一刻鐘之後,桑丘桃醒了過來。
“哥,這是哪兒?你怎麼在這兒?不是三姐姐叫我過去陪她說說話嗎?”
“是呀,桑丘華叫你過去說說話,可是你便昏迷不醒了。”
桑丘子睿絲毫不掩飾自己眼底的輕視,“身爲桑丘家的女兒,你還真是天真!桑丘華自己沒有妹妹麼?何故要你去多事?你難道忘了自己是大房的人?”
桑丘桃的面色一僵,隨即臉色一白,顯然是回憶起了什麼驚恐之事。
“不對呀!我好像只是喝了一盞茶,然後就覺得有些困。再然後……”
說到這裡,不消她再細說,衆人也是大概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淺夏脣角輕笑,她就說嘛,那個心比天高的桑丘華怎麼可能會如此輕易地認命?不過就是想着藉着自己成親,算計桑丘桃罷了!這是想着讓大房的嫡女代嫁過去?
淺夏深吸了一口氣,不得不說,桑丘華和桑丘子赫果然是好算計!
如今二房這邊兒因爲婚事急促,自然是忙得不可開交,聽說連付氏也是忙得一連數日未曾好好休息,這個節骨眼兒上,誰又還會去關心其它的人或事?
只要是婚事如期舉行,沒有丟了桑丘家的臉面,其它的,自然是都不會有人在意。
淺夏擡頭看了一眼外頭的月色,此時已是極晚,桑丘桃因爲太累,又因爲姐妹情深,與桑丘華睡在一處,自然是無人起疑。只會讓大家覺得她們姐妹的感情要好。
等到天色微亮之時,桑丘華再將自己的嫁衣全都給桑丘桃穿戴上,那麼,這一切,自然也就是妥當了。
不過,淺夏的眉心微微擰起,這一切,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呢。
細細地打量着坐在了榻上的桑丘桃,她的模樣與那日幾乎就是沒有什麼不同,只是髮型換了,衣裳換了。只是,怎麼就覺得這個人身上有些怪怪的呢?
淺夏打量她的眼神,自然是被桑丘桃察覺,眸光微閃,頭半垂下,似乎是不願與她對視。
不對!
淺夏的腦子裡瞬間就閃過了之前穆流年教她的有關讀心術的知識。
一個人的眼神,最容易出賣她的心事的。
如果她是桑丘桃,此時除了震驚、害怕以及慶幸之外,不應該再有別的情緒存在了。可是眼前這位,顯然並非如此。
“你是誰?”
淺夏突兀的問話,立馬就讓衆人呆了呆。特別是桑丘子睿,臉色僵硬了一下之後,便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扯住了桑丘桃,迅速地在其身上輕點了幾下,雙手在她的臉上輕劃了幾下後,便露出了一張陌生的臉!
假的桑丘桃似乎是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是會被人識破,更沒有想到向來疼愛妹妹的桑丘子睿竟然是會突然出手,一時促不及防,竟然是一點兒招架之力也無,便被制住了。
“你是什麼人?我妹妹在哪兒?說!”
女子翩然一笑,極盡嫵媚,一雙丹鳳眼兒,此時不僅僅是沒有害怕,反倒是還衝着桑丘子睿連拋着媚眼兒。
“桑丘公子急什麼?奴家不是在這兒麼?”
雲長安和淺夏大驚,這姑娘竟然是會媚術!
“別看她的眼睛!”
桑丘子睿的眸光一寒,他自己亦是一名秘術師,自然是看出了這名女子的不同尋常,脣角一彎,不見他有什麼太過分的動作,卻聽到女子尖叫一聲,“啊!”
淺夏沒有看清楚,可是穆流年離的近,看仔細了,桑丘子睿竟然是手法極快,極其怪異地直接就折斷了女子的一隻手!
“現在可以說了麼?”
桑丘子睿的聲音寒冷地幾乎就像是寒冬臘月的風,衝着人的脖子和臉面颳了過來,讓人覺得一股股的寒氣透過了層層疊疊的衣服,鑽進了身體裡,再透過了那薄薄的皮膚,滲透到了血肉裡,骨子裡。
淺夏挑眉,這樣的桑丘子睿,是有些陌生的。
畢竟相處了這麼久,他給人的感覺一向都是溫潤的,有禮的,可是現在,分明就像是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的樣子,渾身上下,都是透着幾分的陰寒!
由此,也不難看出,桑丘桃在他的心底所佔有的重要位置。
女子已是疼得眼淚都下來了,卻仍然是咬緊了牙關,不願意說話。一雙美眸,直直地瞪向了雲淺夏,恨不能一下子便撲了上去,將其給生吞活剝了。
淺夏挑眉,這是在怪自己識破了她的僞裝?
“看樣子,你是很想試試另一隻手被廢掉的滋味了。”
話音未來,桑丘子睿便再度動手了,而隨之,便是女子再一次的痛呼聲!
桑丘子睿身後的長風似乎是有些不忍,上前一步,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人暗罵其心冷手黑。
“公子,這種事情,還是屬下來吧。免得再髒了您的手。”
女子的臉色早已是慘白如霜,因爲痛極,冷汗已是快速地順着她的額前不停地往下滴落着,細看,她優美瓷白的脖頸上,已經是密密地一層薄汗,還有其胸前,劇烈的起伏。
女子的嘴脣早已被自己咬破,如果不是因爲不能動,怕是早已尋死,也不願再受此等苦楚了。
桑丘子睿往一旁挪了一步,長風趁勢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就先缷了她的下巴。仔細地搜尋了一番後,才喃喃道,“我說怎麼這麼硬氣呢,原來是牙齒裡沒有藏毒。”
雲長安的眼角抽了抽,很沒心沒肺地就問了一句,“你就不怕她會咬舌自盡?”
回道他這話的,卻是穆流年。
“事實上,咬舌自盡這種事兒,不能說成功地概率沒有,只是太低而已!”
淺夏挑挑眉,頗有幾分好奇地看向他。這種事兒,他竟然是也知道?
雲長安則是輕咳了幾聲,“概率雖低,可是對於一個訓練有素的殺手來說,倒算不難什麼難事!”
穆流年笑笑,看了淺夏一眼,再轉頭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名女子,聲音溫柔得幾乎就是能滴出水來一般,“咬舌自盡呢,自然是有死了的可能的。姑娘可要試試?”
那女子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下自己的下巴被缷,別說是沒有那個膽子自盡了,就是有,也做不到呀!
“通常來說,咬完舌頭以後呢,會出現三種情況:一呢,就是休克,最後導致活活痛死。若是從根部咬斷舌頭可能會造成足夠多的痛覺信號,由此引發呼吸系統的混亂。所以,你會痛得恨不得立刻死掉。只是這一點呢,有云公子這個神醫在,你成功的概率不太高。”
穆流年說着,還面色很是可惜地搖了搖頭,“第二嘛,就是窒息死。理論上,這也有兩種可能:一是極度疼痛中強迫自己把舌頭吞下去,可能會被噎死。二是被自己的血液嗆死,因爲吞和吐都需要舌頭的輔助,沒有舌頭,又大量出血,血液大量進入氣管,造成窒息。”
淺夏聽着他用如此輕鬆且溫柔的語氣,說着如此血腥且不忍想像的事實,突然就覺得自己身上的汗毛一剎那,都立了起來,身上,還有了一層雞皮疙瘩的感覺。
女子的眼神裡,明顯亦是多了幾分的畏懼,本就很大的眼睛,更是再瞪大了幾分。
只是,穆流年顯然是沒打算就此放過她,不緊不慢,繼續道,“第三種可能呢,就是失血性休克而死。這是肯定能死掉的,也是最困難和痛苦的。短時內失去你體內總血量的三成時發生。只要是無人救助你,這一點,還是很可能成功的。不過,你要注意咬對地方。”
饒是淺夏膽子大,此時也是覺得後背發寒。
而云長安和長風等人的臉色,也是有幾分的怪異。
咬舌自盡這樣的事,原本是覺得很平常,沒有什麼恐怖成分的,怎麼今日被這位公子這麼輕聲細語地娓娓道來,反倒是多了幾分的猙獰?
女子因爲手上的痛,再加上穆流年這麼一下,雙眼早已是充滿了恐懼和後悔。
只是,穆流年似乎是根本沒打算就此放過她,歪頭想了想,繼續道,“其實,無論你咬什麼地方,大致造成的後果,也都是相差無幾的。因爲舌頭的血管很豐富,但都不夠大,要流這麼多血還是比較慢的。所以說,想要失血而亡,還是要有足夠的抗痛能力的。可不是一咬了舌頭,馬上就能死的。”
說着,穆流年還伸出了手,好像是在算帳一樣,“你這樣的體形,我估摸着,血流上一個時辰,也就差不多了。你放心,如果你想要這麼做,我會好心地幫你一把,不會讓你痛暈過去的。”
“噗!”
長風終於是忍不住,既覺得這事兒被他說的有幾分的血腥,可是又實在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這分明就是在捉弄人家了!
血要流上一個時辰纔會死?
這是要讓她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如此血盡而亡麼?
淺夏下意識地就打了個哆嗦,頭一次看到了穆流年如此腹黑的一面,還真是狠!
而云長安突然就開始慶幸,幸好自己平時與他也不過就是看不對眼,倒還不至於得罪了他,否則的話,還不知道這位爺會想出什麼法子來整治自己呢?
雲長安默默地提醒着自己,以後對這位爺,還是不能太隨意了,否則,說不定哪一天他心情不好,就會想起了之前自己對他的冒犯,那可就麻煩了。
而此時假扮了桑丘桃的那位姑娘,則是嚇得魂不附體了!
如果不是因爲手上傳來的劇痛,說不定她已經暈過去了。
“怎麼樣?你還要不要咬舌自盡?”
女子因爲被點了穴,下巴又被缷了,哪裡能回答他?便是想要搖個頭,都是做不到的。只有眼睛裡祈求的眼神,算是能讓人看懂了。
“如果你不想咬舌自盡,就眨兩下眼睛。”
女子聽話地快眨了兩下眼睛,生怕自己動作慢了,這位好心的公子就會幫着自己咬舌自盡了。
穆流年一挑眉,一旁的長風會意,直接手在她的下巴上一抹,一用力,成了!
“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真正的桑丘桃在哪兒?”
女子稍微適應了一下,“在二老爺的院子裡。”
“說清楚。二老爺的院子那麼大,你真以爲我們是傻子?”長風怒道。
女子沉默了一下,在察覺到了一旁穆流年有些詭異的眼神時,連忙吞了口唾沫,膽怯道,“二老爺的書房裡,有一間秘室。”
“開關在何處?”桑丘子睿的聲音凜冽,二房會有秘室並不奇怪,可是讓他意外地是,祖父和父親都未曾對他提及過此事。桑丘業的書房有秘室,他們是知道而不告訴他,還是說他們壓根兒也不知道?
“就在二老爺書房多寶閣架子上,放着一個紫檀木筆筒的下面。”
桑丘子睿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着她話裡的可靠性。
“公子,屬下先去看看吧。”
“也好,小心些。千萬不要驚動到了旁人。”
穆流年雙臂環胸,“調虎離山,總是會的吧?”
長風聞言,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快速地退下了。
“她要怎麼辦?”雲長安指了指在榻上坐着的那名陌生女子。
“自然是要看好她,如果她敢有一絲的隱瞞和不實,我定然讓她嘗一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淺夏看着此時痛得恨不能暈過去的女子,心道,這樣了,還不夠痛苦麼?
雲長安收到了淺夏的暗示,撇撇嘴,有幾分不太情願地讓雲雷去取了自己的藥箱,然後將這名女子的右手給固定在了一塊兒小木板上。
上面用了些止疼的藥,女子的眼神裡,竟然是還有了幾分的感激。
“另一隻手不必弄了。等小桃救出來之後再說。”桑丘子睿無情的話,讓雲長安正在包紮的手頓了一下,也不看那位姑娘,繼續爲其固定好,便提了藥箱,在一旁坐了。
雖然是隻包紮了右手,可是這疼痛感,到底還是減弱了不少。女子身上的穴道未解,不能自由活動,可是眼神,卻始終是圍着雲長安打轉兒。
“若是你再敢肆意打量,我不介意先挖了你這雙能使媚術的眼睛。”
淺夏輕輕柔柔的聲音,一下子便讓女子的心裡冰寒了幾分。
接觸到了淺夏溫柔中透着幾分冰冷的視線,女子很是乖覺地閉了眼睛。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覺得這雙眼睛實在是有些駭人!
“若不是因爲先前爲你解毒時,我哥哥對你用了秘藥,你以爲你現在還能好好地站在這裡?”
這話,是淺夏對着桑丘子睿說的。
桑丘子睿這才意識到,自己一路上抱着桑丘桃,似乎是有些不對勁,仔細一想,她身上的香味兒,似乎是有些奇怪。
“你中了她的迷藥。只不過因爲先前哥哥給你用的解藥中含有一味靈藥,如今那藥性未散,你纔不至於被她給迷倒了。否則,怕是你早就中招了。”
雲長安嘻嘻一笑,“那藥要近距離的接觸纔有效,因爲藥量太輕。估計是怕被你發現吧。”
幾人齊齊地去看那名女子,果然,看到了她眸底的一抹驚慌。
“我就說嘛,既然是個假冒地,怎麼會這一路上都沒有對你這個最終目標動手,原來是動了手,卻沒有收到效果。你還真是好命!”穆流年的話,讓桑丘子睿有了幾分不舒服!
這分明就是在提醒他,如果這一次不是雲長安,怕是他就又要中招了。
“好了,既然是沒事,那就等長風救人回來吧。”淺夏出聲打破了屋子裡有些尷尬的氣氛,桑丘子睿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眸底的光華閃現,只是來得快,隱去的也快。
屋內的沙漏,不緊不緩地往下堆積着。
搖曳的燭火,時不時地還發出了一陣噼啪聲,在本就極爲寂靜的屋子裡,更是格外的刺耳。
女子的手腕處傳來的疼痛,時不時地還會聽到了她的噝噝聲,看來,便是再強悍的殺手,也不可能是對於痛這個因素,完全的沒有反應。
穆流年的心情似乎很好,拉着淺夏在一旁坐了,旁若無人地幫她熱着牛乳,剝着核桃。
雲長安覺得這屋子裡的氣氛實在是有些壓抑,有心出去透透氣,可是獨留妹妹一人在此,又委實不放心。看看桑丘子睿射過去的視線,十分不甘願地,便坐在了妹妹的對面,好巧不巧地,正好是隔斷了桑丘子睿看向了淺夏的視線。
雲長安覺得自己的後背,就快要被人給射穿了。
身子僵地幾乎就是不會動了,面對着穆流年,表情可謂是有了幾分的咬牙切齒。
可是偏偏眼前的二人,對於他的反應,恍若未見。
終於,約莫過了有小半個時辰,長風終於再度出現在了屋子裡。
不同的是,這一次,他進來時,手上還抱着一個女子,正是桑丘桃。
有了先前假冒的桑丘桃的教訓,這一次,桑丘子睿自然是再三確定了救回來的是桑丘桃本人之後,才放心了許多。
桑丘桃也只是中了迷藥,如今被雲長安救醒了,自然亦是有幾分的意外。
當聽完了桑丘子睿的解釋後,桑丘桃則是有些難以置信!畢竟,那是她的親叔叔,親堂姐!
看到了她的反應,淺夏便知道,她平日裡是被大夫人保護得太好了。
桑丘桃被救回,不過桑丘子睿可不傻,他是不會讓人意識到他成功地救回了妹妹,對方既然是想要玩兒,那麼,自己就陪他們玩個盡興罷了!
“給她將手弄好,將手上的木板去掉,她是習武之人,沒有那麼弱不禁風。”
桑丘子睿對長風吩咐道,然後出了門,對着外頭的什麼人吩咐了一聲,沒多久,再進屋時,手上便多了一樣兒東西。
那名女子有些膽寒,如今她的穴道被點,武功被封,便是她最引以爲傲的媚術,此時亦是沒有什麼作用,她實在是難以想像,他們會想出什麼樣的法子,來折磨自己。
“給她戴上。”
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赫然是一張人皮面具。
長風不敢有所怠慢,立馬就上前,不多時,一個桑丘華,便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之中。
淺夏看到,桑丘子睿的手裡,還有一張面具。
“長風,將這個,給桑丘華戴上,然後再將她送回秘室。另外,記得在明早傳消息給我母親,就說我可能是飲多了,起不來身。不能爲三妹妹送嫁了。”
“是,公子。”
聽完了他的話,屋內幾人皆是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桑丘子睿,竟然是想要將計就計?
將真正的桑丘華覆上了桑丘桃的面具,然後再送至桑丘業的秘室之中,而這個假的桑丘華,則是被當成了真的,留在府中?這一切,怎麼就聽着有幾分的詭異呢?
桑丘子睿的手下做事,自然是又快又準,不露一絲痕跡。
“今晚,怕是要在此打擾幾位了。”
淺夏默然,雲長安看了看幾人,也只能點頭,畢竟是合作關係,不能弄得太僵了不是?
淺夏沒有與人同寢的習慣,桑丘桃被安排在了她這後院兒的正屋裡,她自己仍然是睡在了裡頭的寢室。
對於這樣明顯就是不拿桑丘桃當回事兒的安排,桑丘子睿也沒說什麼,只是臨走前,提醒桑丘桃,不要去招惹雲淺夏。
一夜無夢,甚是好眠。
淺夏再睜開眼睛時,三七正好是打了熱水進來。
“小姐,您快快梳洗吧。前院兒的三位公子,可是都等着用早膳呢。”
“急什麼?反正這會兒也沒有人打算出門。”
淺夏不急不忙地梳洗完畢,到了正屋,這纔看到外頭已是整整齊齊,輕挑了下眉桃,到了外頭的正屋,便看到了正與桑丘子睿說話的桑丘桃。
淺夏看她的臉色不是很好,眼下略有些青黛色,想來是昨晚上沒有睡好。
這等的尊貴小姐,許是睡不慣她們這等的粗陋之地。又或者,是因爲昨日之事,真的將她給嚇到了,這才無法安寢。
“妹妹起來了?三七,準備早膳吧。”
“是,公子。”
幾人都不說話,難得安靜地用完了早膳,便聽得外頭有了吹吹打打的聲音。
“這是來迎親了?”淺夏問道。
雲長安一聽樂了,“妹妹,你昨晚上是睡得有多沉?這可不是迎親,這是送親了。”
“呃?”
桑丘子睿看她面有不解,好心地解釋道,“在我們安陽城,都是早上娶親的。男子迎親的隊伍,要天不亮,就到女方這裡來迎親的。這會兒日頭已然大高,是新娘的轎子出門了,等於是男方已經在娶親回去的路上了。”
淺夏這才點點頭,“原來是早上迎親。這麼說來,這一切都妥當了?”
桑丘子睿的眉眼一彎,“桑丘子赫是她的親大哥,自然是要親自去送親的。當然,也是爲了防止他們以爲的桑丘桃會出什麼幺蛾子。”
“現在,其實也已經是定局了。你們也可以回府了。”
桑丘子睿一挑眉,這是在攆人了?
穆流年卻是聽到這話,很高興。
桑丘子睿雖然是心有不甘,不過,也的確是沒有了再繼續留下來的必要。
等到外頭的吹吹打打聲,漸漸遠去,幾乎已是一個音調也聽不見了。桑丘子睿才帶着桑丘桃,一起回了桑丘府。
果然,一回府,便見到了大夫人正四處派人尋找桑丘桃,已是心急如焚了。
看到了這兄妹倆平安無事地出現在了眼前,付氏的心底,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桑丘子睿直接就去了書房尋桑丘弘,有些事,瞞着母親可以,可是對於父親,將來桑丘家的家主,實在是沒有必要瞞着的。更何況,在桑丘子睿看來,父親好不容易纔能硬起了幾分心腸來,這會兒自己若是再適時地添把火,才能讓父親的心思更爲堅定一些。
桑丘桃跟着桑丘子睿回府的消息,自然是很快就傳到了正在書房裡忐忑不安的桑丘業的耳中。
桑丘業的反應也是快,知道這一次他們的計謀被桑丘子睿給識破了,估摸着這會兒桑丘弘也知道了此事,事不宜遲,火速便派人去通知了桑丘子赫。
桑丘業有些失魂落魄地跌坐於太師椅上,整個人彷彿一下子就蒼老了近十歲!
他呆滯了半晌,連桑丘弘是何時進來的,他都是一無所知。
“大哥?”總算是發現了桑丘弘的存在,桑丘業連忙起身,態度恭敬道。
“別叫我大哥,你們父子做出這樣的事來,還有臉叫我大哥?”
桑丘業的臉色一變,知道易女而嫁的計劃,果然是失敗了。
對於自己的女兒嫁過去,桑丘業並不心疼,他只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與兒子苦苦籌謀了這麼久的計劃,竟然是如此輕易地便被人給識破了!
原本是要讓大房丟人,顏面盡失!
堂堂靜國公府世子的嫡女,竟然是嫁於一名中年侯爺爲繼室,而且是一過門兒,便要開始打理繼女的婚事。若是計成,現在後悔不迭,痛苦不堪的,該是大房的人才是!
可是現在,這一切,偏偏都是發生在了他們二房的身上!
桑丘業強忍了一口怒氣,憑什麼要拉攏一個侯爺,就要搭上了他桑丘業的嫡女?
沒有人知道這兩位老爺談了什麼,只知道自從桑丘弘大這裡出去後,桑丘業整個人的精神,都已是崩潰了大半兒!
桑丘子赫一進書房的時候,便看到了父親萬般沮喪的模樣。
桑丘子赫不敢出聲,生怕自己不管說了什麼,都會刺激到了現在的父親。
好一會兒,桑丘業纔有些失神道,“呵呵!他都知道!原來,這些年我自以爲做得天衣無縫,可是他都知道。”
桑丘子赫蹙了一下眉,“父親承認了?”
桑丘業搖搖頭,無奈地閉上了眼睛,頭微微仰起,身子有些虛弱無力地靠在了太師椅中,“不承認又如何?不承認,就能抹掉了這些事實麼?大哥說的對,我暗殺了他的兒子那麼多次,如今我只是賠上了女兒的姻緣,我還有什麼可報怨的?”
桑丘子赫的腦子轟的一下,一瞬間,便是空白如紙。
“父親?”
桑丘業似乎是累極,擺擺手,“我累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可是母親她?”
桑丘子赫可沒有忘記,到現在,他的母親,還是蹤跡全無呢。
桑丘業卻是一直閉着眼睛,沒有了一點兒反應。
桑丘子赫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也是無用,只能是恨恨地退了出去。
桑丘子赫出了書房,沒有一如往常地在廊道里走,反倒是直接就下了臺階兒,站到了院子裡。
此時的陽光,已是略有些溫熱,一半被白雲遮住的太陽,已是微微偏斜。
轉動了一下脖子,看着安靜若素的院落,桑丘子赫的心底裡頭,突然就涌現出了一股悲涼!
母親被休,如今更是下落不明。唯一的嫡親妹妹,被迫嫁給了一個人已中年的侯爺爲繼室,這老天爺何其不長眼!竟然是將他們二房,逼近至此?
桑丘子赫身形有些無力地出了院門,外頭侯着的小廝早迎了上去,“公子,是回院子,還是去後頭向老太爺問安?”
桑丘子赫的身子僵立了一會兒,好半晌,才輕道,“不,去任府。”
“呃?”小廝一愣,這會兒怎麼想起來去任府了?
要知道這二夫人已經被休了,也就等於,任家與桑丘府,已是沒有了半點的瓜葛了。
桑丘子赫行色匆匆地去了任府,不多時,人已經是進了後院兒,而且還是任府最不起眼的一處偏僻院子裡。
“怎麼?看你這臉色,定然是計劃失敗了?”一名身着撒花純面百褶裙的年輕女子,正在擺弄着一盤牡丹,對於桑丘子赫的到來,沒有一丁點兒的意外。
“你早料準了,此計不成?”桑丘子赫的語氣裡,隱隱有着幾分的怒意,有些涼薄的眸子裡,似乎是還有了一絲的火焰躥出。
“料到了又如何?我早就提醒過你,桑丘子睿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別忘了,就連皇上也是對他頗爲讚賞。他的本事,遠遠超出了你的想像。”
女子動作優雅地拿了一把銀色的剪刀,輕輕地剪下了一片枝葉,神態動作,都是無可挑剔地完美優雅。
“任玉嬌,你別忘了,我纔是你的未婚夫!”
桑丘子赫的聲音比之前更陰冷了幾分,臉色亦是有些黑。
“我自然是不會忘。若是忘了,又怎會還提醒你?”
任玉嬌不急不緩地說完了,再將最後一片略有些枯色的葉子給剪了下來,將手中的剪刀置於一旁,似是無意道,“這牡丹雖好,可是將養起來,卻是有幾分的難度的。這些有些枯了的葉子,若是不能儘速地除去,除了爲影響整盆花的美感,還會將這種枯萎,迅速地在整盆花裡頭蔓延。”
明顯地話裡有話,桑丘子赫的眼神微閃了一下。
任玉嬌已是轉過身來,擡眼輕飄飄地睨了他一眼,“坐吧。如今的任府,可是比不得從前了。姑姑被休,如今又失蹤,怕是整個任家,都已是戰戰兢兢,生怕哪日,你們府上的老太爺,一不高興,直接就對任家出手了。”
“你有姑姑的消息了?”桑丘子赫的眼神裡,已是多了一抹的光亮。
“你們不是早就已經猜到了嗎?”
桑丘子赫的呼吸一滯,手不自覺地緊了緊,“母親果然是在桑丘子睿的手中!”
任玉嬌不徐不疾地幫他斟了茶,動作輕巧地在其對面坐下,“表哥不必擔憂,姑姑現在在他的手上,許是會受些苦楚,不過,好在她對你的事情所知不多。另外,最起碼,短時間內,她的性命亦是無憂的。”
桑丘子赫的眉心動了動,“可有什麼法子能幫我救出母親?”
“現在還不是時候。”任玉嬌的臉色淡然,彷彿被抓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姑姑一樣。
桑丘子赫的手直接就攥住了她的胳膊,“任玉嬌,別忘了,她也是你的姑姑,將來還會是你的婆婆。”
任玉嬌一挑眉,視線落在了他抓着自己胳膊的大手上。
“表哥的情緒看來很激動。這樣的話,那我奉勸你一句,這個時候,不要做出任何的決定。因爲情緒不穩的人,做出的任何決定,都有可能會給自己帶來巨大的麻煩。”
看着一臉平淡,眼神清冷的任玉嬌,桑丘子赫的心裡便是有再大的火氣,此時也燒不起來了。
他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極對!
外人只知任家的這位病弱小姐,天生體弱,且性子懦弱冷淡,不喜與人來往,便是被欺,也是不喜歡將事情鬧大。卻是極少有人知道,她的智慧,實可謂女諸葛!
便是任家的家主,也還是近期內,從自己的口中得知的。也正是從那以後,才徹底地改變了對這個孫女兒的看法,並且是提高了她在府中的待遇。
桑丘子赫在她有些冰冷且壓迫感十足的眼神下,不得不鬆開了手,“接下來我該怎麼辦?如果我沒有猜錯,大伯已是與父親攤牌。大伯甚至是對於之前父親派人暗殺桑丘子睿的事,也都知道了。”
“那又如何?”
任玉嬌不爲所動,面上仍然是清冷的,低頭看着自己的一雙玉手,輕輕地爲自己斟着茶。
“若是兩房撕破了臉,父親便再沒有繼續留在靜國公府的理由了。”
“你覺得這種事情,老夫人會允許嗎?”任玉嬌的提醒,倒是讓桑丘子赫清醒了幾分。
“別忘了,桑丘弘便是知道了這一切,亦是無用!一則,他沒有證據,二則,若是他當真將這一切挑破,你覺得,老太爺和老夫人,就會對他的話,全然相信?”
“你的意思是?”
“若是果真如此容易,那日,桑丘子睿也就不必費盡心思地設計姑姑了。因爲他知道,他們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一切與你們有關。”
桑丘子赫頓時心緒平穩了許多,她說的不錯,這些年來,父親和母親將事情做的都是十分乾淨。若是他們手上有證據,又豈會等到了現在?怕也只是猜測罷了。
“那接下來,你覺得我該怎麼辦?”
任玉嬌的脣角一彎,原本清秀的五官,因爲她這一笑,竟是多了幾分的瀲灩之色,宛若一旁剛剛被她打理過的牡丹,竟然是多了幾分的明媚春華。
“表哥,聽說,三夫人不是一直心儀於桑丘弘嗎?”
桑丘子赫的心思一動,隨即眸光又黯淡了下來,“只是這陣子,三嬸兒似乎是足不出戶,而且跟三叔的感情也很好。”
“很好?”任玉嬌的眸中閃過了一抹冷冽,“十幾年的感情,豈是說放,就能放得下的?”
桑丘子赫擡頭與其對視一眼,眸中,已是多了幾分的閃爍。
兩日後,桑丘三夫人,也便是小付氏,帶了兩名婢女,往大房的院子行去。一連這麼多天,未曾出過院門,甚至是連二房嫁女,她也以身體有恙爲由,不肯出門。
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想做的,無非就是徹底地將那個人忘乾淨。
小付氏經過了那一次雲淺夏的催眠,並且是被她用秘術,洗去了自己一部分的記憶,雖然是對桑丘弘,已沒了那種心思,可是心底最深處,還是知道自己曾經喜歡過這樣一個人的。
所以,她纔會許久不肯出門,就是爲了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也讓自己與現在的夫君,能有更多的瞭解。
走了長長的一段迴廊,終於是到了姐姐的院子,小付氏對這個姐姐還是十分的敬重的,不然的話,當初她也不會如此地痛苦。
“姐姐,您找我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因爲是這兩位夫人既是妯娌,又是親姐妹,她過來,自然是不必通報的,而小付氏進了屋子,自然而然地便往裡屋去了,手才一挑了簾子,便看到了牀上躺了一個人,赫然正是桑丘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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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明一下,劇情不會很狗血地往什麼捉姦在牀之類的上頭髮展哈,所以大家也不用往那方面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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