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丘老太爺一句容不下你了,徹底地決定了任氏的命運。
真正讓老太爺下定了決心的,一是從屋子裡搜出來的丹砂,再就是向來好脾氣的桑丘弘,總算是怒了!
身爲桑丘家的家主,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兩個兒子出現什麼內鬥。可是問題是多年來老二一家的確是做的太過。
如今大兒子總算是脾氣硬氣了一些,這讓桑丘老太爺的心底,多少有了幾分的安慰,畢竟,身爲下一任的家主,若是太過軟弱,怕是難以擔起整個家族的重任了!
有的時候,心狠,也是必要的條件!
當天晚上,聽風居被人收拾整齊,桑丘老夫人更是又讓人送來了不少的好東西,上等華錦所制的帳縵,造型精美的燈臺,官窯所出的精品茶具,甚至是連被褥都是換成了最好的錦鍛所制。
淺夏看着被佈置地煥然一新的房間,心情不錯。
“嘖嘖,想不到你這麼一發威,倒是還能給自己換來了更好的待遇。早知道這樣,是不是應該將地方選在了我的屋子?”
穆流年白了雲長安一眼,“行了。你沒看到淺淺的臉色到現在還有些白?”
白天有關任氏的一切,自然都是假的!
無論是那些僕從的交待,還是任氏自己的認知,沒有一樣兒是真實的!
不過都是因爲淺夏用了秘術,用穆流年的話說,就是用催眠術,強行更改了她們的記憶罷了。
這是淺夏頭一次對着這麼多人同時使用,自然是極爲耗費心神。
所以幾乎是一整天,她的臉色都是有些不正常的,太過慘白!
這在付氏和老夫人看來,是今日任氏之舉,將她給嚇壞了。哪裡知道,不過就是因爲她自己耗費了太多的精力所致?
“淺淺,來,先坐下,我讓三七去熬雞湯了,一會兒好好補補。”
淺夏嗔怪地看他一眼,“我不過是有些累了,哪裡就需要什麼雞湯來補身了?你也太小題大做了些。”
“什麼小題大做?事關你自己的身體,怎麼能不小心些?你纔多大?若是現在不好好地調理着,若是將來再落下些什麼毛病,可怎麼是好?”
淺夏的嘴脣嚅囁了兩下,到底也是沒有再說什麼。知道這是爲了她好,若是再多說,未免就有些不識擡舉了。
“妹妹,我瞧着二房的人,果然是覬覦了這桑丘家主之位了。唉!他們可是親兄弟呀!我倒是覺得那位桑丘大老爺,未免是太過好脾氣了!只是處置了一個任氏,便如此輕易地滿足了。”
淺夏搖搖頭,“桑丘弘的確是心軟,不過,他也有他的底限。之前桑丘子睿遇襲之事,他雖是沒有證據,可是這麼多年來,自己兒子被人暗殺了多少次,他豈會一點兒數也沒有?”
穆流年點點頭,“或許,他的難處,與我父王的,有幾分的相似。”
“有可能!”淺夏點頭,接過了穆流年端過來的茶水,輕抿了一口,“不過,桑丘弘顧慮地,不一定就是任家,他是一個極孝之人,說不定,是爲了桑丘老太爺和老夫人。”
“你是如何得知他是至孝之人?”雲長安翻了個白眼兒,“就是因爲他多年的隱忍?我不信!”
“你可還記得老夫人曾有一妹妹遺失之事?”
“記得!”
“聽說這些年來,桑丘弘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直到近幾年,許是覺得生還的可能性不大了,這才漸漸地收手了。”
雲長安一愣,“我還以爲這不過就是桑丘子睿,用來接近你的一個藉口,這麼說,倒是真有其事了?”
“砰砰!”
三人一愣,門外一個聲音道,“公子,您要的牛乳,屬下爲您取來了。”
穆流年頓時大喜,門一打開,竟然是青龍手上提了一個小壺,十分小心地送到了穆流年的手上。
“行了,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沒人注意到,僵立在了門口的青龍的嘴角抽了抽。主子大老遠地讓他來一趟,就只是爲了讓他送一趟牛乳?怎麼自己突然就有了一種極爲不受重視,極爲不受重用的感覺?好心塞!
對於青龍,淺夏他們自然是不陌生的。這五年的時間裡,可是沒少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青龍,三七去做了雞湯,要不要一起用一些?”
淺夏輕輕柔柔的聲音傳來,青龍立馬就覺得自己一點兒也不悲催了。
“好!”
嘴巴還沒有合上,便收到了主子冷冰冰的眼神,好像是自己在這裡喝一碗雞湯,就是犯了多麼不可饒恕的罪過一般!
勉強讓自己做了一個吞嚥的動作,青龍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腳就開始往後退。
“多謝雲小姐了。屬下突然想起還有事情做,就不打擾了。呵呵,屬下告退。”
淺夏瞪了穆流年一眼,“你怎麼這麼差勁?這麼晚了,你讓他喝些雞湯又有什麼的?做什麼這般地苛待他?”
“誰苛待他了?”穆流年立馬反駁道,“是他自己說還有事的,我可是一個字也沒說。”
“你是沒說,可是你那眼神,比說了什麼都讓人覺得可怕!”
穆流年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將那壺裡的牛乳倒在了一個碗裡,然後再讓拿到了一旁淺夏煮茶用的小爐子上溫了起來。
淺夏看到他不說話,反倒是很自覺地做起這些來,又覺得自己剛剛的話是不是說的有些重了?
雲長安則是一挑眉,不輕不重道,“醫術上有云,牛乳乃牛之血液所化,其味甘,其氣微寒無毒。甘寒能 養血脈,滋潤五臟,故主補虛餒,止渴。這是好東西,妹妹每日飲用,倒是對身體有益。”
淺夏愣了愣,對於醫術,她自認是一竅不通。雖然是也看過幾本兒醫書,可是自認能讓自己記住的,還真是沒有多少!她果然就是不適合習醫。
此刻聽哥哥這麼一說,對於穆流年就更有了幾分的愧疚。人家這般體貼地爲她着想,她卻是將人家說地這般惡劣,委實有些過分了。
淺夏正猶豫着要不要主動向穆流年示好,就見三七推門進來了,手上還端了托盤,上頭的東西,不用想,也知道是雞湯。
“小姐,現在正好,不是太熱了,您快些喝了吧。”
淺夏睨了一眼那燉盅,又看着一旁的穆流年,他的背影在燭光的搖曳下,竟是顯得有幾分的孤單。
穆流年此刻背對着她,淺夏看不到他一丁點兒的表情,更是無法得知此刻他在想些什麼,是不是生氣了?鬱悶了?惱火了?
淺夏輕抿了抿脣,還是接過了三七手中的燉盅,拿起小匙,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了起來。
“這雞湯熬地果然不錯。哥哥要不要也嘗一嘗?”
雲長安搖搖頭,有幾分寵溺地笑道,“你喝吧。特意爲你準備的,裡頭可是加了幾味貴重的藥材呢。”
淺夏一挑眉,以眼神詢問三七。
三七笑了笑,“這是元二公子給的方子,裡面加了靈芝,這是靈芝雞湯,元二公子說,這個最是補氣養人了。您這兩日太過操勞,今日又受了驚嚇,所以才特意吩咐給您燉的。”
淺夏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怎麼突然就有了一種自己不知好歹的感覺呢?
穆流年就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一樣,只是專心地看着那小爐上的牛乳。
“這火是不是太小了些?這得什麼時候才能熱呀?”三七上前道。
“你不懂!牛乳就得這樣熱,若是火急了,底下就糊了,一來影響味道,二來也是破壞了它的營養。再者,你洗的時候不是也不好洗了?”
三七嘻嘻一笑,“元二公子懂的真多。”
淺夏聞言,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只是可惜了,他仍是背對着自己,看不到他的表情。
“哥哥,時候不早了,你們也去休息吧。明日,怕是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嗯。也好。不過,我們不是與桑丘子睿說好了?未來三天,我們都不會再出聽風居一步,有什麼麻煩,讓他自己去解決。你幫他解決了一個任氏,就已經是該讓他回屋燒高香去了。”
穆流年聽了這話,倒是轉過身來,“這話說的不錯。任氏雖爲內宅婦人,沒有什麼武功,可問題她有的是手段和心計。再加上她的身分使然,桑丘子睿若是要親自出手,難免不會留下什麼痕跡,到時候,若是再被人給查出什麼來,總是對他不利的。如今藉着淺淺的手,將任氏給處置了,可是給他省了不少的事兒。”
“話雖如此,可二房那邊又豈會善罷甘休?尤其是那個桑丘子赫,我瞧着,他比桑丘子睿更陰狠幾分。”雲長安搖頭道。
“身爲大家公子,有幾個是真的沒心沒肺的?我倒是擔心元初的身分,已經是讓桑丘子睿起疑了。”
淺夏這話說的有幾分隱晦,可是雲長安也聽出來了,下意識地看了一側的穆流年一眼,眨了眨眼,再看看妹妹總算是將那雞湯喝完了,一咬牙,出去了。
三七一看公子走了,也十分有眼力見兒地,端了那燉盅出去。
“你在擔心我?”
淺夏起身走了兩步,再度看了一眼這屋內的裝潢擺設,“你便是再怎麼隱藏,你這周身的氣度,可不是能藏得住的。你以爲,他會真的信了你是我的什麼護衛?”
“愛信不信!”
穆流年有些置氣的語氣,讓淺夏的表情微滯。
“元初,若是桑丘子睿想要對付你,你該當如何?”
“你希望我如何?”穆流年說着,擡起了頭,與她四目相對,烏黑如墨的眸子,此刻看起來,竟是隱了幾分的笑意。
淺夏眨眼,“元初,那日他的話你也聽到了。那是他潛意識裡的想法,雖然現在不會付諸於行動,可是不代表將來不會!所以,安陽城的事,必須是儘速解決。”
“這就是你今日出手對付任氏的原因?”
“我不想你有事!”冷不丁地,淺夏給了這麼一句。
穆流年一時有些錯愕,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淺夏還是爲了他考慮!
淺夏是在擔心他會被桑丘子睿給盯上,畢竟,他這段時間表現出來的對她的親暱,已經是礙了人家的眼!
穆流年就不明白了,爲什麼桑丘子睿連淺夏的真容都未曾見過,卻是能對她如此地上心?難不成,就只是因爲她的那雙眼睛?
同爲修習秘術之人,能在她的眼睛裡看出什麼所謂的靈氣或者是天分,倒也是不無可能!
淺夏的話雖然說的有些模糊,可是穆流年也明白了。安陽城,不宜久待,桑丘家的事,必須儘快解決,然後好爲他們離開此地,早做準備,務必要在桑丘家的事情有一個小圓滿之前,就得抽身離開。
只是,他們現在住在了聽風居,想要離開,談何容易?
沉吟了一會兒,穆流年才道,“雖然是任氏被休了,可她不過纔是二房的一介婦人,饒是再有心計,再難對付,對於桑丘子赫及桑丘業的大事,怕也是不會起到太重要的作用的。任家也不可能因爲這個,就不再支持任氏,更不會因此,而放棄了兩家的婚事。”
“所以?”淺夏挑眉。
穆流年抿了抿辰,想到了桑丘子赫多年來在安陽城下的功夫,緩聲道,“我猜着,任氏不僅僅是不會放棄支持桑丘子赫,反倒是會將婚事提前,讓桑丘子赫早日娶了任家的姑娘,藉此,來將兩家的利益關係,捆綁地更緊密一些。”
淺夏脣角蔓上了一絲笑,“任家在安陽城,算不得是什麼真正的名門。也不過就是任氏成爲了桑丘家的二夫人以後,才慢慢地有了好轉。這人吶,就是如此。稍稍地有那麼一點兒地位上的提升,就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這些年桑丘老太爺對於任家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倒是讓他們真的以爲自己就是安陽城的天了!若非是先前桑丘子睿突然出手,怕是任家的人,這會兒還沒有從美夢中醒過來呢。”
穆流年聽罷,點點頭,扭頭看了一眼發出茲茲聲地爐上的小碗,拿了一個小匙輕輕地攪動了幾下後,再用手摸了一下碗外的溫度,擰了下眉,轉頭繼續與淺夏說話。
“我現在纔算是真正明白了爲何桑丘子睿要突然對任家出手了。”
淺夏已在穆流年的對面坐下,笑看着他,“爲何?”
此時兩人中間,隔了幾盞燭光,淺夏向來愛着白裳,此刻柔美的燭光,將她整個人更是襯得多了幾分的清美之感。穆流年一時看得有些出神,恰在此時,淺夏一手握了衣袖,一手輕擡,伸手撥弄了一下小爐裡的炭火。
手如柔荑,顏如舜華!
現在穆流年的腦子裡,就只是閃現着這八個字了!
燭光搖曳,將她的臉龐更是襯得有了幾分的恍惚之美,讓人不禁感嘆,這世間怎會有着如此讓人迷戀的女子?這樣的一張臉,若是沒有白紗覆面,真不知道要傾倒了多少的公子俠客了。
突然,穆流年就生出了一種想要將她藏起來的衝動,這樣的可人兒,怎麼可能會不被人覬覦?
“元初?”
淺夏試探性地喚了他一聲,這纔將他的神思拉了回來。
輕咳了一聲,以手握成了空拳,再脣邊掩飾了一下,才道,“淺淺,桑丘子睿突然對任家出手,無非也就是想要逼出任家真正的實力,或者說是他們在暗中的實力。如此,纔好將來一鍋端了。”
“有道理。”
“淺淺,桑丘子睿真正想要做的,怕不只是要端了任家。”穆流年眸底的擔憂閃現,聲音也略有些低沉。
“放心。我們先在這裡靜上幾日,任氏被休,桑丘子睿是不可能會就此罷手的。至於後面,他們兄弟要如何較勁,就與我無關了。畢竟,阻了他路的石頭,我已經是幫着他搬開了。”
穆流年一怔,略有不解。
淺夏輕笑,卻沒有打算多做解釋。
桑丘老太爺是什麼人?怎麼會看不出這裡頭有幾分的怪異?雖說是沒有十足的把握證明任氏是被人陷害的,可是絕對是與桑丘子睿脫不了干係的。
可是老太爺卻沒有再去細細追究,反倒是直接就做出了讓桑丘業休妻的決定,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歸根到底,在老太爺的心裡頭,還是桑丘子睿這個孫子最爲重要的。
而且,通過了今日一事,桑丘弘也總算是不再隱忍,這纔是桑丘子睿真正想要的。若是嫌任氏礙事了,他自然有的是法子將其除去,只不過是會讓自己麻煩一些罷了。
很快,穆流年也想到了這一點,看向了淺夏的眼神裡,略有些複雜,桑丘子睿的這些目的,自然是不可能會告訴淺夏這樣的一個外人的!
那麼,淺夏又是如何得知的?
穆流年的心跳突然就漏跳了一拍似的,淺夏對桑丘子睿,竟然已是瞭解地如此之深了麼?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後,穆流年將小爐上的牛乳取下,將炭火弄滅。
“稍微有些燙了,再晾一晾吧。”
“嗯。”淺夏乖巧地點了點頭,看着穆流年有些心不在焉,垂眸道,“你打算何時回樑城?”
穆流年的表情微僵了一下,“不急!京城那邊,反正我也是個半死不活之人,不需要露面應酬。回不回去,都是一樣。”
“可是如此,長平王不是會很辛苦了?”
“放心。父王知道我在做什麼。”
淺夏的手微微一頓,知道他在做什麼?這是想要告訴她,長平王亦是同意他們兩個在一起的麼?
夜,靜涼如水。
略有些昏黃的月光,將整個兒安陽城都似是籠罩在了一層輕紗之下,朦朧不清中,又透着幾分的神秘雅緻。
安陽城中的各色牡丹,在這夜色裡,靜靜地散發着迷人的香氣,綻放着雍容的美麗!如此靜諡的夜晚,牡丹花若有若無的香氣,柔美的月光,那亭臺樓閣的層層疊疊,實在是讓人有些迷戀。
可是誰知美地如此讓人心醉的夜景之下,不知道有多少的高門宅第之中,齷齪骯髒的交易,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天亮後,這個安靜中有着幾分髒亂的安陽城,便將不復存在,一切的安靜美好,都將被熱鬧喧囂所取代,塵世的林林總總,點點滴滴,將再度地侵擾着這座美麗的古城。這裡,又將是熱鬧繁華的安陽城!
任氏當天傍晚便被人送回了任家,確定任氏平安地進了任府,再附上了一紙休書後,便算是徹底地將任氏掃地出門了。
任氏的突然被休,自然是將整個任家都震動了!
任家主亦是不得不親自探視任氏,或者說,是要聽一聽,她被休的真正原因了。
任氏被休棄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
任家在安陽城的地位,一下子,便變得有些尷尬且微妙了起來。
又隔了一日,任家又有了新的消息傳來,任氏突然就憑空失蹤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桑丘子赫,自然是焦急萬分!
父子倆在書房商議了半日,最終也不過是得出了兩個結果。
其一,便是任氏定然是落到了桑丘子睿的手中,這一點,毋庸置疑。
其二,想要挽回二房在桑丘府的地位,那麼,桑丘華,便必須儘快地嫁人。
再怎麼說,桑丘華要嫁的,也是一位侯爺,即便是做填房,嫁過去也是正經的夫人。這一點,可是對於桑丘家有利無弊的。這個時候,桑丘華願不願意,已經不是他們考慮範圍之內的了。
淺夏聽着桑丘子睿的手下回復的消息,卻亦只是淡然一笑,那清亮的眸子,宛若流星一般,快速地綻放了一絲光華後,便又歸於沉靜和黑暗。
那一瞬,桑丘子睿看得幾乎就是呆怔了!
那樣如煙花一般絢爛的一瞬間,果真就是一直以來對他冷淡疏離的雲淺夏麼?
穆流年將桑丘子睿眸底的燦華收入眼中,眉心微擰,“淺淺,你說這個桑丘華是否會乖乖地上花轎?”
“會?爲何不會?再怎麼說,對方也是一位侯爺,這個身分,並不算是辱沒了她。”
雲長安的嘴角抽了抽,這還不算辱沒?若那位侯爺再年輕上個二十歲,倒是的確算不得辱沒!可惜了,終歸是一個可以做桑丘華父親的老男人了。
桑丘子睿總算回神,“他們的速度再快,成親這等大事,也不可能是三兩日之內的事。我擔心的,倒是怕他們父子,藉着這場婚事,再生出什麼其它的變故來。”
“變故?自然會有!”
淺夏的聲音清淺,透着幾分的肯定,那眉眼淡笑的模樣,再度讓桑丘子睿的眼閃了閃,而穆流年的眉心則是擰了又擰。
雲長安則是故意轉了頭,對這兩人的微妙表現,視而不見。
“妹妹,你說一定會有變故?”
“不僅僅是會有變故,而且,桑丘華的婚事,定然是還會急爲倉促。而這負責打點她的婚事的人,除了大夫人,我實在是想不出,還能有什麼人更爲合適了?”
桑丘子睿看着滿含了笑意的淺夏,眼神微凜了幾分,她話裡的提醒,已經是很明顯了。
淺夏所料不差,一晃已是七八日過去,桑丘華的婚事果然已是敲訂,並且就是在當月的月底,如此倉促的婚事,桑丘府上,卻是無人提出異議。
據說,這是男方提出來的,因爲男方的嫡女,今年還要成親呢,所以,她這個繼母,自然是得早早地嫁了過去,不然的話,誰給他的女兒張羅婚事?
聽起來有些諷刺,桑丘華一嫁過去,就只是爲了張羅夫家女兒的婚事的?
不過,現在桑丘華的名聲可是等於毀了大半,所以,男方這樣的身分地位,肯娶她爲填房,可以說已經是很不錯了。
對此,桑丘老太爺和老夫人,則是直接就默許了,由着二房自己做主。
淺夏等人正好便以此爲由,搬出了桑丘府,再度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兒。
聽風居再好,終歸不是自己的家,說話做事,總是要有着幾分的忌諱的。
一搬回了他們先前的小院兒,穆流年整個人就覺得像是換了一方天地一般,人也比之前更神清氣爽了些。
“淺淺,可有覺得自在了些?”
淺夏含笑看他,點頭不語。
雲長安看着雲雷等人收拾地差不多了,手抵了下巴,想了想,“妹妹,我怎麼總覺得桑丘華的婚事,透着幾分的詭異?”
“自然!桑丘子赫這是要準備藉着桑丘華的婚事,公然向桑丘子睿,或者說是大房挑釁了!”
雲長安咬了咬脣,隱約也猜到了桑丘子赫此人的奸詐,“妹妹,我們就只是冷眼瞧着,還是要搭上一把手?”
穆流年白他一眼,“桑丘家族內部的事,你能幫得上什麼忙?若是我們還在聽風居,倒是有幾分的可能。可問題是現在我們在這裡,真等到了大婚那日,怕是連桑丘府的府門都進不去的,搭什麼手?”
雲長安則是使勁瞪着他,“穆流年,我不與你一般見識,你不要以爲我就怕了你了!總是貶損我,對你有什麼好處?還有,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本事!什麼桑丘府,便是皇宮怕也是一樣的來去自如吧?”
這話倒是讓穆流年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嘻嘻地笑了起來,“一直以爲你是個呆子,倒是忘記了,你一直是在裝呆。”
雲長安不滿地白了他一眼,輕哼一聲,不理他了。
淺夏看二人鬧的差不多了,笑道,“好了。桑丘府的事,二公子自然是會有法子的。不必我們操心。如今我們既然是閒下來了,倒不如等着旁觀就是。一旦這婚事成了,桑丘府的大事基本上也就算是定了,到時候,我們也就該離開安陽城了。”
“果真?”雲長安面有喜色,這安陽城,美則美矣,只是總覺得這裡少了幾分的靈氣,雖然繁華,可是充斥了太多的爾虞我詐,實在是不適合他和淺夏在此久留的。
穆流年也有些期待了,畢竟,遠離了安陽城,也就等於是遠離了桑丘子睿。
眼看着桑丘華成親的日子,漸漸逼近。
整個桑丘府,自然是忙的不可開交,可是淺夏等人,卻是始終未曾收到二房有所動作的消息。
越是如此,淺夏便越是篤定了,桑丘子赫這一次,怕是想要做一手絕的。只是,桑丘華是他的嫡親妹妹,如今任氏失蹤,他竟然是還有心思去算計大房?
按理說,桑丘子赫是能夠猜到任氏落入了桑丘子睿的手中,既然如此,他們現在這般的小心謹慎,難不成,就是爲了尋找機會,將任氏救出來?
二房這邊兒還沒有什麼動靜傳出來,倒是聽說二皇子肖雲放總算是出了自己的院子,據說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兒,臉色也是臉了幾分。
淺夏彎脣笑笑,看來,他們當初的猜測不錯,肖雲放果然是進了桑丘家的暗堂了。
“之前與桑丘子睿交談時,聽他的意思,有意拉攏京城的長平王府,元初,你覺得你父王可會答應?”
“不會!”穆流年毫不猶豫地搖了頭,“穆家多年來已是遭皇上猜忌,好不容易,這兩年才淡出了皇上的視線,讓他無暇顧忌穆家了,又怎麼可能會上趕着再給他機會來責難?”
“桑丘子睿爲人精明,怕是他會開出你父王無法拒絕的條件。”
淺夏話落,擡眸看他,一字一句道,“比如說,他最在意的兒子。”
穆流年的臉色不變,只是比先前稍冷了幾分。
“他打的好算盤,只是可惜了,我父王可不是什麼好蒙過去的!他想打着我的旗號,來試一試長平王府的底,呵呵,我只能說,註定是要讓他失望了。”
當天晚上,正在用晚膳的穆流年,便收到了京城遞來的秘信,果然,桑丘子睿派了京中的族人備了厚禮上門,不過,最終的結果,誠如穆流年所料,連長平王的面兒也沒見着!
穆流年將信摺好後,在掌中輕輕一捻,已是化爲了雪花般的碎屑。
“這個桑丘子睿果然精明,先後兩次派了人去長平王府,不過,也只是見着了那位梅側妃的兒子一眼。這樣的安排,不得不說,父王還真是琢磨的巧妙!”
淺夏聞言,先是一怔,隨即瞭然一笑!
桑丘家的族人,自然就是皇后這一邊兒的,進了長平王府兩次,卻只是見到了梅側妃所出的庶子,這樣的消息,一旦透到了宮裡頭去,怕是皇上也放心不少。
兩家兒本是死對頭,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好事兒?
長平王及長平王妃的避而不見,倒是應該讓皇上能多少打消一些對穆家的疑慮了。
不過,此事一出,淺夏與穆流年對視一眼,兩人眸中的嚴肅和憂慮,不由得相撞到一起,看來,是想到了一塊兒去。
“桑丘子睿這裡都是忙得如此緊張,竟然是還有心思去指揮京城的桑丘旁支,看來,我之前是低估了他了。”穆流年說着,飲了一盞酒,“桑丘子睿,竟然是早就有了能支配整個桑丘家族的權利,這個桑丘老太爺,瞞的也夠深的。”
淺夏亦是通過此事,頭一次對於桑丘子睿這個人,生出了幾分的寒氣!
這個男人,果然是手段非凡,一面將二房人的注意力,甚至是將整個兒安陽城名門們的注意力,都攪到了他們內部爭鬥之上,可是暗地裡,卻是一直在幫着桑丘家族拉攏朝臣。
桑丘子睿,果然是難得一見的謀略高手。
肖雲放這些日子的轉變,對外的解釋,自然就是被二表哥桑丘子睿訓斥,言其若是不能有所建樹,豈非是辜負了皇上對他的期望和栽培?
如此一來,肖雲放在小院兒內廢寢忘食,倒也是順理成章的了。爲何會有如此大的改變,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淺夏微微凝眸,先是肖雲放的到來,再是對二房的出手,然後是京城拉攏長平王府,到了現在對於二房婚事的莫不在意。難不成,桑丘子睿這是從一開始,就布好的局?
肖雲放爲何會到了安陽城?怎麼可能僅僅只是爲了探視?若是隻爲探視,爲何未早早回京?
淺夏甚至想到了三夫人向雲家的求救,似乎是就有些不對勁了。
“哥哥,三夫人亦是出自安陽城的付氏,可曾聽聞付氏一脈如何?”
雲長安想了想,將自己知道的那點兒消息都搜刮了一遍,“付氏是安陽城中的一門清貴。付家最有名的,便是現在桑丘夫人的祖父,曾爲帝師。亦是因此,付氏一族向來自視甚高,且門風極嚴,所以,在安陽城有着‘能娶付家女,散盡家財亦無悔’之說。”
穆流年點頭附和,“這個我也曾有所耳聞。聽聞但凡是付家的女兒,個個兒是精於詩詞書畫,不同於尋常的女子。而且,桑丘夫人,據說是她們那一輩的閨閣小姐中,才華最爲出衆的,曾被譽爲安陽第一才女。可見其家族對這方面的看重。”
淺夏似乎是有些走神,低喃一聲,“自視甚高?”
“對呀!”雲長安答道,“人家是清貴之家,又蒙皇恩浩蕩,年年不忘命人送些賞賜過來,身價自然是非比尋常了。”
淺夏的眼睛突然就眯了起來,“既然如此,這位三夫人又是如何找上的我們雲家?她是如何得知雲家有秘術師一說的?還有,她不過一介婦人,當初爲其尋了門路的,又是何人?”
雲長安一愣,穆流年則是面色突然一僵,握着筷子的手,輕抖了抖。
“妹妹,你的意思是說,三夫人之事,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雲長安有些難以置信道。
莫說是他了,此時,便是穆流年,也難以相信,此次將淺夏騙下山,竟然是有人刻意佈下的一個局?那麼布這個局的人會是誰?
桑丘子睿?付家的三夫人?還是桑丘家的老太爺?
一時間,三人間的氣氛有些凝重。
不知過了多久,淺夏才悠悠道,“不必再想了,有些事,該知道的時候,自然也就知道了。心急也沒用。”
對於她的淡然,兩人頗爲意外!
穆流年與雲長安對視一眼,兩個大男人,竟然是還不及一個小姑娘的心胸豁達?
“淺淺,無論如何,我都會陪着你。不管這個背後佈局之人是誰,我都不會讓他傷害到你。”
穆流年神情肅穆地說着,可是眼前卻浮現出了桑丘子睿的那一頭銀髮,怎麼就覺得有些底氣不足呢?
此事,就此揭過,自那晚後,誰也不再提及這個話題,顯然是不想讓淺夏憂慮過甚。
轉眼已至月底,明日,便是桑丘華出嫁的日子了。
淺夏與穆流年靜靜地對奕,雲長安在一旁安靜地啜着茶,氣氛融洽安靜,愜意歡愉。
雲風推門而入,“小姐,桑丘公子來了。”
三人略有些意外,這個時候,他怎麼會有時間到這兒來?
見到桑丘子睿的時候,便先是被他的一臉寒氣給嚇着了。
再一看他懷裡還抱了個人,看身形是女子,只是臉埋在了他的臂彎裡,看不真切樣子。
桑丘子睿將懷裡的人放到了榻上,爲其整理了一下衣衫,淺夏這纔看清楚,正是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桑丘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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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了一本書,名爲《鯨魚哲學》,大致的意思也就是說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周圍的同事、同學、親人、朋友,都應該是及時的給予肯定。其實,這本書是幾年前就曾讀過的,一直以爲自己從中受教良多,昨晚上打開來再看了一遍,竟然是又有了幾分新的感觸。不得不說,讀書,果然是讓人能積蓄更多的內函和心理力量。所以說,今天星璃影落送來的222打賞,讓我倍感舒暢…被人肯定的感覺,果然很好。哈哈。當然,你們可以多多留言,不一定非得送上花花鑽鑽的。如果你們非要送,我也是非常樂意接受的。哈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