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爽病故,在四皇子在扶陽登基,自立爲帝之後病故,這一點,令肖雲放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原本的打算,是要將趙家閤府上下擒獲,他不相信,在扶陽,沒有他們趙家的支持,那個老四還能自立爲帝?
現在趙爽突然病故,而且還是真的,一下子,倒是讓他有些懵了,難不成,趙家分成了兩派,扶陽一派,京城一派?
正值肖雲放一愁莫展之際,又有人來報,說是趙家老太爺因痛失愛子,一時難以承受,重病不起,同時,命趙子奇,送來了一封親筆手書。
肖雲放疑惑頓生,既然來了,那便要好好地看一看。
將手中的書信放下,“趙子奇現在何處?”
“回皇上,趙公子現在有孝在身,不便入宮,所以,候在了宮門外。”
“嗯,傳令於他,讓他將趙爽的葬事,好好操辦,同時,讓他再幫朕做一件事。”
“是,皇上。”
很快,京城中就被人貼出了榜文,扶陽趙氏旁系,竟然是挾持了嫡系爲要挾,扶持逆賊爲帝。
榜文上,將趙家旁系的罪責,當真是說的比天還大。
就在榜文剛剛放出的頭一天,趙子奇再度候在了宮門外。
“回皇上,這是趙公子親手送來的。如今,仍然是候在宮外。”
肖雲放輕輕嗯了一聲,便打開了信件,仔細看過後,拂掌大笑。
“好!有趙子奇這樣的人材在,朕不愁大事不成。來人,宣朕旨意,封趙子奇爲翰林院大學士,御前行走。賜良百頃。朕倒要看看,如此一來,扶陽那邊兒,還能再玩兒出什麼花樣來。”
“是,皇上。”
原來,趙子奇之前奉老太爺之命,已將趙家嫡系的相干人等,已秘密接出了扶陽,除了一些與趙爽穿一條褲子的,說什麼也不肯鬆手的那些旁系,趙子奇能做的,當真是都做了。
如今,這些人已是秘密抵京,趙子奇給他們安排好了宅院,今日來,就是將這些人的住址及人脈一一呈上,這也是老太爺交待的,如此,方可令皇上安心。
果然,皇上一看,便龍顏大悅,一下子,自己便有了官職在身不說,更是直接就壓過了趙子玉。
此時的趙子玉雖然是還有着喪父之痛,可是他也知道,父親這一死,只怕將來他和母親在趙家的地位,將會有所下降。
再加上皇上突然降下來的這麼一道旨意,趙子玉覺得,趙家,似乎是再不能回到從前了。
雖然他感覺到了,可是他仍然是要拼一把,再怎麼說,自己也是長房嫡孫,這趙家的權勢,不可能一下子越過了自己,就到了二房手中吧?
趙子玉將自己的想法與母親一說,二人不謀而合,當天晚上,也不守靈了,直接就鬧到了老太爺的院子裡。
只是老太爺似乎是早料到了他們母子會有這麼一出,早早地就讓人把院門關了,上了門栓,外頭守着的人,也只能勸說,老太爺如今也是病得不輕,若是他們再這麼鬧,只怕老太爺真會出事。
這老爺纔剛死了,若是他們母子再將老太爺給氣死了,那趙家,自然就更沒有他們母子的容身之處了。
無奈之下,母子二人只得另尋它法。
趙子奇聽到下人回稟這母子二人的醜態,只是冷笑一聲,根本就不在意。
天色已晚,大門雖然是還不曾上栓,可是這會兒估計也不會再有弔唁的人前來了。
趙子奇始終安好地跪在了靈堂裡,目光有些陰森地看着堂內的那口棺材,裡面躺的,似乎不是他的大伯,而是他的仇人。
等到趙子玉再回到了靈堂來守着,看到趙子奇低頭燒着紙錢,另有一位庶妹,正在給那棺材前的一盞油燈裡頭添油。
這是紫夜的規矩。
人死了,要在棺材前燃上一盞安魂燈。
這安魂燈一般來說,都是普通的油燈,這裡面的油,則是要由自己的直系親屬來添,方能起到了引魂之功效。
也就是說,這是爲了給死人安魂的,也是爲了給死人引魂的。
將來人入了土,至少知道自己曾生活於何處,將來便是託夢,也能找到地方。
“放肆!”趙子玉上前,一腳就把那個庶妹給踢到了一邊兒,這一腳下去,可是着實不輕,那姑娘的脣角,都有了血漬。
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臉色煞白,疼得快要暈過去了。
“你是個什麼東西?父親的安魂燈,也是由你來添的?”趙子玉踢了人,還罵罵咧咧的,這一幕落在了在場族人的眼中,實在是有失氣度。
“你做什麼?她是你妹妹。”趙子奇的眉心微皺,有些不滿道。
“哼?妹妹?我可沒有這樣兒的妹妹!如今我妹妹可是在宮裡頭當貴妃呢。至於她,不過是一個下賤東西生出來的賤種罷了,也妄想來爲父親的安魂燈添油?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貨色。”
趙子玉越說越不像話,竟然對着趙子奇陰陽怪氣道,“這人哪,就是要看清楚自己的身分,明白自己的位置。不要去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二弟,你說是不是?”
趙子奇的眸光一暗,很明顯,這話是衝着自己來的。
包括剛剛他對人家出手,也是衝着自己來撒氣的。
趙子奇不理她,直接從他的身前走過,將那位妹妹扶了起來,“你沒事吧?”
“沒事。”
趙子奇的臉色不鬱,看她的臉色極差,而且剛剛說話的聲音也是很低,顯然受了不輕的傷。“來人,將小姐扶回房去歇息,再着府醫去好好看看,莫要落下什麼病根兒纔好。”
“是,二公子。”
“慢着!誰准許她走了?”趙子玉看他不理自己,心中更氣,直接就將他們攔了,語氣不善道,“她是我們大房的人,就算是有什麼事兒,也是我們大房的事,與你有什麼關係?用得着你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麼?”
這話在靈前說,着實有些不妥了。
一旁的族人們也是看不下去了,紛紛搖頭,卻無人出聲,畢竟這位趙大公子之前跋扈的名聲,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趙子奇的眼神往大門口的方向瞥了一眼,再看了看趙子玉身後剛剛走進來的趙夫人,一擰眉,“大伯母,他在大伯的靈前動手打人不說,還如此無禮,你竟也不管麼?”
趙夫人看了一眼自家兒子,他剛剛的舉動,的確是有些過了。
不過,今日偏偏出手管閒事的是趙子奇,若是換了旁人,她興許就會順着話來訓斥自己的兒子幾句。可是這會兒,原本就有些氣撒不出來呢,再一看是趙子奇,哪裡還能壓得下去?
“你大哥說的沒錯。這不是自己的東西,就不該肖想,任何時候,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分。至於這個丫頭,是我大房的人,難道,不該由我大房的人來處置?”
“處置?”趙子奇冷笑一聲,“當真是好笑!妹妹做了什麼錯事?大伯的安魂燈就要滅了,妹妹不過是幫他添油有何不對?趙子玉是大哥的兒子,難道這位妹妹就不是大伯的女兒了麼?剛剛他說的都是什麼?這麼多的族人在,大伯母是覺得大哥的名聲太好了,是吧?”
趙夫人的呼吸一緊,自然是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如今在靈前大鬧,的確是有失氣度。
再怎麼說,也是他同父的妹妹,如今對他拳打腳踢,實在是有些讓人看不下去了。
趙夫人正想着該如何將這話給圓過來,不想身後就響起了一道清越的聲音。
“還真是讓本世子開了眼界了,原來百年望族趙家的規矩,竟是如此麼?姑娘,你沒事吧?”
進來的,正是一襲青衣的穆流年。
趙家小姐擡眸往他這裡看了一眼,立馬就低下頭去,唯唯喏喏地應了一聲,再不敢往他這邊兒瞧了。
穆流年挑眉,自己長的很可怕嗎?不過,這樣貌似也不錯,至少,不會給自己惹來桃花,讓淺淺不悅了。
“給穆世子請安,不知穆世子大駕光臨,實在是失禮了。”趙子奇抱拳一揖,相比於一旁的趙子玉,現在的趙子奇,更讓族人們覺得,這纔是大家公子的風度。
“趙公子客氣了。昨日我父王來過,本世子原本是打算白天來的,可惜因爲母妃的身體不適,所以一直在牀前侍疾,直到這會兒才得了空。”
“來人,快給穆世子奉香。”
穆流年既然是將來意說清楚了,自然是要先請他爲趙爽上一柱香的。
上了香,趙子奇和那位姑娘回了禮,一旁的趙子玉則是恨得咬牙切齒的模樣,讓人看了,還真是不爽。
“我看姑娘的氣色太差,還是先請了大夫來看看吧。趙夫人,一直都說您是名門世家出身,這教養向來也都是極好的,若是今日之事傳了出去,你以爲,皇上會如何看?”
趙子奇動了一下眉心,沒說話,態度恭敬地送他往外走。
而趙夫人則是聽罷,直接就僵直了身子,剛剛自己是怎麼了?怎麼就一點兒是非也不辯,只知道護着自己的兒子了?
若是皇上聞知此事,也不知會不會影響到了宮內趙貴妃的寵愛?
這可是麻煩了。
趙子奇將穆流年送到了大門口,看了一眼,四下無人,蹙眉道,“你怎麼來了?”
穆流年有些痞氣道,“怎麼?本世子不能來?趙公子莫不是得了皇上的封賞,就要與本世子劃清界限了?”
趙子奇瞪他一眼,幾乎就是咬着牙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現在趙家已是如履薄冰,皇上就算是有封賞又如何?如果不是因爲趙爽死了,趙家的直系被我接進京來,你以爲,他會饒得了我們?”
“那與本世子何干?”穆流年兩手一攤,不解道。
趙子奇幾乎就要被他給氣得跳腳,“你是傻子不成!趙家現在就是一顆災星,旁人躲還來不及,你倒是好,不巴巴地往前送?”
穆流年看他這會兒是真的急了,嘻嘻一笑,“行了,我走還不成嗎?今日走了,以後就別指望着我再來。”
“哼!誰稀罕!”
穆流年原本擡起來的腳又落了下來,扭頭看着他,眼睛裡射出一種極度危險的光芒,“你有種再說一次。”
趙子奇表情一僵,臉上的肌肉,似乎是抽搐了一下,然後有些不耐煩道,“好好好,我錯了。行了吧?小祖宗您就趕快走吧。趙家,您暫時還是不要再來了。”
“嗯,這個態度還是差不多的。”穆流年說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然後自言自語道,“表情再難看一點兒,嗯,這就對了,不然人家還以爲你死了大伯很高興呢。”
這話險些沒讓趙子奇給摔個跟頭!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這位爺什麼時候學得這麼不正經了?
看着他的身影走遠了,趙子奇的眼色纔再度暗沉了下來,看來,這個趙子玉,也是個不安分的主兒,他是長房的嫡子,亦是唯一的嫡子,他自然是不能出事的,老太爺,也不會同意讓他出事的。
可是總不能由着他這樣胡鬧?
趙子奇突然就有些頭疼,他是哪根兒筋不對了,纔會答應了老太爺的要求?
仔細想想,他自始至終都是很排斥這個什麼家主之位的,可是現在自己怎麼就應承了老太爺呢?
想着想着,忍不住就低聲罵了一句,“都是這個穆流年給害的。如果不是他,自己怎麼可能會應了祖父的要求?這廝,他到底想幹嘛?”
趙老太爺,是絕對不會想到,他對趙子奇培養了這麼多年,又在近一年內說了這麼多好話,他都不肯答應接手趙家。
而穆流年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他心甘情願地背上了這道枷鎖,也不知,是趙家的幸,或是不幸了。
靈堂這裡的事,次日一早,傳進了老太爺的耳中。
老太爺搖搖頭,趙子玉不成器,這一點,他早就知道了。
也就只有爲人父母的趙爽夫婦,看不出來而已。不然,他也不會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專注地培養着趙子奇。
現在看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當下決定,等趙爽一下葬,就將趙家家主的位子傳給趙子奇,有自己這個老傢伙在背後撐腰,誰敢說個不字?
更何況,如今趙子奇,才得了皇上的封賞,又將排斥四皇子的那些嫡系給救了回來,他們,斷然是不會反對的。
趙家家主由趙子奇坐上,除了趙夫人和趙子玉有些意外,和頗爲不滿之外,其它的族人,均無異議。
對於趙子玉母妃,趙子奇壓根兒就沒有將他們當回事兒。
不過,如今既然是成了趙家的家主,有些事,還是要做做樣子的。
就比如現在,趙子奇坐在了大房的客廳裡,等着趙夫人出來與他這位小輩一敘。
趙夫人有心怠慢,趙子奇似乎也不着急,一直是氣定神閒地喝着茶,倒是讓人打探消息的趙夫人有些坐不住了。
“好一個趙子奇,之前是我太小看他了,不聲不響地就將趙家的大權給奪了過去,看來,不給他點兒厲害瞧瞧,還真以爲我們大房無人了。”
趙子玉有些委屈道,“母親,如今沒了父親,我們大房這邊兒的吃穿用度也都跟着下滑,如今,孩兒出門,連個一百兩銀子都拿不出,您讓兒子如何在外頭與人應酬?”
“這話,你怎麼不去跟你祖父說?”
“去了,可是祖父說現在是趙子奇當家,所有的事務,都得問過了他才成。”
趙夫人倒是笑了,“趙子奇當家?我倒是不知道,他堂堂一介男子漢,還能當得了後院兒的家?”
趙子玉的眸光一亮,對呀,這後院兒,總該是要由婦人來打理的,不用說,也得是他的母親來掌管了。誰讓趙子奇現在不曾娶妻呢?
再說,這內宅的中饋一直是由母親掌管着,只是這些日子,一直還沒有管趙子奇要家用罷了。就算是沒有家用,這後院兒庫房的鑰匙,可是都在母親手裡呢。
可惜了,他們母子的如意算盤打的好,人家趙子奇也不是吃閒飯的。
在回了老太爺之後,直接就讓他的妹妹趙子靈接手了。
名頭嘛,自然就是子靈的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學着掌家了,身爲趙家的女兒,將來嫁人,自然是要做一府之主母的,總不能不會執掌中饋吧?
這下子,趙夫人可是不樂意了。
“父親,這靈兒還小,兒媳倒不是不相信她,只是這家財之事,還是小心爲上。”
老太爺的臉一耷拉,“有什麼可小心的?不過就是學着掌管後院兒罷了,能有多少的家財?行了,你昨兒不是還說身子不適?正好靈兒有份兒心思,你就將帳薄和鑰匙給了她就是。若是她有什麼不懂的,再着她去問你。”
趙夫人頓時一口氣兒就堵在了嗓子眼兒!
她就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樣憋屈過。
因爲昨日老太爺要她給靈兒和其它的姑娘們多準備一些素一些的衣裳,她有心與老太爺較勁,直接就稱病沒來,沒想到,今日,直接就將她掌家的權利給奪了過去。
“父親,這老爺才走,您就讓兒媳將手中的鑰匙交出去,只怕是不妥吧?”
咬了咬嘴脣,壯了壯膽子,趙夫人還是將心裡頭的不痛快說了出來。
這意思也就是說,趙爽纔剛死,你們就逼着她交出府上的各處鑰匙,這豈不是有着欺負她是寡婦的嫌疑?
趙老太爺冷哼了一聲,沒說話,倒是另外的一全長輩夫人笑道,“侄兒媳婦這話可不對。你昨兒才說身體不適,這今日老太爺就着人做了安排,這豈不是體恤你?”
“再說了,又不是要短了你們的用度,你何必如此着急?”另一位夫人有些冷嘲道。
趙夫人的臉色瞬間就難看了起來,這不是明擺着,所有人都向着趙子奇?
趙夫人也不急,淡淡地笑了,“是,幾位嬸嬸說的在理兒。我不過是擔心靈兒一人管不過來罷了。既然是在座的長輩都這麼說了,我自然也不好再強拿着東西不給。只是,這些日子因爲老爺的喪事,所以,這府中的內務難免有些雜亂,待我理清了,自會親自給侄女送過去。”
趙子奇似乎是沒有聽出她話裡的嘲諷,“有勞嬸嬸了,既然如此,那就過些日子,再讓靈兒去嬸嬸那裡取就是了。她本就是晚輩,如何能勞動嬸嬸親自送一趟?”
事情就這麼定了,接下來,趙夫人想怎麼鬧騰,府上也就再沒有人來搭理她了。
爲什麼?
因爲皇上下旨着林少鋒親率十萬大軍前往扶陽平叛,並且言明,對於敵首,生死不論。
桑丘子睿本來舉薦的是林少康,可是肖雲放對林少康似乎是有些不太放心,沒有用他,將大將改爲了林少鋒。這也是自林少鋒升職以來,頭一次,面對如此大的戰事。
畢竟,扶陽城,可不是那麼好攻下來的。
扶陽城坐落於山下水邊,一面環山,三面環水,這樣的地勢,本就是有易守難攻,如今,皇上竟然是狂妄到了以爲只要十萬大軍,就能將扶陽城收服,簡直就是太不把扶陽城放在眼裡了。
對於這些,桑丘子睿沒有說太多,因爲他太瞭解肖雲放了。
自己說的越多,只怕他就越是覺得他也是一個有着文韜武略的皇帝。
他就越是想要證明給世人看看,他的才華,不輸於他桑丘子睿,他對戰事,亦是無所畏懼。
就是因爲太瞭解肖雲放了,所以,桑丘子睿舉薦了林少康之後,就再也沒有其它的動作。既然他對自己有信心,那就看他自己的吧。
畢竟,這天下,目前來說,是肖家的。他想怎麼做,是他的事。退一萬步講,他們兩個誰當皇帝,這紫夜都是姓肖。
林少鋒點將出徵,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就向扶陽出發了。
對於這個林少鋒,穆流年可是有些不太放心的。
當初他與和寧長公主的那點兒事,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是還知道林少康手中的秘密,雖然知道的並不詳細,可是僅憑此,就足以證明,林少鋒的背後,定然是還有高人指點呢。
或者說,他的背後,還有着其它的主子。
再想想四皇子與容妃,這些年在宮中的表現,他不得不懷疑,他們之間,是否有什麼聯繫。
若是林少鋒那裡出什麼意外,那麼,頭一個倒黴的,定然就是林少康,這個定國公。
思前想後,穆流年覺得還是要早作防範。
林正陽是淺夏的弟弟,是定國公府唯一的根脈,他是絕對不能出事兒的,想要將雲氏也帶走,不是不可能,只是風險太大,另外,若是林少康不走,只怕雲氏也不會走。
如果不能替淺夏守住林家,至少也得保住了林少康一家人的性命,否則,將來他如何向淺夏交待?
想了半天,也沒有一個萬全之策,若是強行將林少康一家人帶走,只怕是會令其蒙上了一個叛臣的罵名。再說了,到時候,只怕是會影響到了其祖上的聲譽,這一點,不會是林少康願意看到的。
穆流年也是一個男人,所以,他明白一個男人,看重的是什麼。
男人可以不要權利,可以不要美色,可是自己的聲譽不能不要。
特別是像是林少康這樣的武將,更是不可能會容許自己成爲一個有着叛臣的名聲的。
要知道,他所有的聲譽都是拿鮮血和兄弟們的性命拼來的,他自己的聲譽,可不僅僅是他自己所有的。能有今日,他寧願自己站着死,也不會願意跪着活的。
這樣的男人,有血性,有志氣,同樣的,也是有着致命的弱點的。
穆流年思來想去,也沒有一個好的法子,只得命人在暗中跟着林少鋒,看看能不能從他身上知道什麼。至少,不至於太過被動了。
林少鋒的大軍剛走沒幾日,穆流年就收到了淺夏命人送來的信。
一收到了信,穆流年的臉色立馬就變了,可是他也知道,這個時候,只怕對於戰事上,自己是什麼也做不了的。
肖雲放不會相信他,而桑丘子睿?
穆流年的眼睛微眯了一下,“淺淺能占卜到的,桑丘子睿定然也能料到,可是他竟然沒有出手阻攔,這是單純只想要讓肖雲放跌個跟頭,還是另有打算?”
入夜,穆流年一襲黑衣,潛入了定國公府。
“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少鋒他就算是再不成器,也是我的弟弟,怎麼可能會?”
“他的選擇,未必就是錯的。你該明白,先皇當初看中的,的確就是四皇子,只不過因爲某些原因,容妃輸了,所以,四皇子自然也就敗了。現在,林少鋒選擇繼續跟隨四皇子,那是他自己的意願,並不能說,就是錯的。”
林少康對於穆流年的這番話,實在是有些難以消化。
畢竟,新皇登基已是半年有餘,他實在是想不出來,他們有什麼理由還要再來爭一爭?
“那你今晚來此,想要跟我說什麼?”
“林少鋒必然是要投靠四皇子的,剛剛淺淺的信,你也看過了。她是秘術師,一直在雲蒼璃身邊學習占卜之術。雖說並非是所有的事情,她都能占卜得到,可是一旦她能看到的這些結果,就一定不會錯的。”
“我不相信。那些占卜巫術什麼的,我不相信。林少鋒是我的弟弟,雖非一母所生,卻都姓一個林字,他怎麼可能會不顧林家的聲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那你有沒有想過,一旦林少鋒投靠了扶陽,你們怎麼辦?你的妻兒怎麼辦?”
林少康一下子就冷靜了許多,他說的沒錯,無論自己是否相信,他總要爲自己的妻兒考慮的。
“你是淺淺的繼父,既然淺淺叫你一聲父親,那我也自當喚你一聲岳父,有些事,還是要早做打算。至少,你也要保住林正陽吧?”
看到林少康仍然有些猶豫,穆流年再勸道,“淺淺讓人送來這封信,無非也就是想要保住你們一家三口的性命。你們是她的親人,她既然看到了這個結果,怎麼可能會允許你們在她明明知情的情況下,還出事?”
林少康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閉上了眼睛,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皇權之爭,歷來就不是誰能清楚地看出勝負的。
就好像是半年前的那一次,容妃成功地軟禁了皇后和二皇子,可是最後呢?不也一樣是輸了?
而現在,四皇子消失了半年之後,突然現身,而且直接就將當初先皇的遺詔公佈開來,這分明就是一點兒退路也不給自己留了。
雖然皇上一再強調,那是一個假的四皇子,可是到底是真是假,他們心中,豈會沒數兒?
皇上最多,也就是糊弄一下那些百姓罷了。
“穆世子,我很感謝你能來告訴我這個消息,可是身爲一名武將,我不可能做縮頭烏龜,無論前面等待着我的是什麼,我也不可能離開這裡。我活着,不僅僅是活我自己,還有我們林家的聲譽,那麼多將士的生命和鮮血,才換來了我今日的成就。”
林少康的臉色有些沉痛,“我若是就此走了,倒是可以活地安穩了,可是我的心裡頭卻是永遠都不可能會平靜下來。所以,我寧願明着死,也不要偷着活。”
穆流年看着門邊的一抹衣角,眸光閃了閃,“那林正陽和母親呢?你要將他們置於何地?”
“這也正是我要拜託穆世子的。淺夏的本事,我雖未真正的見識過,可是我相信她。所以,我想請穆世子幫忙,將他們母子帶出樑城。”
“我可以死,可是他們不能。我林少康也就只有正陽這麼一個親生兒子,而筱月,是我這輩子最最珍惜的女人,我不能讓她有事。”
“可是岳父大人,你想過沒有,若是你出了事,你讓他們母子又情何以堪?”
“穆世子,我相信你今晚來找我,定然就已經是有了最好的打算。他們母子,我就託付給你了。希望你能護得他們母子平安,將來若是我林家敗了,倒了,相信有你在,也不會讓他們母子受委屈的。”
穆流年的眉梢一挑,他倒是相信自己,可問題是,將來的事情如何,誰又能說得準?
“我不走!”
雲氏進來,身子站得筆直,雙目緊緊地粘在了林少康的身上,一字一句道,“我陪着你。”
“筱月,別胡鬧!這可是攸關生死的大事。”
“就是因爲是生死大事,所以我纔不可能離開你。你在哪兒,我在哪兒。你生,我便生,你死,我陪着。”
穆流年倒是沒想到,向來溫柔的岳母,竟然能說出這樣剛烈的話來。
不過,這一點上,倒是與淺夏有幾分的相似,不愧是母女。
次日早上,一輛馬車從定國公府駛出,到城外轉了一圈兒之後,約莫三個多時辰之後,才折了回來。
去的時候,是一家三口,回來的時候,卻是隻有兩夫妻了。
定國公府少了一位小公子,自然是不可能會不引人注意的。
而云氏下車時,卻是紅着眼眶的,林少康也是一臉的鐵青,將府中的下人全都派了出去,進九龍山尋找小公子。
定國公府的小公子丟失,一下子,便在樑城傳開了。
定國公府上下急得團團轉,就連長平王府也派出了人手幫忙尋找,這樣的事情,在正幻想着不日將收復扶陽的肖雲放來說,根本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靜國公府的桑丘子睿,則是微微笑了一下,自己一人獨坐於廊下,左手與右手博弈,倒也實在是太閒了些。
長風匆匆過來,“啓稟公子,我們的人在暗中跟着林少鋒,發現他一直都很正常,沒有什麼反常的舉動,最多再有兩日,就可抵達扶陽附近了。”
“嗯,讓人緊盯着他,另外,林少鋒的身邊,也是有着高手在側,一定要千萬小心,打探不到消息不要緊,千萬別因此而送上了性命。”
“是,公子。”
“定國公府的小公子找着了?”
“回公子,尚未。不過,聽說是在九華山的一個林子裡,發現了小公子的隨身玉佩。”
桑丘子睿輕笑,“君子無故,玉不去身。這一次,穆流年倒是想地周全。也罷,我既答應了要助他守護他要護的人,自然就不能讓他的計劃失敗。林少康不肯走,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雲氏竟然也不肯走,果然是夫妻情深呢。”
“公子,您的判斷不會有誤吧?林少鋒,果然是四皇子的人?”
“確切地說,他與四皇子都是受命於背後的那個人。你以爲,四皇子僅僅憑着一紙詔書,就能得到了那麼多人的支持?”
長風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不過,屬下倒是沒想到,皇上竟然是沒有遷怒於趙家,聽說如今趙貴妃在宮中的地位,日漸穩固。太后和皇上對她的恩賞不斷呢。”
“嗯,不必理會這些。盯緊了林少鋒,我倒要看看,他背後的那個人,更看重的是他,還是四皇子。”
“是,公子。”
因爲中途遇到了大雨,林少鋒的十萬大軍,被迫停止前進。
四日後,林少鋒攜十萬大軍,順利地抵達了扶陽城外。
安營紮寨之後,林少鋒當天晚上,將所有五品以上的將士全都招入了營帳。
當天晚上,從營帳內擡出了三具屍首。
次日一早,扶陽城門大開,四皇子着明黃色龍袍,立於城牆之上,對林少鋒揮手。
一個時辰之後,林少鋒的十萬大軍,全部入城。
軍營之中,自然是有人秘密逃出,想要將消息送往樑城,奈何,沒有一個,能順利地逃出十里。
故而,當桑丘子睿進宮,告訴他林少鋒已經投敵時,肖雲放,則是一臉完全不信的表情。
不僅如此,還衝着他搖了搖手中的密函。
“這是昨日才收到的奏報,林少鋒即將抵達扶陽,怎麼可能會投敵?算算日子,他這會兒也不過就是才抵達扶陽兩三日,怎麼可能會投敵?而且,大軍之中,可是有着朕的心腹,這些密報,就是他們命人送出來的。”
肖雲放說着,笑着搖搖頭,“表哥,我知道你對林少鋒有成見,我對他也不是沒有防備,我派了人跟在他的身邊,有什麼動作,都是不可能會逃得過朕的耳目的。”
“皇上是派了三個心腹吧?”
肖雲放才轉身,聽到這一句,立馬一愣,再轉了回來,“你說什麼?”
“他們三個都死了。三天前就死了。而皇上手中的奏報,是被林少鋒刻意派人緩了一日才送出的。”
肖雲放聞言,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
桑丘子睿的話,無異於就是打了他極其響亮的一巴掌!
他自以爲一切都盡在掌握,可是實際上,他堂堂紫夜皇,竟然是被人給耍了?
而且他被人耍的還很高興?
肖雲放的臉色,瞬間精彩紛呈,他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可是看到了桑丘子睿極其認真的那張臉,他又不得不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他這個皇上,是不是也當得太悲催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