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竟然是他?

桃花林中,淺夏正如同被夢魘住了一般,眉頭時而皺起,時而舒展,時而身體兩側的手,又緊緊地抓住了牀單。

三七就在她的身邊,看着小姐如此揪心的模樣,實在是讓人難以安心。

自從小姐陷入了這種昏迷之中後,三七就一直陪在她的左右。

可是,也僅僅只是陪着。

族老們不同意讓她守在淺夏的身邊,擔心她的言行,將會對他們有所影響,直到半個月前,三七纔算是真正地看到了小姐。

之前,她一直都是隻負責了在桃林中,當一名廚娘的角色。

三七當初甚至是以要近身服侍小姐爲由,想要進入這八卦圖中,可是沒想到,幾位族老只是輕輕地瞥了她一眼,然後又輕飄飄地問了一句,“難道你以爲守在家主身邊的暗衛,是男的不成?”

一句話,就成功地將三七給噎住了。

她還真沒有想過這一點,她只是知道小姐身邊一直都有云家的隱秘勢力在保護着她,現在才知道,竟然是女的?

當然,除了守在了小姐身邊的,其它人,應該是男的。雲家哪裡有那麼多的女暗衛?

淺夏之前一直被幾位族老給置於一個八卦圖中。

那八卦圖乃是以石頭砌成,就在桃林的正中間。

起初三七還以爲那八卦圖就是一個露天的臺子,小姐若是一直躺在那裡,怎麼可能受得了。

待她親眼看着小姐被放在了八卦圖的正中間,奇蹟出現了。

那八卦圖的底下竟然是空的,裡面竟然是有着一道暗道,同時,更有着一個很大的地下秘室。

當然,這是三七的猜測,因爲她沒有資格進入那裡,所以,只是眼睜睜地看着小姐消失在了八卦圖內,之後的幾個月,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小姐。

直到半個月前,小姐被送了出來,到了這間小竹屋,她終於能再次看到了小姐。

比起小姐剛剛產子那會兒,現在的小姐,簡直就是瘦地不成樣子了。

臉色並不算是太過蒼白,隱隱還透着些紅色。

只是面頰比早先瘦了一大圈兒,下巴已經是尖尖地了。

三七幫着小姐清理身體時才發現,小姐不止是臉上瘦地可怕,就連身上,也是瘦得厲害。特別是在幫着小姐擦背時,輕而易舉地就能觸摸到了她的骨頭。

三七一邊幫她擦着身體,一邊哭個不停。

其實,在她從族老那裡知道小姐已經沒有生命危險,身上的巫術已解的時候,心裡頭是高興的。可是一看到了小姐現在的樣子,難免就會哭了出來。

“小姐,您受苦了。”

三七不確定小姐是否能聽到她的話,每天堅持將這半年來的境況慢慢地說着。事實上,她也是纔剛知道沒多久的。

比如說,小公子被王爺取名叫雲華了。小公子六個月就會爬了,還有,京城的局勢,似乎是更復雜了。之前桑丘子睿還曾命人送來了一塊兒通靈血玉了,等等。

她不停地說着這些,只是希望能刺激到了小姐,能讓小姐趕快清醒過來。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了半月,眼看就快要過年了,可是小姐仍然是沒有醒過來的跡象。三七心裡頭着急,可是她更擔心的是小姐再這樣下去,身體是否能受得了?

每日除了族老們給小姐強行喂入的那種黑乎乎的藥丸和一種奇怪的汁液,其它的,小姐幾乎就是什麼也吃不了。

三七知道,就算是自己再擔心,也是於事無補的。

除非是小姐醒過來能自己進食,否則,她就只能依靠那些東西來維持她的生命。

她雖然不知道那些是什麼東西,可是她知道,小姐現在的狀態,顯然是非常地不好。

看着小姐終日在自己的夢魘中掙扎,她卻是無能爲力,只能看着她就那樣的糾結、煩惱,甚至是痛苦。

三七出了屋子,她知道,這裡雖然是不在八卦圖內了,可是外人仍然是不許近來這裡。因爲小姐現在處於一種自我掙扎的狀態,這是她自己的認知。

族老們給她的說法是,小姐因爲某些特殊原因,現在正在某個幻境之中,難以掙脫,這種事情,只有她自己才能完全地跳脫出來,外人,是幫不上任何的忙的。

恰恰相反,若是有人貿然打擾到了她,將她驚醒,那麼,事態可就嚴重了,到底會發展成什麼樣,他們也說不準了。

淺夏現在的狀況,三七在徵得了族老的同意之後,還是悄悄地出了一趟桃花林,告訴了穆流年。

穆流年聽罷她的話,便明白,桑丘子睿那日沒有騙他。

只是,穆流年自己也不清楚,對於淺夏,他到底還有沒有那種生死不離的自信?

淺夏明知自己的壽命極短,可是仍然不顧一切地爲他生了孩子,他不該對淺夏有任何的懷疑。

可是一想到了當初淺夏曾在桃花林中看到的那些幻境,穆流年所有的自信,又在開始慢慢地消減。

桑丘子睿並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淺夏的事,至少,到目前爲止,並未做過。即便他曾想要掌控淺夏的行蹤,可是那對於淺夏來說,是沒有任何的損傷的。

穆流年看着牀上睡得香甜的小云華,突然間,就覺得這世上的一切,都變得那麼不確定了!

淺夏是他的妻子麼?

他們能一起攜手到白頭麼?他們的小云華,將來會有一個安穩幸福的家麼?

穆流年緊緊地咬着脣,他從來不曾像現在這般地心煩意亂過!

回頭看了一眼牀上的小人兒,再看了妖月一眼,直接就閃身出了竹屋,往桃花林的方向,飛躍而去。

夜色下的桃花林,更是美豔嬌華,微涼的風,透着幾分桃花特殊的香氣,慢慢地瀰漫在了自己的鼻端。

穆流年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地闔上眼,就只是靜靜地站在了那裡,似乎是想要用自己的感知,來感覺到淺夏的準確方位。

只是,這怎麼可能呢?

許久,穆流年的腿微微動了一下,然後將腰間的玉簫取下,一曲《桃花吟》迴盪在了整個兒鳳凰山的上空。

正在藥廬裡鼓搗着藥草的雲長安,聽到曲子,微微愣了一下,再搖了搖頭,“情之一字,傷人幾許?但願他莫要失望纔好。”

一旁的海爺爺則是很不給面子地拿了一本兒醫書,重重地在他頭上敲了一下,“胡說什麼呢?我們家主是那種會始亂終棄的人麼?不知道就別瞎說!”

雲長安伸手摸着被他打過的地方,極其委屈道,“你幹嘛這樣用力?我又沒有說錯!妹妹不就是陷入了前世的那些孽緣之中麼?你以爲我不會秘術,我的耳朵也是聾的嗎?”

“你小心說話!仔細被穆流年聽了去,又要傷心欲絕了!”

又要?

雲長安準確地抓住了這兩個字,“他之前曾做過什麼失常的舉動?”

“失常,倒是不至於。反正就是不想活了。看到淺夏昏迷不醒,他只以爲是她死了,險些沒跟着一起殉情了。”

海爺爺說這話時,臉上是有幾分的無奈的。

如果可以,他真想讓淺夏現在就醒過來,好好地看一看這個世界,看一看她身邊的人,如果沒有穆流年,只怕淺夏的生命中,也不會出現任何的色彩。

身爲秘術師,海爺爺是知道其中的清苦的!

淺夏多年來在雲蒼璃的教導下,心緒幾乎就是難有起仗。如果不是因爲早就認識了穆流年,只怕她這一生,也將是個冷情冷情的女子,這樣的人,雖然會是一個合格的秘術師,可是同樣的,她也將會是一名活得很累,很痛苦的人。

尤其是女子,一旦無法從情愛之中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只怕是要發狂的。

可是那又能怎樣?

不得不說,雲蒼璃身爲雲家的家主,他是自私的,也是無奈的!

爲了整個雲家,爲了雲家秘術的傳承,他只能選擇了淺夏,這個當年瘦弱無依的小丫頭。

明知道身爲一名秘術師是有多麼辛苦,可是他仍然要讓自己的外甥女來學習這一切。

明知道,將來雲家的重擔落在了淺夏的身上,她將會是要揹負多麼重的責任,可是他卻別無選擇。

海爺爺自己也明白這一點,若是他是雲蒼璃,他也會這樣做。

雲家上千年的傳承,不能就此斷了!

而穆家,正好就是可以幫助淺夏更好地守護雲家的一個重要力量。

所以,雲蒼璃在早些年占卜以了穆流年的命數的時候,纔會選擇了讓他們順其自然,沒有刻意地阻攔,也沒有刻意地去促成。

果然,現在的淺夏,已經得到了穆家上下的認可。

海爺爺輕嘆了一聲,當初雲蒼璃做出這一系列的決定時,他是知道的。

雖然明知道他這樣做,是在利用了穆家,有失光明磊落,可是爲了雲家,爲了這麼多的無辜之人,他們也別無選擇。

幸好!

幸好穆流年對淺夏一片深情,幸好穆流年對淺夏是真心真意,否則,怕是他們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當初自私的行爲。

海爺爺再看了雲長安一眼,同爲雲家人,他們這幾個孩子,哪一個不是自小便受盡了苦楚?

雲長安癡迷於醫藥,不也是爲了能更好地協助淺夏來治理雲家?

雲若谷和雲若奇,若是單獨生於哪家門戶,哪一個又不是可以挑起大梁來的硬漢子?

無論是才華謀略,還是武功兵法,他們兄弟三個,哪一個又是窩囊之輩?

可是爲了雲家,爲了能更好地輔助雲淺夏,他們兄弟三人,都默默地選擇了在背後支持淺夏。

雲若奇,那樣一個放蕩不羈的人,爲了雲家,也是甘願困守在這方寸之地,所爲的,不也是這些無辜的雲家人?

雲若谷,雖不至於有着經天緯地之材,可是與尋常的貴族公子相比,卻是隻有過之,而無不及!

就是這樣的兄弟幾人,爲了一個雲家,都付出了多少努力?多少汗水?

雲若奇自小便修習武功,刺殺暗器,身上的傷,大大小小,怕是數也數不清楚。

雲若谷,雖然是沒有學習秘術的天分,連個靈擺也指揮不了,可是爲了能幫助淺夏解惑,一直都是研讀雲家秘術的古籍,從來不敢有半分的懈怠。

雲家的暗中勢力,在雲若奇沒有回來之前,一直是由他幫着雲蒼璃來打理。如今,再披上了一身官袍,爲了雲家,不得不涉入官場。這些,怕也都是非他所願。

至於雲長安,雲家正經的嫡子,可是爲了雲家,卻是放棄了多少?他選擇了習醫,固然是因爲他對此比較有天分,可是更多的原因,則是爲了能幫着淺夏一起守護雲家。

堂堂的雲氏嫡系嫡子,卻只能與醫藥打交道,即便是將來能成爲一代神醫,可是與雲家家主這樣的身分來比,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可是雲長安卻是毫無怨言!

沒有了雲家家主這個位子又如何?

他一樣是雲家人,所以,他一樣要和其它的兩個兄弟一起來守護雲家!

兄弟三人之中,看着最沒有腦子的是雲長安,可是捨棄最多的,卻也是他!心裡頭最苦的,只怕還是他!

“長安,有些話,你心裡頭明白就成了。若是被穆流年聽到了,說不定就會是桃花林的劫難。我今日去了一趟桃花林,看到淺夏的樣子,應該也就快要醒了。有些事,別人是幫不上忙的。”

“我明白。海爺爺,妹妹的身上到底有着什麼樣的秘密?爲什麼你們每個人都將她說地這樣神秘?還有,之前我曾見過慧清大師,他對妹妹,似乎是也有一些看法。”

“慧清大師?你見過他了?”

雲長安點點頭,“慧清大師一直與長平王府交好,長平王妃更是月月前往寺中進香,聽他講經,我聽說,那個肖雲福之所以能平安出世,還是多虧了長平王妃呢。”

“嗯。慧清大師是一代高僧,一直受人敬重。就算是先皇,對他也是不得不高看三分,在他老人家面前,也是從來不敢自詡爲天子,就擺什麼架子的。”

“莫非這位慧清大師,也是大有來頭?”

海爺爺看了雲長安一眼,沒說話。

只是那一眼,雲長安就覺得,海爺爺定然是知道這位慧清大師的一些不爲人知的秘密的。說不定,這位慧清大師,之前還與他們雲家,有着怎樣的淵源呢。

雲長安自己開始胡思亂想,海爺爺也不再理會他,轉身回屋休息去了。

簫聲婉轉,在這有些寒涼的夜裡,更是顯得孤寂清寒。

山下的桑丘子睿,聽着這帶着濃濃相思的簫聲,一時間卻是百轉千回。

他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等着淺夏醒過來。

他在等,穆流年也在等,暗中的那一位,也同樣在等。

曾經,他以爲他是這世上最愛淺夏的人。現在,他看着穆流年爲了沉睡不醒的淺夏,一直是寸步不離地守着。爲了淺夏,他連京城的長平王府也不回了。

穆流年爲了她,甚至是可以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陽光下,任由先皇和當今的皇上對他有所打壓,卻是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桑丘子睿心裡想着,如果不是因爲考慮到了淺夏,他應該是不會出手幫他的。

無論如何,事實是,他們聯手了。

不管是爲了各自的利益,還是因爲都對先皇的恨意太濃,所以,他們聯手將肖雲放推向了那個位置。只是,那個位置,他到底能坐多久呢?

桑丘子睿聽着那有些飄忽不定的簫聲,突然就想起了淺夏的琴聲,當真是人間一絕。此生能聞得幾次她的琴聲,也是人間之幸事了。

不過,他與她之間的緣分,自然是不可能就只有幾曲琴聲這麼簡單的。

長風不知何時到了他的身後,低聲道,“公子,京城的消息,您可要看看?”

桑丘子睿的眼神一暗,脣角浮上了一層譏誚,“不必了。你打開看看告訴我就是了。”

“是,公子。”

長風將信打開,快速地了看了之後,面色微變,“公子,是老太爺的信,說是恐樑城有變,請您速回樑城。”

“不去。”

“公子,可是老太爺那裡?”長風有些擔心,畢竟,桑丘家的老太爺的話,還是一直都很有分量的。如今,公子竟然是公然與老太爺作對,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回信給老太爺,就說我在閉關,恐怕要過些日子才能出關。”

長風愣了一下,這個主意自然是不錯的,只不過,如此簡單,就能避過了老太爺嗎?

“淺夏就快要醒了,我之前已經錯過了她,這一次,是我最後的機會,我不能再錯過她了。長風,有些事和人,可以遺忘,可以拋卻,可以毀掉。可是有些人,卻是永遠都忘不掉的。”

長風沉默,男女情愛之事,他未曾經歷過,自然是不懂的。

而現在他所認知的剛剛公子口中的錯過,顯然,與桑丘子睿所想的,亦不是一回事。

“有些人,明明已經死了,卻比活着的人,讓你記得更清楚,想的更是撕心裂肺。有些人,明明恨你恨得想要啖汝肉,飲汝血。可是你卻怎麼也忘不掉她的好。所謂孽緣,也不過如此。”

桑丘子睿自嘲一笑,“我有今日,亦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當初若是在安陽城,我能一開始就老老實實地向她示好,或許,也就不會弄到了現在的這個地步。說到底,還是我的自作聰明,害了自己。也讓她遠離了我。”

長風的眉心微微一擰,“公子,您是名滿天下的桑丘公子,您的才華、人品,那自然是受到了無數文人學子的敬仰,您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桑丘子睿搖搖頭,“你不懂!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說我好,只有她一個說我壞。我便是壞的!若是全天下的人都稱我是英雄,唯她一人喚我作賊寇,我便是賊寇。”

長風不明白了,不就是一個雲淺夏嗎?至於嗎?

這天底下又不是隻有她一個女人了,公子怎麼就認準了這一株桃花了?

突然,又想起了那株多年只長葉子,不開花的桃樹。

“公子,當初先生說您會遇到她,是您命定的貴人。可是現在,她已然嫁作人婦,難道,就沒有其它的補救的辦法麼?比如說,會不會再出現另外一個人?”

“呵呵!長風,我說了你不懂。世上永遠都會不斷地有各種各樣的名人冒出來。可是那又如何?再出來多少人,也不是雲淺夏!這世上,唯她一個,纔是我命定的那株桃花。沒有了她,便是予我一片桃花林,也不過就是灰燼成殤。”

長風沉默了。

主子的意思,他的確是不太懂。不過,大概能理解,就是主子心裡頭只想着雲淺夏一個就是了。只是,她果真就有這樣好麼?

這世間千千萬萬的女子,都及不上她麼?

長風不懂情愛,自小也被灌輸了情愛害人這樣的理念,如今再看看自家公子,情愛二字,果然是傷人不淺!

連他們主子這樣英明風華的男子,都不能脫離這樣的苦楚,情愛,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桑丘子睿又發了一會兒呆,聽着簫聲轉調,淡淡一笑。

轉回身,慢慢地闔了眼,就在榻上靜靜地坐了,似乎是在冥想,又似乎是在專心地聽着簫聲。

對於京城的事情,桑丘子睿自然是瞭如指掌的。只不過,這一次,事情遠遠比老太爺等人所料想地要嚴重得多。

很明顯,風雨欲來,樑城,怕是極有可能會變天了!

這些日子,他雖然也曾占卜過,卻是始終沒有辦法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

他明白,這一切,怕是與雲淺夏有關。

肖雲放當初竟然是敢算計淺夏,此舉必須是惹惱了她,這一次,若是她再醒來,說不定,就會勸服了穆流年轉而去支持四皇子了,若是如此,那肖雲放可就等於是輸了一半兒了。

桑丘子睿並不介意誰當皇帝。

事實上,無論是二皇子,還是四皇子登基,對於桑丘家族的長遠來看,都是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的。

現在雖然是肖雲放登基爲帝,可是對桑丘家,也不可能是完全地倚重。

而若是四皇子登基,爲了安撫天下臣民,自然也不可能會直接就對桑丘一族痛下殺手。所謂爲帝之道,收服民心爲首。

所以,桑丘子睿一點兒也不擔心,將來他們鬥得你死我活之時,桑丘家族會不會有危機降臨。

任何一個家族,盛極必衰!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只是可惜了,就算是他的祖父,這樣一個睿智的老者,也不能看透這一點,又或者,是因爲看透了,卻不願意相信,他的家族,也會如此。

桑丘子睿早就知道,桑丘家族的鼎盛,不會保持地太久的。

只是想不到,四皇子竟然這麼快,就折了回來。看來,這一次,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了。

桑丘子睿的想法,是有些怪異的。

曾經有一次,他只是模糊地說了一句,就令長風驚詫不已。

長風身爲桑丘家族的暗衛,自然是不能理解主子的這種想法的。

難道對於公子來說,桑丘家族竟然是一點兒也不重要麼?

事實上,如果他知道了桑丘子睿的真實想法,估計會表現得更爲詫異,說不定,能驚訝到了吐血!

在桑丘子睿的眼裡,他的確是從未將桑丘家族放在眼裡!

他帶有前世的記憶,他知道當初自己爲了王位,爲了所謂的江山大計,到底失去了什麼,捨棄了什麼。

當他最後擁着懷裡的美人兒痛苦不已的時候,他就明白,他失去了活在這個世上的理由!

沒有了她,他的人生變得毫無意義!他的皇位、權勢、江山,在她的香消玉殞面前,竟然是變得不堪一擊!

所以,他選擇了離開。

而這一世,他再次與淺夏相遇,初遇時的那一瞬間,他便知道,他要等的人,終於來了。

桑丘子睿自己知道,他並不是真正地帶有什麼前世的記憶,只是因爲自己修習秘術,再加上了師父的作用,所以,他纔看到了前世的種種,也更讓自己明白了,這世上的情愛雖然傷人,卻也是最讓人無非割捨的毒!

而云淺夏,就是他此生,甘之如飴的毒!

爲了她,他可以什麼也不要!

在她的面前,桑丘家族,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穆流年站在了桃花林外,曲子一首接一首地吹着,桃花紛飛,夜色寒涼,可是他曲中的濃濃情意,卻是任誰聽了,也會忍不住動容。

桃花林內,淺夏的夢魘似乎是又開始發作了。

這一次,她的頭,甚至是都開始不停地晃動着,嘴裡,還不停地呢喃道,“不!不要,你快走!”

三七看到了小姐額上的冷汗,連忙就去絞了熱帕子,幫着小姐擦着汗。

淺夏的眼睛緊緊地閉着,呼吸則是越來越急促,顯然,這是夢到了什麼極爲可怕的事情。

夢裡的淺夏,再一次看到了那個男人爲了保護她,將她護在身下,最後萬箭穿心,死於非命!

那樣的一幕,太過熟悉,也太過血腥。更是讓淺夏覺得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在一寸寸地被撕裂,這世上最溫柔的情感,在被老天爺用了寒冰,一寸寸地在冰凍。

沒有了他,這世上再沒有溫柔二字可言!

沒有了他,她的人生之中,除了恨,還有什麼?

夢境快速地翻轉着,這一次,她看到了自己的前世,看到了自己自九華山上一躍而下,看到了自己的魂魄難以安寧平靜,最終,無法進入地府,被迫飄零。

只因爲得知一切並非如自己心中所想,所以怨氣太重,竟然是驚動了地府。

不得轉世投胎,只得四處飄蕩,最終,讓她看到了那一襲青袍,墨發飛揚的男子,開啓了九轉玲瓏陣!

只是,那男子的面容,卻是將她驚得久久無法平靜。

怎麼會是他?

這世上誰都有可能會爲了她,而做出一些有失理智的事情,可是獨獨不會是他!絕對不會!

可問題是,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個人,不僅如此,她還看到了緊追而來的慧清大師,一切,都是那麼真實。

淺夏的呼吸一窒,瞬間就將三七給嚇壞了,急急忙忙地就往外跑,“快來人,小姐不好了,快來人!”

淺夏只覺得自己的心疼得就像是在被人凌遲一般!

怎麼會這麼痛?感覺又怎麼會這樣的真實?

不,這不是真的,不是!

淺夏不停地告訴自己,這是夢境,這是假的,這是有人在故意操縱着她的意念,在故意地給她製造幻境。

即便如此,淺夏仍然是無法從那個夢魘之中掙脫出來。

她不明白,她明明就知道這是假的,爲何自己的身形卻是移動不了分毫?爲什麼自己的兩隻眼睛還那樣空洞地膠着在了他的身上?

這樣的一個男子,怎麼可能?

幾位族老應聲而來,只見牀上的淺夏臉色蒼白,呼吸竟然是有了幾分的微弱。

“快,護心丹。”

給淺夏服下了一顆黑乎乎的丹藥,淺夏的情形卻不見有太大的好轉。

此時,淺夏身上的衣服幾乎已經是溼透了,就連她的一頭青絲,此時也是如同纔剛剛被洗過了一樣,溼漉漉的。

三七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麼辦?小姐這是怎麼了?你們不是說小姐不會有事的嗎?不是說小姐自己是可以解決掉這些夢魘的嗎?可是現在怎麼會成了這樣?”

三七的聲音裡已是透着幾分的哭腔,一邊幫着淺夏擦着額頭,眼淚嘩嘩地往下落。

沒人知道的是,剛剛三七在外頭的驚呼聲,同樣被外頭守着的穆流年聽了個清楚。

本就是夜裡,萬物俱寂,再加上穆流年一直守在了桃花林外,對於剛剛三七的呼救之聲,自然是聽得清楚。

當下,穆流年也顧不得多想,直接就飛身入林。

桃花林中布有極其複雜的陣法,如今又是晚上,穆流年面對的危險,可想而知。

而云長安和海爺爺雖然是沒有聽到三七的求救聲,可是族老們有了異動,他們二人不可能會察覺不到。

這個時候,能讓族老們有所動作的,除了桃花林,自然是不做它想。

海爺爺和雲長安趕入桃花林的時候,穆流年正在桃花陣內,與幾位雲家的暗衛高手過招,與此同時,他還要應對時不時會飛躥出來的暗器流劍,雖然沒有受傷,可是那青色的袍子,已經被割破了幾處。

“住手!”海爺爺大喝一聲,幾名暗衛看清來人,齊齊退下,卻是劍指穆流年,“海長老,此人非我雲氏族人,不得入內。”

“你們是傻子呀?這是淺夏的相公,是家主的男人,你們真要是將他給傷了,若是家主醒了,你們就等着下去給他陪葬吧!”

幾名暗衛臉色不變,身形不動,顯然沒有要讓路的意思。

雲長安也趕了過來,“你們先退下吧。剛剛我們察覺到了族老們有異動,可是妹妹出了什麼事?”

幾人相視一眼,其中一人回道,“回大公子,家主似乎是有些不妙,如今幾位族老已經過去了。有護心丹在,家主不會有事的。”

穆流年一聽就急了,“什麼叫做不會有事的?你們是死人麼?若是果真有事,一切就都遲了。我是她的夫君,我一定要進去看看她,否則,我真不介意就一把火燒了你這桃花林。”

“你敢?”一名暗衛上前,大有與其再大戰三百回合的架勢。

“哼!你可以試試我敢不敢。你們雲家的暗衛厲害,我穆家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不是看在了你們是淺夏的人份兒上,你們以爲我真的不敢殺你們?”

此時,就連雲長安也感覺到了穆流年身上極爲濃重的殺氣。

忍不住打了冷戰,雲長安打着圓場,“行了。你們退下吧。我和海爺爺帶他進去,保證不會影響到了幾位族老。若是出了什麼岔子,由我擔着。”

雲長安與海爺爺不同,他是雲蒼璃的親生兒子,是原本要繼承雲家的人,只是因爲天分不夠,所以才被雲淺夏而取代,他的話,自然是比海爺爺,要更有分量。

“那好,還請大公子一切小心。千萬不可再驚擾了家主。家主這會兒,只怕是到了關鍵時刻,否則,也不會驚動了幾位族老。”

“好,我明白。你們先退下吧。”

雲長安說着,便看了穆流年一眼,“你連這裡頭到底有多少陣法都不清楚,就開始瞎闖,真不知道該說你膽兒大,還是該說你傻!”

穆流年此時也沒有心情與他計較這個,跟着他們就往裡走。

幾番地變換了身形之後,果然是順利地通過了第一層的桃花林。

桃花林內的景色秀美,如今在皎潔的月光下,更是添了幾分嬌媚的神秘,只是穆流年現在一心擔心淺夏,無心欣賞所謂的美景,一個勁兒地催促着雲長安,走快些。

很快,到了淺夏所住的小竹屋,第一眼,便看到了正守在門外的三七。

“三七?怎麼回事?誰在裡面?”雲長安看出裡面燈火通明,臉色也不由得就凝重了起來。

“公子,小姐突然間就開始呼吸不暢,族老給小姐用了護心丹,這會兒正在給小姐用真氣來穩住她的心脈。”

“穩住心脈?淺淺受傷了?”

三七這才注意到了穆流年也進來了,顧不得吃驚,抹了一把眼淚兒,“小姐沒有受傷,只是突然就噴出了一口血。族老立馬診脈,得知小姐竟然是傷及心脈,所以,纔會突然如此。”

在自己的幻境中所傷?

幾人面面相覷,這樣的事情,當真是聞所未聞。

“那族老說什麼?可會有生命危險?”

三七搖搖頭,“不知道,族老只說讓我在這兒守着,誰也不許進去,說是估計熬到了天亮,小姐就沒事了。只是能不能醒,他們也說不好。”

穆流年的心裡焦急萬分,擡頭看了一眼天色,現在離天亮還早着呢,也不知道那些老頭子能不能護住她的心脈。

“海爺爺,我的內力不弱,要不,讓我進去看看?說不定,還能助他們一臂之力?”

海爺爺搖搖頭,“不成!你現在千萬不能進去。雲家的內功修習與別家是不同的。而且,這還牽涉到了秘術。你就先跟我們一起留在這裡。穆世子,左右也不過就是一牆之隔了,再忍忍。”

看到海爺爺一臉嚴肅,穆流年也明白,事情怕是真地很棘手,他聽說牽涉到了秘術,自然是也不敢貿然進去,萬一真地再因此而驚擾到了淺夏,那他豈不是要後悔死?

海爺爺來回地轉了幾圈兒,突然吩咐道,“去,將七絃琴給長安取來。長安,你們之前是不是曾彈過清心咒?再彈這個,說不定,就能讓淺夏靜下心來。只要她能靜下來,那麼,她的心脈自然就不會有問題了。”

“是,我立馬去取。”三七一喜,有法子試試,總比干等着要好。

穆流年一想也是,直接就拿出了玉簫,開始吹奏清心咒。

原本在牀上還在掙扎糾結的淺夏,初聞簫聲之後,似乎是身形僵了一下,隨後,情緒慢慢地平復了下來。等到雲長安和穆流年合奏了四遍之後,屋裡的淺夏,總算是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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