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秀咕咚咚地喝了一大口水,抹了抹嘴角的水漬,問道:“寧南軍有什麼動向?”
“寧南的第三和第五軍團正在向當雄郡進發。第四和第十二軍團正在向陽中郡進發,看起來,這兩支軍團是打算退守天京了。”
當雄郡的北面,便是陽中郡,而寧南的都城,天京,正位於陽中郡的正中央。
目前,寧南的第一和第二軍團,都駐守在天京,如果第四和第十二軍團也都退守天京的話,天京的駐軍已多達四個軍團,四十萬的兵力。
上官秀眯縫着眼睛,琢磨了一會,把手中的水囊遞給趙晨。後者也沒客氣,拔掉蓋子,咕咚咕咚地牛飲起來。剩下大半的水,被他一口氣喝了個精光。上官秀問道:“我軍在隆子郡的戰事如何?”
“被寧南的第七和第九軍團拖住了,現在我軍佔據主動,但還沒有勝勢。”趙晨如實說道。
“第七軍團!”上官秀喃喃說道。他當然不會忘記寧南的第七軍團,這支由彭晃和童陽統帥的軍團,在一次國戰當中,曾大敗過他統帥的貞郡軍,把他的整整一個軍團打光了。
當時,他不是輸在戰術上,而是輸在第七軍團突然使用的火器上。直到現在,上官秀仍記憶猶新。
趙晨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道:“秀哥,還有一件事!”
“什麼?”
“我軍的補給已不足。”
“沒有傳書朝廷和貞郡,補充補給嗎?”
“傳書了,但是,朝廷的補給,和從貞郡發出的補給,都被擋在了虎牙關,駐守虎牙關的第九軍,已然把虎牙關封鎖,國內的補給,根本運不出來。”趙晨小聲說道。
這事不能外傳,一旦傳揚開來,己方的軍心就得大亂。
上官秀猛的從車上坐起,眼中閃過一道寒芒。
他還真沒想到,朝廷能把事情做得如此之絕,自己率領着貞郡軍的將士們,和寧南人拼命,九死一生,而朝廷,竟然斷了己方的補給。
他凝聲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屬下也是剛剛得知。”趙晨眉頭緊鎖地說道:“秀哥,第九軍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他們不敢私自封鎖虎牙關,第九軍肯定是得到了朝廷的授意,才這麼做的!”
“朝廷……呵呵,朝廷是想讓我們死在關外啊!”上官秀此時真想仰天大笑三聲,自己和將士們爲國出征,爲國征戰,可朝廷竟然希望他們都死在外面,這簡直太諷刺了。
趙晨看了看左右,說道:“秀哥,要我說,我們就殺回貞郡,殲滅第九軍,在貞郡自立爲王算了,這樣的朝廷,不保也罷,就由它自生自滅去吧!”
上官秀下意識地握緊拳頭,眼中燃起火光。他也是年輕人,他也有滿腔的熱血,也會衝動,只不過他的衝動是在腦中一閃而過。
如果真這麼幹,那
麼給風國造成的打擊,將會是致命的,他和他的兄弟們,都會被釘在國賊的恥辱柱上,會被世世代代的後人所唾罵。
唉!他暗歎口氣,問道:“現在,我軍的糧草可還充足?”
趙晨緩緩搖頭,表示不樂觀。
上官秀沉吟片刻,說道:“借糧!向沙赫借糧!這次我軍出征寧南,幫了巴族的大忙,現在我軍遇到困難,這個忙,蘇巴應該不會不幫。”
趙晨清了清喉嚨,低聲提醒道:“秀哥,我們……我們可是四十萬的大軍。”就沙赫各部族種的那點糧食,打的那點獵物,夠他們自給自足的,哪裡還夠填飽四十萬張嘴的啊?
而且這一戰還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呢,四十萬將士每天要吃要喝,又哪是區區一個沙赫能支撐得起來的?
上官秀皺着眉頭說道:“能借多少就借多少,哪怕只借來一石糧,也總比什麼都沒有強。還有,給神池傳書,直接呈交聖女,我幫過她的忙,現在,也輪到她來幫我的忙了。”
趙晨不知道秀哥和聖女之間有何秘密協議,他驚訝地問道:“秀哥,你是想請聖女出面,調走駐紮在虎牙關的第九軍團?”
上官秀笑了,說道:“聖女只有威望,並無調兵遣將之權,第九軍團也不可能聽從聖女的調遣。”
“那秀哥……”
“你只管給聖女傳書就好,就說,我現在急需她的幫助,她自然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麼。”聖女一直都說他像生意人,現在想想,好像還真是這樣,他並沒有白白去幫聖女做事,他親自去往來清郡,破壞那裡的靈泉,也是和聖女談好了條件的。
“是!秀哥!我即刻就派人去傳書!”
“還有,傳書各軍的軍團長,說明國內情況,讓他們儘可能的自行解決糧草問題,在寧南這裡,隨便他們是去偷、去搶,反正不管用什麼手段,必須得給我保證,讓將士們能吃飽肚子,去與敵軍作戰。”上官秀斬釘截鐵地說道。
“是!秀哥!”趙晨一邊點頭,一邊應着,稍頓,他小心翼翼地問道:“秀哥,要不要傳書給陛下,求陛下出面……”
“第九軍封鎖虎牙關,你以爲陛下會不知情嗎?”上官秀冷笑一聲,幽幽說道:“唐凌這個女人,恐怕正坐在皇宮裡,等着盼着我們死在寧南呢,去求她,不是自取其辱嗎?”
哎呀。趙晨在心裡呻吟一聲,看眼上官秀,心中嘀咕,秀哥和陛下,哪像是有婚約在身的人,簡直像是倆仇人!等戰事結束,己方回國,秀哥的日子還不知道要怎麼過呢!
上官秀怪異地看眼趙晨,閉上眼睛,心煩意亂地嘟囔道:“晨,你別用這種憐憫的眼神看我好不好,我還沒到讓人可憐的地步。”
“哦。”趙晨尷尬地低咳了一聲,急忙收回目光,抓了抓頭,說道:“秀哥,那……那我去做事了。”
“去吧。”上官秀眼睛也未睜,只隨意地揮了下手。
等趙晨走後,不遠處的廣獠撥馬湊了過來,小聲問道:“秀哥,朝廷真把我們的補給給斷了?
”
上官秀苦笑着點點頭,說道:“是啊。”
“這……那後方的軍糧運送不上來,我們以後吃什麼啊?”廣獠眉頭皺着個疙瘩。
“吃人。”上官秀連想都沒想,說道。
廣獠一怔,而後噗嗤一聲笑了,說道:“秀哥,你就別說笑了!”
上官秀看着他,但笑未語,只不過笑得別有深意,也笑得令廣獠毛骨悚然。他眨眨眼睛,忍不住疑問道:“秀哥,你……你該不會是說真的吧?”
他重新躺回到牛車上,沒有接話。大軍無糧,食人充飢,這在以前,不是沒有先例,而開創這個先例的,正是貞郡人。風國各郡的人,之所以都看不上貞郡人,都說貞郡人未開化,是茹毛飲血的野人,不是沒有原因的。以前貞郡就很貧瘠,大軍出征,所攜帶的糧草少之又少,而戰事從不會在三五天內就打完,隨着戰爭的持續,貞軍無糧可食,將士們就會抓捕當地的百姓,殺之分食。很兇殘,很野蠻,但卻是保持全軍戰鬥力的唯一途徑。在風國還沒有一統天下,處於羣雄割據的時候,當時唯一一支打仗不怕沒糧的軍隊就是貞軍,他們是打到哪,搶到哪,吃到哪。貞人若被逼到絕路,野蠻起來,比野人還野蠻。如果朝廷真把貞郡軍逼到無糧可吃的地步,真正遭殃的,只能是寧南人。
上官秀隨着憲兵隊,向當雄郡進發,不日,進入當雄郡境內。
一路上,所過的城鎮,都如同剛被颶風洗禮過似的,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到處都能看到沒來得急清理,已然腐爛了的屍體。
現在的貞郡軍,已遠沒有剛進入寧南時那麼客氣,將士們是見什麼搶什麼,只要稍有抵抗,拔刀就殺。
貞郡軍所過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留下的皆是一片狼藉,給當地的百姓所造成的損失,難以估計。
當然了,貞郡軍如此無法無天,也是得到了上官秀的首肯。上官秀一向都是個堅持原則和理念的人,在戰爭還沒開始之前,他就定下了‘此戰不爲征服,只爲破壞’的理念,在實際的行動當中,他也會堅定不移的執行當初設定好的理念,不會因爲任何人和任何事而改變。
現在寧南的百姓,看到風軍就如同見到鬼似的,哪怕是有小孩啼哭,聽大人們一說風軍來了,孩童都嚇得不敢再哭。
上官秀心裡明白,這種對風軍的恐懼,可能會在寧南人的心裡存留十幾年,甚至幾十年,而寧南人對風軍越恐懼,對風國也就越忌憚,短時間內,風國的處境會相對安全許多。至於以後誰強誰弱,那就看兩國之間的競爭了。
這天,憲兵隊行至金昌城,當雄郡和平門郡交界處的一座小城。這座小城已經被風軍洗劫過,只不過城內沒有風軍駐守,只有風軍招募的小股義軍。進入城中,所看到的景象是一片荒涼。
金昌城以前如何,上官秀不知道,不過現在來看,即便是大白天,街道上也連個人影子都看不到,彷彿是一座無人的空城。不知是城內的百姓都被殺光了,還是聽聞己方到來,嚇得閉門不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