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鳳飛夕順利拔得了比武招親的頭籌,如願抱得了美人歸,遠在雲上靈城的靈沉華作爲鳳飛夕的好友,隔日便特意派人給她送來一份大禮,只是這份禮來得不是時候,偏偏趕在午膳桌上送了過來。
鳳飛夕接在手上,在衆人好奇的目光中,頂着一頭虛汗,開也不是,不開也不是,因爲她心裡是清楚得很,靈沉華這廝是絕對不會送些正兒八經的東西來給她的。
正躊躇,按耐不住的雲中景湊身上前,探頭道“飛飛還愣着做什麼?打開看看呀。”
顏如玉舒服地倚靠在錦座裡等着看戲,玉手輕點着桌案眸含淺笑。
陸之遙則視而不見般繼續不疾不徐地持着筷子夾菜吃飯,其實如他這般深厚的修爲,早該是不必進食的了,卻意外地一日三餐頓頓不落,想來也是一種習慣。
鳳飛夕訕訕一笑,邊默唸着靈沉華啊靈沉華你別太過火,邊顫巍巍地打開了那隻不大不小的錦盒。
下一瞬只聞“嘭”地一聲,兩隻五彩靈雀銜着兩道金字紅幅脫盒而出騰飛於宮殿半空,紅幅上蒼勁有力地寫着八個大字‘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雲中景紅着臉掩面坐回身去,嬌羞道“靈鷲君原來是這麼好的人...”
鳳飛夕則皮笑肉不笑地垂眼望着錦盒中聆郎滿目的瓶瓶罐罐,其中每瓶每罐上所標示的用法效用,皆與助孕保胎有關。
青筋暗起,心中暗罵,靈沉華啊靈沉華,你真是夠了...
光是如此也就算了,偏偏那兩隻五彩靈雀還特意銜着紅幅飛向在座每個人面前逗留一陣,好似是故意讓所有人都看清楚上面的字似得。
顏如玉笑意愈深,鳳飛夕青着一張臉上下左右胡亂抓着那兩隻靈雀卻怎麼都抓不住,終於待它們招搖地飛向陸之遙面前時,陸之遙眸光一暗,忽覺得很是礙眼,雲袖一翻,兩隻靈雀轉瞬便被扇得沒了影蹤。
一時間膳食殿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清寒之意,鳳飛夕訕訕坐回了原位,不動聲色地偷瞄了陸之遙一眼,他的面色有些不同於以往的淡然,好似暗藏着一些什麼別的情愫,比如說,慍怒。比如說,吃醋。
而穿越千萬裡雲層,已經暈得四腳朝天的靈雀,卻竟然被陸之遙直接扇到了也正在用膳的靈沉華面前的一碗素錦湯裡,作陪在桌側的男寵們皆驚得花容失色。
靈沉華愣了半刻,回神夾起一隻兩眼冒圈圈卻還緊緊銜着紅幅的靈雀,意味深長地眯眼一笑道“也不知是誰給本君加了一道菜,遺憾的是不合本君的胃口。”說着筷子一鬆,將靈雀扔在了湯碗外。
鳳飛夕覺得,陸之遙有些被她動搖。
不論是年夜裡他淺淺顯露的一抹笑,還是比武招親時他說完那句話後倉促的一咳,又或者是靈沉華送來的兩隻賀喜靈雀被他翻袖扇飛一事,無一不表明瞭他心中隱約還是在意她的。
這麼想着,鳳飛夕恍然悟出了一個道理,既然陸之遙會爲她吃醋了,那她何不就計讓他吃更多的醋吃到打翻這口醋罈子爲止,吃到他自己也認清自己不經意間對她的在意爲止?
拍案爲自己的精明叫了一聲絕,此後幾日,便常見鳳飛夕有意無意地與雲中景雙雙晃在陸之遙眼前,一同磕磕瓜子,一同聊聊閒嗑,一同賞賞百花。
幾日後絲毫無效,鳳飛夕不氣不餒地矛頭一轉指向顏如玉,再接下來幾日便見鳳飛夕與顏如玉常常一同下下棋,一同飲飲酒,一同練練武。
陸之遙手中總是持着各種書卷,或者倚在桃林中看,或者躺在涼亭中看,或者邊釣魚邊看,或者邊看着鳳飛夕在他面前做戲邊看。
總之日子一天天過去,鳳飛夕想要看到的打翻的醋罈子中,卻竟是一滴醋都還沒有。
實則她不知道,每每與雲中景或顏如玉在陸之遙面前晃盪時,她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偷瞄着陸之遙,留意着他的一舉一動,這便導致了她與顏如玉他們的相處總是漫不經心,實在很容易便被人看出來她其實是另有所圖,又更何況是陸之遙這般心如明鏡的人呢。鳳飛夕的這些小把戲,他總歸是見過太多太多次,早已瞭然於心了。
但正所謂當局者迷,本來以爲這事兒一定會按她的意願進行下去的,卻不曾想陸之遙竟然一丁點都不買賬,鳳飛夕很受挫,偏偏又在這當口上,夕木宮中迎來了一位婀娜多姿儀態脫俗的貴人。
這位貴人來時正巧趕上陸之遙有絲興致,在後花園的涼亭中翩翩撫琴,琴聲瑟瑟,隨風拂過花瓣拂過湖面拂過誰人的心尖。
鳳飛夕倚在涼亭的美人靠上聽得如癡如醉,也沒曾想這如癡如醉卻不止她一人。
方纔落腳在夕木宮南門下,遙遙地一聽這琴聲,一襲檀色裙杉的美人當即身形一顫,也不顧前來接應的宮妖說着些什麼,她直接揮袖跌跌撞撞地闖進了宮門,宮妖們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只得慌忙地跟在她後面。
美人一路腳步蹣跚,神色複雜,好似想要快點見到那人,卻又很怕見到似得,躊躇的很,躊躇的很...
鳳飛夕瞧着陸之遙那纖長如玉的手指在琴絃上落花流水般飛舞的樣子,忽然就一掃先前陰霾的情緒,不禁勾起了脣角,揚起了眉梢,心間有些洋洋得意,便狂妄自大地想着這個將來要成爲她相公的人,實在彌足珍貴。
世間一定不會再有這樣一個男子,美好到飄渺不實,美好到似是黃粱夢一場。
直到這時那一路聞着琴音而來的美人終於身形微顫地行至了涼亭前方,鳳飛夕有絲詫異地起身望向她,她宛若畫中人。
眉如黛,眼如波,脣齒玲瓏,膚脂凝霜。
只是...
她爲何只定定望向頭也不擡淡然撫琴的陸之遙呢?
鳳飛夕警覺嗅到事態不對勁,不悅地蹙起眉正欲開口叫她回神,卻見美人她羽睫覆面,落下清淚兩行。
下一瞬,她竟“撲通”一聲屈膝跪地,抖着嗓子輕喚了一聲“聖君...”
聲如琳琅,兜兜轉轉摻入蕭瑟的琴音之中,好似千萬年過去了,陸之遙終於緩緩擡眼望她,水眸無波,指尖頓停,四下驟然靜止,卻是沉寂得使人窒息般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