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江寒是何等難交代的人,此時的玲瓏也有了幾分瞭解。嘆了口氣,決定陪陌黎一起回去交差。但玲瓏自己的事還沒有辦完,當然不會現在就回去。既然知道了那人是皇后的師兄,陌黎心裡也還有些忌諱。既然是師兄妹,就一定再瞭解不過了。而這件事皇后也允准了一起復命。最近的南戰,上朝政事,皇后基本不管。下朝,大小事皇上基本管不了。那就只好繼續跟着這位皇后了。
未時已過,皇后還沒有吃東西。陌黎也有些餓了,因爲訂婚宴上,部將、好友們起鬨,喝多了酒,胃一直不舒服。此時,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了起來。玲瓏聽了,不着痕跡地瞟了他一眼,重新找了一家餐館,上樓。找了個靠邊兒的包間,玲瓏自己坐下來,做手勢讓他在對面坐了,點了菜。玲瓏擔心他會拘謹不自然,就和他聊起了軍營裡的事……
起初,陌黎還真有些拘束,但聊着聊着就放開了。菜上齊了,其中還有未切的野兔、整雞、滷豬手……這是玲瓏特意囑咐的,還特意吩咐不用杯,都換了碗。其實玲瓏也不太喜歡一般女子的淺嘗小酌,她個性豪爽,說話乾脆。上手就撕了一條最厚實、美味的兔腿遞給了陌黎。自己也撕了一條,另一隻手還擒了個酒碗。這樣的舉措讓陌黎也忘記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就跟將士們對坐兒似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酣暢淋漓。可玲瓏始終也沒問她若要問的事情。
酒喝開了,陌黎也不扭捏端着酒碗和玲瓏碰了一個,二人一飲而盡。陌黎微醺問:“您帶屬下出來應該是有什麼想問的話吧?喝開了就是兄弟。說吧!”
玲瓏微微一笑:“我是孤兒從小生活在那個地方,雖然也和軍營差不多,但我更向往你們的光明生活。他比我早幾年被賦予了淩姓,我們都是望着他的背影長起來的。直到被他刺穿心室,魂出體外的那一刻都沒體會過什麼是溫暖。你知道嗎?我們,我們要是受了傷就只能被扔進一個四面都是牆,都沒有窗,只有大鐵門的小屋子裡窩着。到了時間,會有人丟給一碗白米飯。十天,傷口有癒合的跡象或好了,就留着。不然就被拉去餵了大型犬。有一次我被一個同訓練的破開了肚子,他們要把我直接丟進犬營。是凌冰淺說,能徒手擊殺百餘人的女人不多。凌爺才肯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徒手殺掉三條惡犬,就找人給我手術。我做到了,就憑着大師兄對我的認可。所以那次任務中,他傷到那麼重了,我都不放棄他。我用我們唯一可逃生的工具炸死了目標的得力干將,阻擊是阻擊了,卻被迫落在了一個荒島上,只能等待凌爺的支援……”之後她不說了,又灌了好幾碗酒下去,才眼中滿是嘲諷地笑着:“他卻爲了佣金殺了我。一刀正中心室……”說着,她用手指狠狠地戳了兩下自己心臟。那心痛之情可想而知。她也不清晰了,重生以來第一次這麼放縱自己。
陌黎本以爲她醉了,說話不能信。她卻撕開自己的衣服給他看,雪白的肌膚上是那縱橫交錯分不清際域的疤痕。最刺眼的就是心口處那三寸來長的傷疤了。以那疤痕的成度來看即使沒要了命,也足夠她鬼門關轉悠好幾圈的了。她的眼裡有痛,卻沒有恨。心道:難怪皇后娘娘對皇上的癡情不動心了。想想誰有了這樣的經歷,還敢輕易再信“情”這個字。
可這時的玲瓏已經醉的不行了,緩緩整理了衣衫:“不要覺得我不恨他就是有情了。我只是覺得欠多了,終究要還。殺了那麼多人,被殺也就不稀奇了。我是一個魂,沒有身體的魂,就奇了怪了,這些傷口,怎麼就都跟過來了?之前的鳳玲瓏可沒我這麼多糟心的事……”
“那您之前的名字是……”陌黎試探着問。
玲瓏纖手一揮:“我們這些沒父母的孤兒,誰待花心思給我們起名兒啊?出營那天,凌爺瞅我不算多話,就給了冰漠的代號。漠不漠的也就那麼回事兒,跟他們能有什麼好說的。”
事到此處,他們的關係也就大致明白了。陌黎看着趴在桌上睡過去的玲瓏,叫小二來結了賬。卻又不敢擅自離開,便命他去將軍府找來幾個女人,將她安頓在了自己家裡。而後,自己才上那個苑子裡找慕容江寒。
此時的慕容江寒因爲有些鬱悶,已經回宮去了。陌黎又追到宮裡這纔將玲瓏的話說了。不過,他可沒敢說玲瓏讓他看疤痕的事,否則慕容江寒能活拆了他。
什麼?那個人居然差點兒害了玲瓏?慕容江寒暴跳如雷。
“皇上,皇上,忍忍。娘娘不是還在嗎?邦交爲重!”陌黎趕緊勸和。
“沒死!……沒死,就沒事了嗎?”慕容江寒依舊不依不饒,他怎能容忍自己喜歡的女子受這等屈辱。卻不防頭洛無惜走了進來,淡淡的:“不。她是死了。我能感覺的到雖然這副身體和她契合度很高;但,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所以遭逢大難的時候,就會出現離神。這比正常人更容易被害。”
小叔叔是很小就跟着高人修行的,他說玲瓏危險,那就一定很危險了。慕容江寒銀牙緊咬,當下就要小叔叔跟他去除了那人。誰料小叔叔卻勸他謹慎,等待時機。慕容江寒暴脾氣歸暴脾氣,該剋制的時候也還是很清晰的。畢竟玲瓏都說了他是比她還厲害的師兄。但這根刺還是豎在心上了,扎得他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