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爲了大義,爲了了卻所愛之人心頭遺憾,晏雪雖思心中思念,卻並無一絲不滿,只是不由自主地把更多的寵愛傾注在了次子身上,並且於三歲生辰之後因身子突然不適,被太醫診出又有了身孕。
喜樂的氣氛倒是能沖掉一些傷感,九傾和夜瑾二人親自在帝都選了最好的鋪子,給孩子做了全套的小衣服,買了很多孩子的玩具,聊表叔叔嬸嬸對侄子侄女的疼愛之意。
九傾作爲南族女皇,一生以南族江山爲己任,也深知很多事情皆有因果關係,如今的一家人在若干年後會出現怎樣未知的變數,誰也無法預料,所以縱使此時的感情如何深厚,她也絕不會以南族皇室的信物作爲給孩子的禮物。
站在夜瑾的角度,她需要付出的只是一份長輩的關愛,而作爲南族天子,她則需要爲以後的江山社稷爲考慮。
在西陵皇宮做客一個月,夜瑾離開之前跟夜昊一起去了長樂宮——那座深宮寢殿裡,還躺着一個已經快要被世人遺忘的太上皇。
獨自安享孤寂痛苦八年,獨自面對整個寢殿裡的死寂和枯燥。
日復一日,冗長的空寂能生生把一個正常人折磨成瘋子,而這位太上皇……卻連成爲瘋子的權利都被剝奪。
他只能一日復一日地接受着這個比死刑更殘忍的懲罰。
身形越發消瘦,臉上蒼老而憔悴,下巴上鬍鬚叢生,看起來完全沒有了曾經一絲一毫的英姿勃發。
偌大的長樂宮內白幔輕揚,殿內還有長久以來清理未淨而殘留的些許異味,九年之間,他只剩下一雙眼睛還能看見眼前一幕,耳朵也能聽到些許聲響,嘴巴還能吃下一些稀粥——
除此之外,他跟一個活死人沒有任何區別。
然而如果可以選擇,夜驚鴻寧願自己眼睛看不見,那麼就不必日夜面對着滿目形同死亡詛咒的白幔。
他寧願耳朵聽不見,就不必聽到夜昊時不時地在他耳邊述說的那些他無力改變的事情,比如他的兒子一個個不是被殺就是被貶謫,不是削了王爵,就是被驅逐出朝政中心——便是曾經大敗北夷的夜翎,如今也落得只能駐守邊關的結局,沒有聖旨,不得返朝。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自己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寧願活活被餓死,也好過這樣行屍走肉一般地活過一天又一天。
夜昊和夜瑾二人面無表情地站在榻前,各自沉默地看着牀上閉眼沉睡的夜驚鴻——這個曾經萬人之上的天子,爲了一己私慾,可以罔顧道德倫常,可以做下世間最噁心齷齪之事的男人,如今是何等的悽慘狼狽。
“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夜瑾開口,聲音寒涼而無情,帶着些許漠視生死的意味,“如今這個結局,是你咎由自取。”
猝不及防聽到這個早已久違的聲音,夜驚鴻狠狠一震,驀然睜眼,眼裡驟然劃過尖銳的光芒。
夜瑾……
“父皇似乎很震驚。”夜瑾脣畔挑起譏誚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