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被那自稱爲“老夫”的人扣在他懷裡，掌心似乎有熱流緩緩輸了進來，沿着四肢百骸慢慢散開，整個身子都像是泡在了暖盈盈的溫泉中，舒服的讓人忍不住喟嘆。
胸口的憋悶隨着掌心熱流的涌入而漸漸退卻，到最後雖然還有點殘餘脹痛，卻比之前好了許多，至少整個身子都輕快了不少。
這是……武俠小說中經常見到的內功療傷？這人將內力輸給她，是在給她療傷？
可是陌路相逢之人，他爲什麼要這麼幫她？
難道……
蘇秦想起剛纔被拽入此人懷中時心間那一劃而過的悸動，那是隻有碰到洛意沉時纔會有的悸動。她垂眸感受着身後之人緩慢的呼吸，似乎有屬於洛意沉的獨特氣息，熟悉襲來。
心裡因爲這個想法而驚訝，蘇秦忍不住就想回頭去看扣住她的人到底是誰，可頭還沒擺回去又被對方摁了回來：“女娃娃要專心，沒看見老夫正在教你怎麼殺人嗎？來，跟着老夫的動作走！”
“喂！你幹嘛？”蘇秦還沒明白過來什麼叫跟着他的動作走，右手就被強行塞入一把長劍，而後整個人就如木偶一般被/操控着往前方衝去。
攻擊、出劍，劍風凌厲挽出的朵朵劍花中，她本就靈巧的身子敏捷的像不是自己的，明明以前也可以彎到某種程度的躬身，現在卻是隨手附帶一招海底撈月送出，就連平平凡凡的踢腿，蘇秦都能感受到腳下狠辣的衝力。
短短兩招，之前那個殺手便被她攻擊的步步後退，到最後蘇秦收招長劍劃過他胸前時，“刺啦”一聲，對方胸前的布料被她劃開了大大的一道口子，搭落在腰間好不狼狽。
蘇秦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雙手，不敢相信只是被簡簡單單地操控，她就有了這般可怕的力量。
“怎麼樣，女娃娃？”身後老者似是感覺到了蘇秦的詫異，蒼老聲音很是得意洋洋地道：“有老夫出馬，任他千軍萬馬老夫也能幫你搞定！女娃娃，你說吧，這個人你怎麼處理？”
怎麼處理？
蘇秦倒是被這個問題問的愣了一愣。
如果是在半刻鐘前問她這個問題，她一定會說“殺了他，永絕後患！”，因爲她當時爲了自保是真的殺紅了眼，不再顧及一切顧慮！
可是現在她已經冷靜了下來，她的雙手已經沾滿了鮮血，她已經殺了兩個人，那兩人雖然該死但始終是兩條生命，她就這樣……殺了……
蘇秦攥了攥因染滿鮮血而有些發麻的掌心，只覺心裡憋得厲害。“大娘一共找了多少殺手來殺我？”她沉聲問道。
男人意識到蘇秦是在問他，提防地看了她一眼，“我們三個！你現在有了幫手了，要殺要剮隨你便，老子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哼！”
說着頭往側方一昂，似是做好了被蘇秦刺殺的準備。
可蘇秦卻低低說了三個字：“你走吧！”
“什麼？”男人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他詫異地看向蘇秦，卻見對方只是平靜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說，讓你走！在我改變主意之前，你最好趕緊消失！
”
男人怔了怔，依然戒心十足地緊盯着蘇秦和蘇秦身後的老者，見兩人實在沒有動作，才趕緊轉身，拔腿就跑。
待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蘇秦才嘆了一口氣，她看着自己滿是鮮血的雙手久久不言不語，所以並沒有注意到她身後的老人，朝黑暗處做了一個“追上！殺無赦！”的手勢。
“嘖嘖，女娃娃，這手有什麼好看的？”老者回身時蘇秦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無奈低聲一嘆，上前就拍開了蘇秦的雙手，拉着她故作輕鬆地朝前走去：“你可是嫌手太髒？走走走，老夫帶你去洗手。前面不遠就有一條小溪，你洗乾淨了，有些事情也就忘記了！”
洗乾淨了，有些事情也就忘記了？
會忘記嗎？
蘇秦不由自主地回眸望向已經泛涼的兩具屍體，靈動的眸子在觸到滿地的鮮血時劇烈地縮了一縮，有些不敢想象，那真的是自己做下的！
當時怎麼會有那種勇氣，連殺兩個人？
“老……先生！”蘇秦不知該怎麼稱呼那個幫過她的老人，她剛纔還懷疑對方是不是洛意沉，可聽了他的蒼老聲音後她又不得不打消這個懷疑。
而且現在，她也沒心情去管什麼洛意沉還是老頭子，她只覺有口悶氣堵在胸間，要急於找個人傾訴傾訴才行：“我殺了個人怎麼辦？在我們那裡，故意殺人是要判死刑的！我現在，相當於一個死刑犯了呢！”
畢竟只是十八歲的小姑娘，穿越到這世也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女生，一生沒什麼別的追求，只求歲月靜好安穩度過一生，可現在血淋淋的事實卻告訴她，她的生活不可能再這樣平靜下去，因爲她殺了人。
甚至如果楊氏不放棄殺她繼續派殺手來，她還會繼續殺下去！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蘇秦無力地捂住了臉，掌心裡的血漬抹到了她的臉上，她聞着那刺鼻的血腥氣，鼻子突然就這麼一酸，大顆大顆的淚滴就這樣不受控制地滾落了下來。
“對不起……”蘇秦依舊捂着雙眼，嗚嗚的哭腔因爲雙手的遮擋而更顯沉悶，“我就是剛開始殺人，所以有點接受不了！你讓我哭一會兒，哭一會兒之後，或許就好了！”
老者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蘇秦蹲在地上的嬌小身形，與年齡很不相符的睿智黑眸中，浮過點點憐惜。
不過下一刻那憐惜就消失不見，轉而換上嘻嘻哈哈的輕鬆笑意，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遞到了蘇秦面前，大着嗓子道：“女娃娃你哭成這樣，可是在發愁這兩具屍首沒法處理？這有什麼好發愁的，交給老夫啊！”
“什、什麼？”蘇秦正醞釀着情緒準備發泄呢，結果被老者這麼一打岔，下意識地“哎？”了一聲，擡頭望向老者。
結果這一望，蘇秦驚的一個沒蹲穩實，人直接坐在了地上。
之前她一直忙於對付那個殺手，殺手走了之後她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所以一時之間也忘了，該謝謝這個陌路相逢出手助她的老人。這一忘，自然也就忽略了去看對方長什麼樣子，只知道對方是
個老人，武功很厲害，其他再一無所知！
可她萬沒想到，這個言語上有點瘋瘋癲癲的老人，長得竟然這麼別緻優雅，那整張臉都濃密的……
蘇秦擡手擦了一滴額際留下的冷汗，“老先生，這大半夜的，您這樣披散着頭髮蓋着一張臉，還穿着一身白袍，何時嗎？”
她膽子但凡是小上那麼一點點，這會兒怕是早已嚇得暈了過去。難怪之前她想回頭看他時他不僅不讓，還強硬地將她的頭給扭了回來－－如果當時她就看到了這樣一張臉，估計會舉起匕首返身朝他砍去吧！
然而老者對蘇秦的話卻很是不滿意，他揪着臉上濃密的毛髮跳腳道：“女娃娃你怎麼說話呢？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嗎？你仔細看清楚，那怎麼可能是頭髮？！這是老夫養了這麼多年才養起來的鬍子！鬍子你懂嗎？我們男人都該長的鬍子！代表男人彪悍的鬍子！”
整整一張臉連額頭都不放過的鬍子？
蘇秦嘴角抽了抽，覺得自己已經無話可說：“好吧老先生，是我錯了！您的鬍子真的是風華絕代萬人敬仰，養得好！養的太棒了！”
真的很彪悍，雖然她只看到了“彪”，沒看到悍！
蘇秦的這番捧場大大地取悅了老者，他得意地捋了捋鬍子，將手中瓷瓶再往蘇秦面前一遞：“吶，女娃娃，看着你這麼有眼光的份上，這瓶子東西，老夫不要你錢，送給你了！”
蘇秦一怔，想着老頭的怪異行爲，愣是沒敢接那瓶子，“老先生，這是什麼？”
“咦，你剛纔不是還在發愁怎麼處理那兩具屍體嗎？你看愁得都哭了！”老者往蘇秦跟前一跳，獻寶似的介紹道：“姑娘，還在爲怎麼處理屍體而發愁嗎？用消屍散吧！一滴消屍散，屍體淨無蹤，不僅可以還原大自然清新空氣節省昂貴墓地，還能毀屍滅跡哦！走兇手的路，讓官府無處可查！消屍散，你值得擁有！”
蘇秦：“……”拜託我那是在爲如何處理屍體而愁得哭嗎？
蘇秦徹底無語，先前對這老者還算有點好印象，但一番交談下來，她只想趕緊和這神神叨叨的老頭分開。
剛纔到底是她腦子裡面哪根筋沒有搭對，竟然會覺得這人身上有和洛意沉一樣熟悉的氣息？！
“老先生，謝謝你，不過不用了！”她指了指頭頂的月亮，勉強擠了一絲笑容客氣道：“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們這就各走各的吧！那什麼，剛纔真的是謝謝你了老先生，再見！”
說完直接繞過老者走到馬邊，也沒時間更沒心情傷春悲秋了，上了馬就要繼續前行。
結果……
“老人家，這是我的馬，你這樣不打招呼就坐在我身後，你覺得合適嗎？”蘇秦覺得馬背突然一沉時往後看了眼，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張濃密的臉。
而且……
蘇秦額際青筋蹦了幾蹦，這個老頭坐上她的馬也就算了，這手抱住了她的腰還圍着那敏感的地方摸來摸去算什麼？
這真的是先前幫助過她的那個厲害老頭嗎？
登、徒、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