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詭異!
因爲所有看向燕驚晨的目光,都或是曖昧或是不屑或是譏嘲,所有的目光都是赤裸裸的連半點掩飾都沒有,就這樣像探照燈一般射在了燕驚晨身上。
蘇秦看着那片目光,忽然就覺得心疼。
而燕驚晨卻恍若未覺地走在這一片瞪視中,就好像那瞪視是洋溢的加州陽光,他沐浴在其中甚是享受。他直直走到最角落的一張矮几前停住,回頭對蘇秦道:“我們就做這裡罷!”
“這個……燕王爺……”跟在身後的小太監一見燕驚晨要落座就急的差點沒哭出來,想勸卻不敢勸地小聲道:“王爺,您的位置可是在最前面那一片,您坐這裡,那原來的位置也就空出來了,皇上這要問起來……這要問起來……”
“那就問起來啊!”燕驚晨不爲所動地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一撩衣袍坐在了那張矮几跟前,而後對蘇秦揮手道:“過來!今日本王心情好,允許你跟本王同坐一幾之前了,還不快過來謝恩!”
“……”蘇秦無語地看了燕驚晨一眼,又嘆了口氣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低聲道:“燕驚晨,你是一朝王爺,哪裡有坐在角落裡的道理?你還是不要難爲人家,到前面去坐吧!你要是擔心我,那我跟過去站在你身後就是!”她本來就是作爲燕驚晨隨侍而進宮的,理應站在他身後伺候。
“嗯?”燕驚晨鼻音哼出聲低沉男音,他沒理蘇秦,只一手支着太陽穴慵懶地朝着那小太監笑若春風:“怎麼,本王坐在哪裡,還需要你來指點不成?有誰規定,本王不能坐在這裡嗎?”
“這……”小太監被燕驚晨問的啞口無言,他看了看對方又看了看旁邊的蘇秦,最終只能躬了躬身,道了聲“怒才告辭”,便退了下去。
“你看,這不是解決了嗎?”燕驚晨一拍身旁的座位,朝蘇秦展示自己的“戰果”:“還不快過來坐?”
“……好!”蘇秦又是暗自一聲嘆息,這次她沒有拒絕,乖乖地老實地坐在了燕驚晨身旁--她知道,哪怕是她堅持,燕驚晨也一定會有一千一萬種方法讓她坐下。
因爲她已經感覺到了他周身的戾氣,從剛纔那些人看他時開始。他雖然表面若無其事渾然不覺,可是她能感覺得到,他周身散發出的陰戾寒氣。
其實,他還是在乎的是嗎?
可是如果他真的這麼在乎那些人的目光,那爲什麼還要甘當皇帝的男寵?難道這個王爺之位是這麼換來的?他爲了一時的榮華富貴,爲了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高位,甘願委身皇帝身下,哪怕他是一個男人?
可是皇帝不是寵愛如妃嗎?如果有燕驚晨的男寵角色在,有他一世榮華一朝王爺的身份在,那如妃所謂的“寵冠後宮二十餘年”又有什麼意義?如妃的作用到底是什麼,而且燕驚晨是那種人嗎?
蘇秦搖了搖頭,皇帝和如妃的問題她想不明白畢竟那不是她經常接觸的人羣,但是燕驚晨她雖然才認識了兩個月,卻直覺他
不是那種人!
燕驚晨行事雖然極爲高調,所到之處單純爲了“舒適”二字就不惜奢靡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可蘇秦仍直覺他並不是非要那些奢靡繁華才能活下去的人,雖然這種直覺從何而來,連蘇秦自己都說不清楚。
她只知道,女人的直覺,向來都是很準!
“秦統領這是在想什麼?”有外人在的場合,燕驚晨直接喚的是蘇秦現在的身份,“怎麼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你就不怕這苦大仇深的表情太過用力,把你臉上的顏料都抖落下來到時臉上黑一塊白一塊?本王不想在今日這種時候丟人,嗯?”
顏料?蘇秦深思的表情僵了僵,臨出千家軍營地前燕驚晨曾特地將她的臉塗黑了一層,這段時間她忙的連照鏡子的時間都沒有,所以就沒發現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膚不知何時已曬黑唯獨那張戴了面具的臉還是泛着白,也虧了山谷那邊都是些大老爺們粗莽漢子,所以並沒發現這處不同。不過現在好了,經燕驚晨這一手過後,她的“臉”終於和脖子一樣黑了。
想必再過幾日,她就可以作爲友好大使出訪非洲了!
擡手摸了摸臉頰,指腹似是能摸到那其實並不厚重的輕薄顏料,蘇秦斜睨了燕驚晨一眼道:“某些人不是說這顏料十分逼真貼合,不用專門的藥水根本洗不下來嗎?莫非燕王爺其實並沒有調出那種顏料的本事只是在打腫臉充胖子愉悅末將不成?”
燕驚晨飛揚入鬢的斜眉一挑,渾身隱含的戾氣在某一個瞬間,因爲蘇秦睨向他的不屑眼神而鬆散了個無影無蹤。他似笑不笑地舉起酒盞輕啜了一口濃酒,脣角微現溝痕道:“這整個朝廷,也就你和洛意沉那廝,能這樣跟本王說話了!”
語氣中的寂寥慨嘆,竟然一覽無餘!
蘇秦驚愕地多看了燕驚晨幾眼,想開口說什麼,卻見有明黃身影在萬千簇擁下走進了御花園,而先前已恢復交頭接耳的衆大臣們也再一次噤了聲,接二連三地站了起來,面向那由遠及近的明黃身影,躬身而立。
蘇秦連忙拉着燕驚晨也站了起來,畢竟他們在最角落,洛清圖要經過先得經過他們。也正因爲這最角落的原因,她清晰地感覺到洛清圖經過這裡時看了燕驚晨一眼,那一眼包含的情緒太多,其中一樣便是不悅,但更多的,是漠視。
待洛清圖攜着如妃落座後,在場所有人都撩袍跪地山呼道:“臣等參見皇上、如妃娘娘,恭祝吾皇萬壽無疆,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因爲設宴的地點是在御花園而不是在千筵殿,所以這山呼的聲音就少了千筵殿裡迴音的壯勢,衆臣因此都喊得格外賣力,一時間轟如雷鳴有萬千傾倒之勢,洛清圖十分滿意,揚手朝衆臣壓了壓愉悅笑道:“諸位愛卿平身!今日雖是朕的壽宴但也是家宴,愛卿們就不必多禮,且都坐下,開懷暢飲吧!”
“臣等謝過皇上!”皇帝雖然那樣說,但做下臣的哪有那樣聽的道理,所以又是一番千恩萬謝,衆臣才理了衣袍,重新坐回
到原來的座位上。
這一落座,蘇秦自然就看到了坐在洛清圖最跟前的衆皇子等人。依禮還是大皇子洛秋實坐在最前面,其次是洛意沉,五皇子聽說是這段時間身子極爲虛弱實在是趕不回來,所以下一個便是六皇子洛向離,再然後便是稀稀落落的幾個公主,年齡有大有小,也好在是那幾個小的一直嘰嘰喳喳着,所以才顯得人丁單薄的皇子席不那麼清冷。
而皇子席的對面便是用一道薄紗屏風格擋了幾乎所有視線的宮妃席,除了坐在洛清圖身旁的如妃,其餘的宮妃都坐在那屏風後面盈盈笑語着。蘇秦所在的角落恰好能看見那麼一兩個宮妃的模糊模樣,她好奇多看了兩眼,忽然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推搡着燕驚晨低聲驚呼道:“燕驚晨,你知不知道那個宮妃是誰?你有沒有發現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她的側臉幾乎和你一模一樣哎!那是你的親戚嗎?你們兩人竟然長得這麼像!”
她邊說着又多看了那宮妃幾眼,越看越覺得像,她只顧着去琢磨那宮妃爲什麼會和燕驚晨相像,所以她並沒有注意到燕驚晨手中的酒杯突然一晃,武藝超羣內功卓越的燕驚晨燕王爺燕戰神,就這樣看着自己的酒杯裡傾出了幾滴酒滴。
他不着痕跡地將矮几上灑落的酒液用內力烘了個乾乾淨淨,性感男低音毫無情緒起伏地冷清道:“秦統領,這裡是宮宴,是爲皇上慶祝五十大壽的地方,你難道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知道禁言?”
蘇秦被他清冷的聲音一刺頓時警醒過來,剛起的好奇心也迅速消褪下去。她有些懊惱自己方纔的忘形,張了張嘴想對燕驚晨道歉,卻聽對方依舊平靜無波地低聲道:“你剛纔看的那個人,是六皇子的母妃,梨妃!”
“哦!”蘇秦一直在爲自己的魯莽行爲懊惱着,所以她再一次錯過了,燕驚晨遞過來的意味深長的眼神。
這一錯過,就是漫長的錯失!
但此時的蘇秦並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因爲她在懊惱之餘撞見了洛意沉無意間望過來的目光,好在四目相接時洛意沉並沒有對她這雙死魚眼感任何興趣,只是微皺了皺眉,可能是在想她一個小統領怎麼會出現在宮宴上,然後便轉頭和洛秋實說話去了。
那氣氛倒端的是其樂融融,就好像他從未懷疑過洛秋實是可恨的銀質面具一樣。
皇家的子弟,果然都戴着一張好面具!
蘇秦垂眸不語,再也不看其他,只專心吃着矮几上豐盛的菜食。斜對面宮廷樂隊的一首樂曲已近尾聲,奏了什麼她沒仔細聽,卻聽到如妃如上品東珠般雍容的聲音在這時遠遠傳來:“皇上,您知道前幾日臣妾宮裡來了個客人吧?她呀,聽說自己正好趕上了皇上的萬壽節,就非要排出一支舞來作爲禮物獻給您。這日排夜排的,好歹是趕出來了,臣妾今下午看過,覺得還不錯,不知皇上可有興趣一賞?”
如妃話音剛落,同樣垂眸飲着烈酒的燕驚晨就眉眼動了動,唔,才這麼早,好戲就要開始上演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