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毫無起伏讓人摸不出其中的情緒,蘇秦想要再說點什麼時,那笑聲的主人已經出了帳篷,將大紅寬袍的衣襬散在了三月春風中。
都說“二月春風似剪刀”,那三月的呢?爲什麼已經是帶着暖意的薰風了,她卻覺得奇冷無比,像是一把沒經打磨的冰刀子在心口上來回劃割,那鈍鈍的刀刃許久都割不出一點傷口,可是整顆心臟卻因爲那不停地劃割而痛到極點,堪比遭遇極刑。
蘇秦嘆了口氣,狠狠地敲了下自己的腦袋:“都乾的什麼蠢事!”
她低聲咕噥着,想燕驚晨這樣連話都沒說就走了,明天應該不會有所謂的“陪他赴宮宴”了吧?畢竟都發生了這種事情,她將人家置於那種尷尬的地位,短時間之內或許燕驚晨都不會來找她了?
心裡在悲傷之後又有一股說不清味道的失落涌起,蘇秦撇了撇嘴,將這一番心思草草收起,轉身出了帳篷回山谷去了。
她篤定了燕驚晨不會來找她,所以第二日自然還是照常早起和衆大爺們一起晨跑,晨跑完後又開始一天的訓練,甚至還帶人淌了一次山谷中的溪流,鍛鍊衆人的水性和渡河能力,於是等燕驚晨來到山谷時,看到的就是大汗淋漓渾身髒兮兮的像是在泥潭裡滾過一遭的蘇秦!
“你這是什麼樣子?”燕驚晨驚愕地看着渾身是泥的蘇秦,眼眸裡的警惕讓他站的離蘇秦遠遠的,生怕一個靠近那衣服上的泥點子就會沾到他引以爲傲的大紅寬袍一般,“本王不是讓你早早洗漱等着本王來接你嗎?”
“你……我……”蘇秦一見到燕驚晨時就失了所有的言語,只顧着呆愣愣地張大嘴巴瞧着對方,以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幻覺,“燕驚晨,你……你真的來了?”
燕驚晨濃密的雙眉不悅一挑:“什麼叫本王真的來了?小奴兒,你這是準備反抗本王的命令?”那今日的好戲,他帶誰看去?他的惡趣味誰來滿足?
蘇秦不知燕驚晨真實所想,雖然她早就知道燕驚晨平白無故地帶她進宮赴宴定有蹊蹺而且這蹊蹺必定和她有關必定不是什麼好事,但還有什麼比燕驚晨重新出現在她面前強?還有什麼比燕驚晨如此平淡像是昨天什麼都沒發生強?既然燕驚晨都選擇了自動過濾昨天的事,那她還有什麼理由傲嬌?
“那個……”蘇秦撓了撓頭,有些急匆匆地道:“你給我一刻鐘的時間,我保證把自己弄乾淨不給你丟人!”
說完便風颳似的一溜煙兒往營地那邊去了。
“哎--統領?”差點被蘇秦撞倒的張憲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迅速離去的身影,以爲有什麼惡狼在後面追他,結果一上高牆卻發現那“惡狼”是自家將軍燕驚晨?!“將、將軍?秦統領他……他這是怎麼了?”
“沒事!”燕驚晨淡若清風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略過張憲年往牆下而去,“秦統領他……可能是尿急吧!”
張憲年:“……”那確實是
堪比惡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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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秦不滿一刻鐘的梳洗雖然時間緊急匆忙,但好在是男裝不需要過分打扮,只衝個澡換個衣服就行,所以等燕驚晨慢悠悠地來到營地她的房間前時,她已經完全準備好了!
“好了燕驚晨,我們可以走了!”蘇秦往燕驚晨面前一跳,頗爲得意地展示了一下自己快速裝扮後的成果。
燕驚晨只是“嗯”了一聲,能有什麼成果?臉還是那張平凡無奇放人羣裡絕對找不出來的臉,身材較正常男人而言也相當矮小爲了不讓人看出端倪還束了胸加粗了腰,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就整個兒是一水桶,這種樣子,能有什麼看頭?
“話說……”燕驚晨端量了一番後突然惡語道:“你這個胸也需要束嗎?本王怎麼覺得,束不束都沒什麼區別呢?”
“……!!!”蘇秦最恨別人拿她的胸說事,不就是小嗎?這副身子才十六歲的年紀能長到多大?可是再小也有B的等級了啊,洛意沉還說她的大小正和他意可以一手掌握肆意……
天馬行空的怨念在腦海中形成一張完整清晰的洛意沉的臉時陡然驚住,蘇秦啞然張了張嘴,不明白她怎麼就想到洛意沉了。
“有沒有區別,跟王爺也沒關係好嗎?!”惡狠狠地將洛意沉的那張臉從腦海裡撕開,再惡狠狠地咬牙切齒地對那個罪魁禍首評理:“我剛開始發育不行啊!”
“嗯,是跟本王沒什麼區別!本王府裡可不要剛開始發育的人!”燕驚晨不屑一顧地將蘇秦的理擋回去,大紅衣袖下的手掌一翻,就變戲法似的將一碗濃黑藥汁端到了蘇秦面前:“喝了吧!”
“這是什麼?”蘇秦一看是藥就提防地退了三步,不過在聞到那曾經熟悉的味道時又走過去將碗接了過來:“這就是你上次讓惟時先生給我的藥?怎麼還需要隔一段時間就喝一次嗎?”
她上次喝了這藥之後並沒有及時發現自己的不同,還是過了好幾日之後某日洗澡時從倒影中偶爾發現的--原來她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變得無神黯淡了,標準的死魚眼,她想了半天,將原因歸咎於惟時給她的那碗藥上。
難怪當時惟時還說過她的眼睛不一樣了,也難怪洛意沉見了她那麼多次,都半點反應也無。
“這藥確實不錯!”蘇秦由衷讚歎燕驚晨的這些比她還狠一萬倍的“歪門邪道”,毫不猶豫地仰頭將藥灌了下去:“還要謝謝你這碗藥!多虧了它,洛意沉纔會……”
“就是爲了提防他的!”燕驚晨墨玉般的黑眸閃爍着明晃晃的惡意奸笑道:“本王就是這麼惡毒,越是看着別人找不到人着急,本王就越開心!走吧小奴兒,別耽誤了宮宴,也別耽誤了坐在洛意沉對面好好惡心他一番!”
噁心?
蘇秦瞪了燕驚晨一眼,敢情他帶她進宮是爲了去噁心洛意沉的?神經病喲,洛意沉又不知道她就是蘇秦!
心裡雖然滿是腹誹,但腳下的腳步還是聽話地跟上了燕驚晨的步伐,也不知今日是爲了進宮還是什麼原因,這廝竟然用了從來不用的馬車,前頭還坐着一馬車伕!
然而就算是從來都不用的馬車,內室的裝修也極爲奢華完全符合了燕王爺的幼稚癖好。蘇秦一邊繼續腹誹着燕驚晨的奢靡,一邊從車簾的縫隙裡忘了洛意沉的房間一眼--聽說那裡已經空了兩三天了,想來是宮裡這幾日日益繁忙,所以他來不及來回折騰了吧。
又或許是……如妃給他安排的“相親”中他意外相到了自己中意的,所以就更不需要住到這裡來了?
切,管她屁事!
蘇秦冷哼一聲將頭扭向了一邊,卻無意間撞見了燕驚晨惡意滿滿的眼神,她毫不客氣地狠狠瞪了對方一眼,結果對方不僅不懼反而笑的更開心?!
真是沒一個省心的!蘇秦咬了咬牙,在燕驚晨越發勾深的笑容中忽地也換上了嫵媚的笑容,俯趴到他面前用她現如今的粗噶嗓子“嬌滴滴”道:“王爺這般看着奴家,莫非是喜歡上奴家了不成?哎呀,奴家好緊張啊怎麼辦?您摸摸奴家的心,跳的可快了呢!”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自己刺激地抖了三抖,然後等着燕驚晨抖。
果不其然,她清晰地感覺到她身下的那具削瘦卻不失力量的身體僵了一僵,然後倏地一退,退到了她俯趴的範圍之內。
“從現在開始,面對那個角落,閉嘴!在到皇宮之前,不準出一聲,聽到沒有?”燕驚晨指着車廂裡的某個角落對蘇秦道。
“是,奴家遵命!”蘇秦繼續嬌滴滴,轉頭看向那個角落,嗯,這包着內車壁的金箔可比燕驚晨好看多了,至少值錢不是?
一路再也無話,蘇秦也頂多就是在馬車經過二王府前的那條街時心臟觸動了一下,也不知道她曾經練梅花樁的那個湖,現如今是不是已經有蝌蚪在裡面游泳了。還有姜芽,也是兩月不見,她之前還答應帶她去看楚沐非那個帥哥呢,結果也未成行,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怨怪她!
物是人非啊!
蘇秦長長感慨着,皇宮就在這感慨中,悄然抵達了!
皇宮她不是第一次來,但是這次站在她旁邊的卻不再是洛意沉,而且壽宴所設的地方也不再是之前轉用來設宴用的千筵殿,而是擺在了御花園中。這等春日和暖之下一邊享受着萬花散發出的幽香,一邊推杯換盞聽樂賞舞,皇帝心情愉悅時再獻上點壽禮贏得皇帝開心加點官進點爵,蘇秦光想着那和樂融融的氣氛,都覺得這壽宴擺在御花園這個主意實在是太棒了。
這麼敞亮的環境,即使皇帝有怒意在心,也不好意思發出來吧!
因爲燕驚晨來的比較晚,所以進入宴席時四周已經坐下了一大片官員正在交頭接耳地說着話,燕驚晨這一入場,原本鬧哄哄的場面頓時像被一隻大手給掐住了嗓子,驀然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