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庸和鐵鉉面面相覷,他們都清楚,戰鬥遲早會來,只是沒有想到,來得這麼快。而且又這麼被動!
“唉!假如朝中能聽方公的,能壓制住孔家,兗州府就……唉!”鐵鉉不停哀嘆,他現在恨不得衝進京城,抓住那幫蠢材,提着他們的耳朵,告訴這幫貨,局勢究竟到了什麼地步!
只可惜,那幫人是永遠不會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了,他們只活在自己編織的夢裡。早晚有一天,會有人敲碎他們的迷夢的。
“盛將軍,根據那個紀綱所言,朱棣是要大舉南下了。”
盛庸疑惑道:“朱棣精通兵法,他應該清楚,此刻絕不是最好的時機,北平已經被打得凋敝枯竭,再動用大兵,他就不怕自己先垮了?”
鐵鉉遲疑,他也有類似的想法,只不過紀綱那傢伙也太橫了,看那樣子,彷彿有十足的把握似的。
“盛將軍,說句實話,有你在,我並不擔憂燕逆會攻克濟南。”
“多謝鐵大人信任!”
鐵鉉無奈笑道:“我是擔心其他地方,臨清,東昌,這些地方都不堪一擊。而且一旦落入燕逆手裡,他們就可以向南推到兗州,那樣的話,濟南就要腹背受敵了。”
“嗯,看起來必須要分兵救援了。”盛庸自語道。
……
夜寒如水,連蟲兒都懶得鳴叫,冰冷的鎧甲,上面聚集着一層細膩的露珠。
朱高煦坐在一塊石頭上,宛如一個雕塑,除了偶爾動一下的眼睛,其他的地方,都一動不動……他打過仗,很早的時候,他跟老爹出塞打蒙古人,守衛北平的時候,他不但在城上殺敵,更是幾次出城,去攻擊南軍的大營。
朱高煦不記得贏了多少次,他只知道還沒有輸過!
這一次也是一樣!
他比柳淳和朱棣還早知道兗州的事情,朱高煦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戰機。他立刻和藍勇分工,藍勇率領人馬,佯裝大部隊,攻擊其他的州城府縣,吸引南軍的主力。
朱高煦的計劃很簡單,就是替兗州分擔壓力。他也不清楚能做到什麼程度,但是他願意盡力而爲。
很快,他又等到的戰機,從濟南府裡,送出了絕密的消息,鐵鉉分兵五萬,去救援東昌府!
五萬!
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朱高煦面對着地圖,很快弄清楚了鐵鉉的打算。就算燕軍大舉南下,他只要守住濟南和東昌,兩扇大門在手,燕軍就別想攻入山東腹地。
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從容調兵,解決掉兗州的問題。
“很好的計劃,只可惜,遇到了我!”朱高煦反反覆覆,推想了作戰計劃,突然,有騎兵跑過來,“二殿下,南軍的人馬出現了!”
朱高煦豁然站起,一瞬間,抽出了佩刀。
在他身後,五千名騎兵也都快速集結。
“弟兄們,到了拼命的時候了!”
“跟我來!”
朱高煦躍上戰馬,先率領三百人衝了出去。
戰鬥就這麼迅速爆發了,和朱高煦撞在一起的是南軍的夜不收,晨光之中,兩支人馬相遇。
朱高煦一馬當先衝了過去,南軍的反應也不慢,立刻有人張弓搭箭,向他射過來。朱高煦只覺得有嗖嗖的聲音,從耳邊劃過,甚至有弓箭蹭着頭盔,留下了一串火星。再精準一點,或許他就要沒命了。
朱高煦卻沒有在乎,或許有人天生就該在戰場上發光發熱!
朱高煦終於衝到了對方的眼前……他沒有舉刀去劈,而是直接藉着挺直腰背的機會,將手裡的刀自下而上,劃開了對方的身體,從小腹到胸膛,再到腦袋。
鮮血狂噴,宛如霧氣。
朱高煦從中間衝過,絲毫不受影響,刀由劈向了另一個人。
這套陣前決勝的刀法,來自樑國公藍玉。
在京城裡,別的皇孫都在虛應故事,誰會相信,身份尊貴的他們,需要親自上戰場。
只有朱高煦,一次又一次,不斷磨礪着自己的功夫,要讓刀更快一些,讓角度更刁鑽一點,爲了一擊必殺,需要千萬次的練習……
終於,他可以把刀用的像手臂一般嫺熟。
“殺!”
朱高煦砍掉了一名夜不收的胳膊,回手又是一刀,將一個試圖逃跑的傢伙戳穿後心,鮮血迸濺,立撲!
朱高煦的兇悍嚇傻了其他夜不收,南軍紛紛向後潰散,可朱高煦卻不想繞過他們,他又取下了後背的弓。
他的箭術是跟朱棣學的,這也是朱高煦最引以爲傲的本事!
嗖!
一支箭從後面穿透脖頸,南軍落馬而死。
朱高煦露出殘忍的笑容,以爲本殿下不會弓箭是吧?這回讓你們嚐嚐厲害!
他又連着發了三箭,有三個夜不收被他射傷或者斃命,其餘的將士衝上來,一共三十多名夜不收,一個活口也沒有。
清點戰果之後,朱高煦果斷下令!
“隨我來!”
他的對面是五萬人馬,足足是他的十倍!
可這小子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下令出擊了,而身後的士兵也彷彿沒有覺察似的,就這麼傻乎乎地衝了上去。
戰鬥不出意外打響了。
朱高煦的對手是瞿能,他也算是朱允炆一方,爲數不多的將才。他離開濟南的時候,鐵鉉曾經面授機宜。
他覺得朱棣很可能是虛張聲勢,因此需要果斷打退燕軍,然後去圍攻兗州,解決後顧之憂。
瞿能頗爲贊同,他也不信倉促之間,燕軍能集中多少兵力。如果人少,就是來送菜的。瞿能讓自己的兒子指揮前鋒,撒出去夜不收,遠遠偵查,防備偷襲。
朱高煦來得很快,但是卻沒有出乎瞿能的預料。
戰鬥打響,朱高煦就像是一隻猛虎,他身後的將士則是化身狼羣,簇擁着自己的王,迅速衝擊。他們高舉戰刀,寒光閃爍,鮮血奔流,殘斷的肢體,四處飛濺,人命在這一刻,變得比螻蟻還不值錢。
朱高煦縱馬前突,手裡的長刀不停揮舞,每一下都有人喪命,即便沒死,只要掉下去,就必死無疑!
他忘情廝殺者,可漸漸地,南軍停止了混亂,他們有序退去,在朱高煦的面前,出下了一整隊的刀斧手。
南軍肩並着肩,伴隨着千戶的斷喝,大刀舉起,宛如一面寒光閃閃的牆,迅速劈下。
朱高煦大驚,他慌忙用手裡的刀橫削。
幸好他的刀是精心鍛造的利器,一下子砍斷了三口刀,又揮手一擊,將三名刀斧手斃殺。可其他人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十幾名靖難軍騎兵落馬斃命。
朱高煦咬着牙,縱馬繼續衝擊,不斷有南軍倒下去,可每當他殺一個人,就會有兩個頂上來。
對方的人越來越多,密密匝匝,幾乎看不到邊界。
朱高煦疲勞了,他的雙手開始顫抖,他必須用盡力氣,才能握住手裡的刀。而這口寶刀的刀鋒也變得不再犀利。
朱高煦擡起頭,仰望了一眼天空中的太陽,四周籠罩着一層七彩的光圈,空氣之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土氣。
撐住!
一定要撐住!
機會很快就來了!
而就在此時,南軍的瞿能也是大喜過望。
“哈哈哈,居然是朱高煦!朱棣的二兒子!吾兒,快去抓了他,要活的!”
“遵命!”
瞿能的兒子立刻領命,他親自帶領着僅有的三千騎兵,向朱高煦的後方穿插過去,要截斷他的後路。
“殿下,快,快退吧!”
朱高煦恍若未聞,此刻要是退了,就真的敗了!
在朱高煦的眼前,一杆大旗越來越近!
“殺!”
他再度鼓起勇氣,奮力向前突擊,不停揮刀,不停收割生命,身後的將士浴血衝殺,寧死也要追隨着殿下,
近了!
近了!
朱高煦覺得這杆旗號,似乎觸手可及,只是在這段距離中間,有數以百計的精銳擋着,咫尺天涯……就在這時候,突然狂風驟起,夾雜着砂石吹了過來。
咔嚓!
大旗應聲斷裂,朱高煦咧着嘴,鼓起胸膛,用盡力氣大吼:
“瞿能老匹夫死了,跟我衝!”
朱高煦化身戰神,衝向了混亂的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