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冷志又道:“依奴才拙見,王爺這一趟還是有米老夫人同去最妥當。米老夫人於宮中二十幾年,最知悉其間的水深水淺,及那些個禮節規矩,有她老人家在一邊幫襯着,王妃行事說話也有了依據的分寸。但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慕曄歆然大悅。“能讓冷總管如此費心考量,想來本王的這位王妃很得你這位冷麪大總管的擁戴呢。”
冷志淺哂未言。他這一生,惟有逍遙王一個主子,王妃既然是王爺這當下最在意的,他亦會苛盡全力地在意,爲王妃煞費苦心,爲得是讓主子無慮寬心,不必因這份在意分去過多心力,貽誤了大事。
但願,王爺此遭京城之行平安順遂,萬事稱意。
但願如此。
既然決定了夫唱婦隨,逍遙王執意攜妻進京,婉瀠自是欣然從命。
京城之行即將啓程,說不得須與親友有一番辭行,她先回蘇家小住了三日,再至趙府向惟一的閨中好友作別。趙瑩雖是才情卓越的繡界才女,爲人處事卻向來豁達開朗,雖是作別,並未惜別,只是,眉目之間有隱隱憂色。
“婉瀠可知進京意味着什麼麼?”
“願聞其詳。”
“在苑州這塊地方,你既是逍遙王妃,也是這個地面的女主人,進了京,你便僅僅是逍遙王妃,是諸多皇家兒媳的一個。在這裡,除了逍遙王,人人都要向你行禮,進了京,你便須向多人行禮。”
婉瀠星眸凝覷好友,沉靜聆聽。
“你飽讀詩書,有着滿腹的經綸,若你想,名聞苑州絕非難事,但你卻低調沉斂,若非有婉清的從中牽引,我斷不能結識喜歡靜養深閨的你。而皇家呢,卻是世上最張揚最熱鬧也最喧噪的地方,你進了裡面,怕是不能隨心隨性,但瑩兒又怕你隨波逐流,變成了一個左右逢源、巧舌如簧的世俗貴婦。”
她微曬,“以瑩姑娘之見,我該如何自處?”
趙瑩輕嘆搖首,“我哪裡會有什麼見解?那個地方,笑時未必是笑,哭時未必是哭,人人都有一張掩飾真實的面具,人人都有一副各有計量的肚腸,一切,端要看你自己的悟性和造化了。”
“對那個地方如此的清透了解,難不成瑩兒曾經涉身其中?”
趙瑩怔住。片刻間,秀靨上有一片恍惚陰霾飄過,雖僅僅剎那,卻足以讓那雙秋波失卻幾分明媚,添進幾許蕭瑟。
“京城本土的繡品必定有獨到之處,瑩兒可要我帶些回來供你參詳?”婉瀠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每人心中皆有一方他人不能觸及的領土,她的隨口之問,不須好友的推心置腹。
“也好。”趙瑩釋笑。“婉瀠,認識你,是趙瑩此生之幸。此一去,路途迢迢,瑩兒雖不善音律,仍願獻醜,撫琴詠歌爲你送行。”
送至友兮歌詠志,路漫漫兮且珍重。
且珍重兮勿匆匆,勿匆匆兮悅心目。
長路花開意態濃,莫負關山千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