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尚在言笑,車輪卻已駐住,一道毫不掩飾驚喜與熱情的聲音打透了車前垂簾,肆無忌憚地遞進了車廂中人的耳裡。
“本王的親親婉瀠回來了麼?想死爲夫了!”
那句話,令車內的三個女人皆受驚了。
想她們生於長於學士府內,出入皆鴻儒,往來無白丁,更在天朝第一才子的言傳身教之下,謹守閨訓,無論何樣情形,俱是言辭得宜,行止得當。縱算最不喜讀書習字的芳涵,也知什麼叫做非禮莫言。而外面那人那話,顯然不在她們所受教養可以接受的範疇之內。
“小姐,外面那個,應該是咱們的王爺姑爺罷?”芳涵湊到主子右耳根,竊聲問。
“可是聽着,怎麼像個登徒子?”芳蘊擠到主子左耳根,悄言。
“除了本王,你們認爲天底下有誰敢對本王的愛妻如此說話?”爲她們解答的,並非被兩個丫頭夾擠在中間的婉瀠。湘南冰絲緞製成的垂簾,被一隻戴了紅玉斑指的手掌掀開,手掌探入,掌心向上。“婉瀠,下車了。”
竊竊私語被人聽了去,而且是恁大權勢的主兒,兩個丫頭掩口不及,嚇得兩個腦瓜緊垂到胸前,噤口不言。而婉瀠,對着那隻探向自己的手,怔了良久。
“婉瀠愛妻,不下車麼?若車上這般讓婉瀠留戀,爲夫不介意到裡面作陪。”
眼覷着車外人影作勢就要翻上車來,兩個丫頭死命握住了主子裙帶,瞪大了眼作無聲哀求:小姐,救命~~
無奈,婉瀠將素手交予到了那隻手中,並隨他的牽引起身。豈料,那股牽引之力並不僅僅想把她帶出車外,而是帶進了一個虛位以待的臂彎,並一舉託抱而起,在兩側敬立的侍衛與家丁注目之下,闊步邁進逍遙王府左右大敞的府門之內。
芳涵、芳蘊看得目瞪口呆:這位王爺姑爺,作派也忒驚世駭俗了些罷?
婉瀠亦掙了一掙,便確定了這個男人絕對無意放自己腳踏實地,真若硬要掙扎起來,徒給王府諸下人添了茶餘飯後的笑話而已,遂暗咬貝齒,強忍困窘,在一路走來的目光洗禮中,期盼着通向寢樓之路不要如此漫長。
“婉瀠愛妻,這些時日不在,可想爲夫了麼?”男人卻不肯輕易放她安生,豐脣遞近,暱聲問。
她把臉兒向旁閃避了開去,玉顏凝起,“王爺自重。”
“自重?”那男人低笑。“要男人對自己的妻子自重,豈不是天大的爲難?”
“請王爺記得時下身處何地。”
“本王的府邸。”
“王爺想讓府中下人將婉瀠看成僅供王爺褻玩取樂的女人麼?”
他步勢一頓,臉上笑意收斂,一雙漂亮的豹眸倏然幽沉,“你如此看本王?”
“青天白日,衆目睽睽,王爺如此舉止,想讓婉瀠如何作想?”
“嗯?”他眉梢一動,目芒掠閃,豐脣壞意上揚。“婉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還不放人下來?此乃婉瀠心語,但對這個雖停止了親暱騷擾仍然執意抱她行路的男人,她突感無力: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