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扶着雲慕的牌子匆匆地去了趟皇后宮,結果自然是被轟了出來,沒能完成任務的太監們如喪考妣,面色灰敗地跪在慕容安定的面前。
慕容安定盯着手裡那面金牌,一臉鐵青。
這叫什麼事,隨手一翻都翻到了雲慕,當年權醉菁鬧脾氣,她還會稱個病,可聽聽小太監們怎麼說——
“皇后娘娘說,後宮女人這麼多,皇上隨便找哪一個,不要……再煩……她。”
“退下。”
慕容安定惱火地揮袖,窩火地往榻上一倒,矇頭大睡。
什麼冰之後,炸藥之後,能氣死人的皇后!他極盡耐心去哄那女人,那女人到底回報了他什麼?以前用毒蛇咬他,害他差點死掉,在五彩池懸起森森白骨,分明歹毒,可他都不計較了,到底要怎麼做,雲慕才肯低頭?
咦,罷了,不想了,再想,今晚又別想睡了!
第二日,慕容安定又誤了早朝。
這是他這些日子以來第三次誤了早朝,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今兒免不了又要挨皇姑姑的罵。
鐵青着臉色趕到御書房,機要大臣們已經收上了摺子,跪在外面等他。
“朕有些不舒服,有本快奏。”
他坐下後,匆匆說了句。
“皇上,臣覺得應當儘早將權家人推到午門斬首,以敬效尤。”
孫丞相上前來,抱拳奏稟。
“准奏。”
他拿着硃砂筆,在摺子上一勾,丟還回來。
“皇上,權案牽扯的官員都已到案,有幾個位置必須儘早派人前去主事。”
孫丞相又說。
“這名單上的人不行,你們議好了再呈上來。丞相你辛苦點,暫代刑部衙門的事。”
慕容安定擰擰眉,把手裡的名單丟開。
“皇上,最近京中不時傳出異相,民間開始流傳一則傳言,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孫丞相猶豫一下,小聲說。
“說。”
慕容安定擡目看他。
孫丞相沉吟一下,小聲念:
“冰之後,後之冰,冰在上……龍在下,翻雲覆雨朝堂傾……”
“放肆。”
慕容安定低斥,這是哪裡來的謠言,居然說雲慕有傾國之心。
“臣萬死。”
孫丞相連忙跪下。
雲慕屢次當衆頂撞慕容安定,後宮已悄悄將此事傳出,大家皆言慕容安定怕這皇后,因而有了冰在上,龍在下的傳言。
“坊間傳言,冰之後乃魏國之遺,是來毀我大焱江山……”
孫丞相看着他鐵青的臉色,又小心地說了一句。
東方笑晴……即司徒欣柔是魏國之遺,她還懷有龍裔血脈,至於雲慕,始終身世不明。蘇錦惠已將司徒欣柔威脅雲慕的話告訴了他,若其母真是軍|妓,那雲慕還真有可能是當年被流放的各族皇族的後代。
慕容安定也看得出,雲慕身上始終帶着一種天生的貴族氣質,舉手投足都有着十足的清傲之氣。
其實他並在乎這兩個女子是哪國皇族的後代,他在乎的是,這女子是否懷着目的而來。
處理完朝政,日已西斜,每天都是這樣,有做不完的事,看不完的摺子,因爲權之楚倒臺,官員爲了爭寵上爬,互相傾壓,爭權奪利的事每天都在他眼前上演,他冷眼看着,一天不出聲,重用哪一方,這些人的神經一天就不敢鬆懈,得給他打起精神,好好幹活。
帝王之術,他得慕容烈之精髓。
感情方面,他比慕容烈可混亂多了。或者是從小被寵得厲害了,習慣女人對他崇拜倍至。就連司徒欣柔那樣的美人兒,在他面前也溫馴得像小綿羊,只有雲慕,扎得他渾身不舒服。
找虐呢?他暗罵自己一句。
沿着湖邊,慢慢往帝宮走。
曼羅王子獻上的禮,有一大半他昨日已經讓人送去了皇后宮,也讓畫公主選了她喜歡的,以後當成她的嫁妝。
對雲慕還不夠好?
他心裡不爽快,臉色也就難看了。
濃豔的斜陽下,幾名嬪妃正在園子裡賞花。其實也就是在他回帝宮的這必經之路上碰運氣而已。
女子一入了宮,所有的希望就在皇帝身上了,要麼奮力一搏,要麼寂寞成白髮,老死在金宮。
她們也沒錯,錯的是這個天下,天下男人皆以爲好男兒當有三妻四妾,才顯威風,何況是皇帝?
“皇上萬歲。”
嬪妃們姍姍跪了,給他磕頭。
“平身。”
他淡淡說了聲,從她們中間經過。
“皇上面帶憂色,爲國事操勞,不如聽臣妾撫琴一曲吧。”
有大膽的嬪妃喚了他一聲,他停下腳步,扭頭看向她。
這是一個鵝蛋臉,頗有福相的女子,中等個兒,身材豐|滿,胸前兩團軟肉從緋色薄紗裡隱隱透着媚意,站在樹下溫婉地說道:
“臣妾還煮了茶,皇上若不嫌棄,嚐嚐臣妾的茶藝。”
慕容安定也確實心情煩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覺得還不算扎眼,就在樹邊的小亭中坐下。
那美妃喜出望外,連忙抱了玉絃琴,坐到他的面前,放下弦,纖纖玉指輕輕拔過晶瑩的弦,琴音美妙,如鶯哥鳴唱。
另幾名嬪妃見狀,不甘示弱,便隨着琴絃之聲,翩然起舞。
嬌柔美人,在綠葉紅花之中舞蹈,確實好看。可慕容安定看來看去,卻覺得索然無味,臉上表情更不爽了。
嬪妃們見狀,心裡惶恐,跳舞的先亂了陣腳,你踩我一下,她踢我一腳,你勾了她的腰帶,她撞亂她的髮髻……驚呼之後,彈琴的也亂了,一根絃斷掉,琴音刺耳……
“皇上恕罪。”
衆嬪妃嚇到,連忙跪到他的腳邊,祈求他的原諒。
“都回去。”
慕容安定意興闌珊地揮手,明明美人在前,卻毫無興致,他是怎麼了?
“皇上……喝杯茶,解解乏吧。”
彈琴的嬪妃壯着膽子,起身,拿起桌上正在煮的茶,給他沏了一杯。她每日都在這裡煮茶,還是第一回得到這樣的機會。
慕容安定又看她一眼,接過了茶,抿了一口。
這茶倒是好茶,若是換個人煮就更好了……這念頭一出,嚇了他一大跳。
他對雲慕怎麼動了這樣的心思?居然是真心地惦上了,時時刻刻就想着那個人,不管臉是好看的,還是難看的,不管是歹毒的,還是冰冰的……
果然,他開始找虐了啊!
他擰擰眉,又喝了一口茶。
他是皇帝,是男人,怎麼可能總圍着那女人轉?非得等她來求自己不可,冷她個十天半月,看她歇不歇了她的傲氣……
想是這樣想,他能過十天半月不想她麼?
慕容安定心裡發狠,嘴裡也發狠,一連喝了兩碗茶,這纔看向那美妃。
“你叫什麼名字?”
美妃怔了一下,滿臉委屈。
“皇上,臣妾是瑛兒啊。”
“嬰兒?”
慕容安定又皺眉,這是啥破名字?
“皇上誇臣妾膚如凝脂,像嬰孩一樣,因此賜名瑛,封瑛貴人,臣妾的父親是工部侍郎崔岸。”
瑛貴人更委屈,怎麼連名字都不記得了?初入宮的時候,她還侍過幾天寢呢!
慕容安定想了想,還確有那麼回事,當時和權醉菁鬥氣,權醉菁總是弄些亂七八糟的藥,又和他唱反調,於是他故意又迎幾美入宮。兩個人其實不是沒有感情,從小一塊兒長大,只是時間久了,感情變了味而已,一個要抓得死死的,總玩些手段,另一個又厭惡這些手段,所以就越行越遠。
慕容安定擰擰眉,權醉菁昨兒已經回宮,可並未來找他,暗中盯梢的人說,她只去各個親戚家裡轉過,可親戚們大都受了牽連,下了大牢,剩下的人都不敢理她,因此毫無所獲。回宮之後,一直呆在宮裡,不肯吃喝,形容憔悴。
曾爲青梅,如今反目,讓他感嘆不已,忍不住就想去看看她。心想,如果她願意,贈她良宅良田,金銀珠寶,放她出宮,就算她想再嫁也行,好歹能讓她過個風平浪靜的日子。
“皇上。”
瑛貴人見他起身,連忙跟上來,小聲說:
“皇上不如去臣妾那裡坐坐,臣妾做幾道小菜,再陪皇上下幾盤棋,讓皇上解解悶。”
慕容安定扭頭看,本想說免了,可突然一眼就看見雲慕正和畫兒一起往這邊走,腦子裡頓想到雲慕昨晚對太監們說的話,一氣,就拉住了瑛貴人,大步迎向了雲慕和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