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Chapter 26

蘇斂的腰細得有些過分, 手臂環上去的時候,隔着襯衣,感覺像是薄薄的一層。

池妄沒敢亂動, 就保持着那個姿勢站在原地, 輕輕摟着人。

那一聲池哥, 叫得心裡發癢。

平時倒是不肯, 只有這種迷糊的時候才比較乖。

只是明明這會兒風大得厲害, 池妄卻覺得很熱。蘇斂的呼吸是燙的,皮膚是燙的,貼在脖頸上的脣也是燙的。

他微微低頭, 餘光掃過那張臉,雙眼閉着, 呼吸清淺。

池妄輕聲叫:“小蘇老師?”

蘇斂沒應人, 只是偏頭輕輕蹭了一下, 換了一個舒服的角度靠着。

“別在這睡,我們先下去。”池妄拍了拍他的後背, 又說,“你生病纔好沒多久,不能吹風。”

“不想動,這裡比較暖。”醉酒的蘇斂好像打破了平時的矜持,任性得厲害。

池妄手掌下滑, 落在腰上:“那....我抱你下去好不好?”

停頓了幾秒, 蘇斂腦子混沌地點了點頭:“好。”

微微鬆開人, 池妄彎腰勾着他的膝蓋, 把人輕鬆橫抱起來, 慢慢往樓下走。

樓梯狹窄,過人本就不太方便, 現在還抱着一個,就更是艱難。

從四樓下到二樓,池妄幾乎後背全溼,額頭冒汗。午夜的網吧零散還有客人在,他快步走進裡面的休息室,把人放在牀上,換了拖鞋。

池妄扯過被子搭在他身上,長長舒了口氣,扯着領口扇風:“就在這兒將就一晚。”

兩秒之後,被子被踢開,蘇斂微微睜眼:“不行,我要洗澡。”

池妄真是快被這祖宗折騰瘋了,都這樣了還這麼愛乾淨。

他彎下腰,盯着人問:“自己能洗嗎?”

“能。”蘇斂斬釘截鐵回答,好像被風一吹,酒勁散了不少。

池妄轉身從旁邊的小衣櫃裡找了件自己的T恤和長褲遞過去:“旁邊就是浴室,小心地滑。”

“不可能滑倒,我沒醉。”蘇斂嘴上很有自信,走路倒是有些搖晃,一路扶着牆走出房間。

池妄操心得要死:“…….你慢點兒。”

手還沒扶上去,又被人猛地甩開:“我自己可以。”

自力更生,還挺倔強。

池妄到底不放心地跟着人過去,腳還沒踏進浴室,門就相當無情砰一聲關上,差點兒撞上鼻子。

他無奈地轉身靠在牆邊等,生怕那人不太清醒,又摔上一跤。

浴室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停頓了幾秒,水聲響起,霧氣從縫裡蔓延出來。

網管在場內巡邏,繞過來問:“妄爺,還沒睡呢?”

池妄笑了笑,側頭指着浴室亮着的燈:“等蘇斂洗完就睡。”

“夠貼心的啊,這都兩點半了。”網管打了個哈欠,“中秋生意差,我去前面趴着眯會兒。”

“行,去吧。”池妄打完招呼,又百無聊賴地刷了會兒手機,心不在焉。

水流聲一直未停,快二十分鐘過去,房間裡再沒有別的動靜。

察覺不太對勁,池妄揚聲問:“蘇斂,好了嗎?”

沒人迴應。

池妄擡手敲了敲門,着急了些:“沒事吧?你應我一聲兒。”

房間內依然一片安靜,池妄的手搭上門把,輕輕往下壓:“我進來了。”

門緩緩推開,浴室裡霧氣繚繞,蘇斂躺在浴室的地上,手腕和腰都細得厲害,長腿蜷曲,雙眼緊閉,全身不着寸縷,白成一片。

花灑的水珠還在滴滴答答往身上落,散向四處。

這是暈了,還是睡着了?真是要命。

池妄閉了閉眼,又緩緩睜開,快步過去,扶着人的後頸晃了晃:“醒醒,先起來。”

蘇斂睜眼,兩人對視,一雙帶着霧氣的眼睛有些發紅,看上去很是可憐:“起不來,腿麻了。”

池妄:“……..”

他關掉花灑,側身出去,叮囑人:“別亂動,我給你找件浴巾。”

拿着東西再進來的時候,蘇斂還坐在原地一動不動,有些愣神。

無端的耳根發熱,池妄壓根不敢跟人視線碰觸,只能落在一旁花格的瓷磚上。

避開視線,他擡手擦了擦潮溼的頭髮,把大浴巾往人身上一裹,試圖把人從地上拉起來。

蘇斂後背貼着牆沒動,緩緩擡手,伸過來那一截帶着水珠的手臂去夠花灑。

池妄無奈地捏住:“別洗了,回去睡吧。”

“你怎麼不打招呼就進來。”蘇斂恍惚間認出人,張口就是埋怨。

“…….我要不進來,你大概得死在裡面。”

“不可能,是我自己躺下去的,好睏。”

“算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池妄不想跟醉鬼講道理,也講不通。

好不容易把人重新抱回房間,吹乾頭髮,再哄上牀,池妄精疲力盡。

他拿着睡衣進了浴室,不大的房間裡還殘存着用過的沐浴液的味道,一股子青檸味兒。

腦子裡又閃過方纔的場景,耳根再一次開始發熱。

甩了甩頭,他快速衝了個戰鬥澡,就着小牀旁邊狹窄的距離,側身躺了上去。

-

蘇斂是被渴醒的。

睜眼想要找水,視線落在白晃晃的屋頂上,環顧了一圈,才發現是第一次留宿的網吧。

垂眼一看,衣衫大敞,睡袍散了一半兒,就這麼相當張揚的暴露在空氣中,很是羞恥。

他側頭看向枕頭旁邊還睡着的人,攏緊衣服,擡腿就往小腿上踢了一腳。

因爲痛感,池妄被迫睜眼,一臉茫然看着人:“怎麼了?”

蘇斂冷冷發問:“你脫我衣服幹什麼?”

語氣和神情都結了層霜,像是在譴責睡完就跑的渣男。

果然醒了酒又重回高冷,冷酷且無情。

池妄擡手抹了一把臉,覺得冤枉,“昨晚的事兒,你真是一點都不記得?”

零星的片段閃過腦中,好像是在吃飯,然後跑去天台看了月亮,還幹嘛來着,記不太清。

察覺好像有些失態,蘇斂臉頰一熱,矢口否認:“喝了太多,都忘了。”

“你這酒量,我勸你下次別喝。”池妄被折騰了一晚上,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謝謝你又收留我了一次。”蘇斂垂眼,自知理虧。

池妄輕哼,戲謔道:“你感謝恩人就是早上送上一腳?”

蘇斂聲音低下去,神色尷尬:“我以爲你…….”

“以爲什麼?”

“沒什麼。”

蘇斂攏着睡袍艱難從牀上爬起,啤酒的質量不太好,宿醉得厲害,這會兒頭痛欲裂。

他茫然地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扭頭看人:“我衣服呢?”

“在浴室,都被花灑澆溼了,穿我的吧。”池妄擡了擡下巴,指向衣櫃,“自己找。”

蘇斂慢吞吞挪步過去,拿了套衣服,又警告人:“我換衣服,你別看。”

嘖,又不是沒看過。

池妄懶懶地背過身,扯過被子矇住自己的頭:“不看。”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十點,池妄伸了個懶腰,睜眼看見呆呆坐在沙發上愣神的人。

他掀開被子下牀,視線落在蘇斂身上。

頭髮亂糟糟的裹着他的黑T,尺碼偏大,有些鬆垮,露出一小截鎖骨,衣服和皮膚的色差強烈,倒是顯得整個人更是白淨。

池妄伸手點了點額頭:“發什麼呆?你今天準備去哪兒?”

蘇斂還在拼湊昨晚殘存的記憶,恍惚擡起眼,慢了半拍說:“去寺廟。”

就沒見誰假期頭一天去見佛祖,池妄覺得稀奇,好奇問:“去那兒幹什麼?”

“還願。”

蘇斂想着穿越回來也快一個月,是佛祖在幫忙,纔能有了這麼離奇的經歷。

既然願望實現,就該找機會去還願。

想到假期密密麻麻的人羣,池妄擡手擰了擰眉心:“你一個人去?”

蘇斂點頭,面無表情說:“我經常一個人出門,很正常。”

“我今天沒事兒,陪你去吧,把小九他們也叫上,就當組隊寺廟一日遊。”

池妄說完,摸出手機在羣裡發信息。

[人間妄想]:都起了嗎?

[九九九小機靈]:起了!妄爺今天什麼安排?漂流網吧還是睡大覺?

[人間妄想]:去寺廟拜拜

[雙木]:???

[九九九小機靈]:你喝酒喝傻了?人這麼多,去什麼寺廟?

[人間妄想]:要月考了,你就去拜拜菩薩讓你多兩分不行?

[九九九小機靈]:……..倒是沒毛病

[詞詞]:那我也去!

幾條聊天下來,大家約好時間地點,寺廟山腳下見。

顧安久看着一前一後下車的人,摸着下巴琢磨了一會兒:“斂哥這衣服,看着很是眼熟。”

池妄隨手扣上車門,直接給了答案:“我的。”

“哎呀,這就開始互換衣服了?果然酒精是最好的催情劑。”顧安久用肩膀碰了碰林衍,“我說什麼來着?真有事兒。”

林衍表示同意:“確實,有姦情。”

蘇斂:“…..……”

都什麼朋友,他就該獨自安安靜靜的來,悄無聲息的走。

想起昨晚那首歌,顧安久湊過去壓低聲音:“斂哥,以前還不知道你唱歌這麼…..”

一時間還沒找着形容詞,嘴巴就被池妄捂住:“別提昨晚。”

蘇斂側頭看過去,神色茫然:“什麼唱歌?誰唱了?”

池妄捂嘴的手更重了些,手指捏在胖臉上,恨不得當場暗殺。

既然蘇斂忘了就別再提起,免得這人又害臊得翻臉。

被迫要挾的小胖子臉色漲紅的搖了搖頭:“沒有,什麼都沒發生。啊,今天天氣真好。”

話說了一半,蘇斂無語:“算了,走吧。”

寺廟在山上,幾人沿着棧道往上緩慢挪動。還沒到半山腰,顧安久累得直喘氣:“我覺得吧,我拜不拜沒區別,都是倒數,要不算了?”

池妄拎着他的脖子往樓梯上攆:“拜完佛祖,你能進倒數前十。”

顧安久撇脣:“這聽上去真是毫無吸引力。”

宋嘉詞結結巴巴說:“佛祖盡、盡力了。”

一羣人沒忍住笑出聲,差點兒從樓梯上滑下去。

山路蜿蜒,道路狹窄,前前後後都擠滿了拜佛的人,擁擠得厲害。

又走了一截兒,顧安久到底忍不住,開始瘋狂吐槽:“十分鐘前你也是這麼說的,誰假期來爬山拜佛啊瘋了吧,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跟你當兄弟,下次,算了,絕對沒有下次。”

池妄輕聲罵:“閉嘴,就你話多。”

腦子裡想着事兒,蘇斂沒說話,只是神色平靜地沿着路快步往上走。

林衍怕宋嘉詞摔倒,一路摻着他的小細胳膊往上爬:“小猴子有願望嗎?”

“有。”宋嘉詞點頭,又擡手捂住嘴,“但、但我不能告訴你,說出來就、就不靈了。”

林衍輕笑:“用腳趾想,都知道你想許什麼願。”

宋嘉詞瞪了他一眼,快步走了兩步樓梯,不想理人。

“小蘇老師,你上次許了什麼願?”池妄走過去跟蘇斂並排。

“不能說。”蘇斂倒不是故作神秘,真要說出來,大概也沒人會信。

從未來穿越回過去的時間,誰聽了都會覺得天方夜譚,不說也罷。

池妄懶洋洋雙手插兜:“行,你們都不說,那我也不說。”

蘇斂輕嗤:“不是賺大錢,就是開公司,反正跟學習考試沒關係。”

“操,你會讀心?”

“…….你的想法都寫臉上了。”

池妄挑眉,有這麼明顯麼。

終於抵達山頂,鬧哄哄的氛圍一下子就變得清淨,四處悠悠盪着古鐘的撞鐘聲。

佛門禁地,大家也就不再玩笑,集體噤聲,變得神色嚴肅起來。

蘇斂跪拜在佛祖面前,雙手合十,虔誠還願。

池妄並排着跪在一起,雖在佛門,心思卻不清淨,時不時地側頭看人。

到底是什麼願望,值得這麼大老遠來一趟。

他一直覺得蘇斂身上像是藏了很多的秘密,明明關係好像已經近了不少,卻霧裡看花,總是琢磨不透。

偏偏這人話少又高冷,什麼都不肯說,顯得更是神秘。

蘇斂看起來很是虔誠,睫毛微垂,微微低頭,嘴裡默唸着什麼。

池妄看晃了神,好一會兒纔想起來自己還跪着,又收回視線,心裡快速默唸完願望。

三下扣拜,直腰起身,幾人從廟裡出來,一日遊算是完美結束。

正準備往山下走,蘇斂腳步突然頓住:“你們等我幾分鐘。”

天色漸暗,池妄微微偏頭:“你還有事兒?”

“嗯,馬上就好。”蘇斂着急回頭,重新返回,找到寺廟裡誦經的和尚。

他微微垂眼,誠心問道:“請問,這裡可以幫人求平安符嗎?”

“可以,求來之後要隨身攜帶。”大師雙手合十,微微彎腰。

蘇斂點頭,聲音很輕,唯恐打擾了旁人:“好,麻煩您,我要一個。”

心誠則靈,那就希望池妄能夠再健康一點,蘇斂心想。

再出來的時候,趁人不注意,他把方纔的平安符偷偷塞進了池妄的外套口袋裡,幾人在山腳下道別。

池妄先是把蘇斂送到了家門口,才讓師傅拐了道,慢悠悠地往家行駛。

車上坐着無聊,他雙手插進口袋,就摸到了一塊有些硬的東西。

掏出來一看,紅底黃字的刺繡,質感良好,寫着“平安符”三個大字。

他有些疑惑地拍了個照,發送到羣裡。

[人間妄想]:你們誰給我送符了?如此貼心,感動得不行不行

[九九九小機靈]:不是我

[詞詞]:不是我

[雙木]:不是我

羣裡一共就五個人,排除完畢,答案瞬間浮現水面,沒人敢接話。

蘇斂看到羣消息的那一刻,表情裂開,感覺生無可戀。

本來只是想悄悄送符,這人真行,瞬間搞得人盡皆知。

池妄捏着平安符的穗子,點開蘇斂的對話框,單手打字: 小蘇老師,特意幫我求符,我真是好感動。

消息沒發送出去,一個紅色的感嘆號落在旁邊,很是刺眼。

顯而易見,他被拉黑了。

池妄重新發送好友申請,再度被拒,回憶這兩天的舉動,一臉茫然。

操,我又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