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距離我打死那個叫做洛克希的雜種已經過了15分鐘。
“你打死了哈雷·洛克希,”上校坐在辦公桌後邊,支着腦袋,顯得有些無奈,“他父親是哈雷·邁德·洛克希,‘黑鋼’要塞的負責人。”
我在腦子裡反覆思考了半天,最後放棄了,不得不問上校:“你能不能再說一遍,誰是誰的兒子,誰是誰的父親,我又打死了誰?”
“你打死了哈雷·洛克希少尉,他是哈雷·邁德·洛克希少將的兒子,哈雷少將是他的父親,是‘黑鋼’要塞的負責人,明白了嗎?”上校說完端起水立馬喝了一口,估計他說的挺費勁。
我還是不明白。
“明白了,”我可不想上校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我也沒興趣搞清楚誰是兒子,誰是父親,“所以現在呢?”
“首先,我對你的行爲表示支持,個人的,”上校指了指自己,“但其次,你打死了這個基地負責人的兒子,我如果不現在給你找個任務把你支出去,最後弄得你以身殉職一樣,少將知道了怎麼回事——這是遲早的事,你就死定了,整個基地的人都會想方設法殺了你,除非你已經是個死人。”
我這下更暈了,沒聽明白要我以身殉職是什麼意思:“你能再說簡單些嗎?”
“這裡有一個很容易的任務。”上校從旁邊的文件檔裡翻出一份任務書丟到我面前,我拿起任務書,看了看上邊的保密等級——秘密,之後打開。
“伯尼鎮附近發來了一份報告,一支巡邏小隊在鎮子西北方的一個死湖內發現了某些不大尋常的東西,一個突然出現在湖中央的小島,初步檢測報告顯示其成分有些特殊,所以上級打算派一支考察隊去取些深層樣本回來看看到底是什麼,”上校把雙手交叉,“這個地方經常有匪徒出沒,所以即使真的出意外死了一個,雖然讓人有些咋舌,但也是在情理之中,畢竟現在是戰爭時期,傷亡也是不可避免的。”
我明白上校的意思了,這是打算讓我“假死”,少將得到我的死訊,這件事也就這麼完了。
“那麼卓婭她怎麼辦?”
“女士自然會被我們保護起來,而且,”上校看着自己的指頭在一起捏來捏去,我說不清他身上哪點讓人覺得有些靠不住,“我們儘量把她安排到一般人無法接觸的地方,你覺得憲兵隊的特勤隊如何?這樣一來除非我首肯,或者出現了政治事件,沒人見得着她。”
“這樣最好。”我不敢肯定那個少將是個什麼樣的人,會不會不擇手段,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太沖動了,一拳,僅僅是一拳,那個少尉就去見了上帝。
“好吧,阿卡利亞,抱歉,也沒法讓你休息了,我不確定什麼時候哈雷少將會來要人,”上校揉着腦袋,爲即將要解決一個大麻煩感到慶幸,“好在一般的勤務外出都需要經過我的監管,一會我會去檢查考察隊,臨時抽調2名憲兵陪同,到時候看我手勢,明白嗎?”
我點點頭,跟着旁邊一名憲兵到隔間稍事休息。
這是什麼地方……一進門我就覺得不大對勁,這居然是個審訊室的監控室,而且設備齊全,那張沾滿血的、單獨在角落裡的牀讓我有些反感,還有旁邊乾乾靜靜的手術器械——僅僅從那些張牙舞爪的造型就可以判斷出,它們絕對不會是用來給人看病的。
監控臺顯示一共有16個單獨的隔間,有6人被分開囚禁,其中2人被打斷了腿,1個人的眼睛看上去瞎了一隻(我猜這要麼是反抗,要麼是被憲兵抓進來之前就弄的),還有3人穿着核動力裝甲。
“各部門注意,洛克希少將將於4分鐘後前來參觀,立刻檢查各項安全設施及逃生通道,準備迎接突擊檢查。”
果然,才過了不到10分鐘,少將已經直接來要人了,原本我還心存僥倖,這下可以肯定了,我打死了他的兒子,而洛克希少將現在很憤怒,非常憤怒,憤怒到完全喪失理智,直接上門行動來要人——把殺害自己兒子的混賬揪出來,就地處決而後快。
“坐好,別出聲,照我說的做。”我被身後的憲兵按住肩頭按在座位上,他則站到我的旁邊,看着我操作——實際上我什麼也不會,自然有些緊張,好在我這麼坐着,虛擬屏幕就在我面前,誰都看不到我怎麼操作的。
“啓動聲控模式。”那名憲兵說着伸手按下一個按鈕,屏幕左下角顯示,聲控模式開啓。
“全體——起立!”
一聲令下,我趕緊學着其他人,從座位上站起來,也不敢扭臉,只能微微側臉,看看是誰來了。
“全體——稍息。”一個陌生的聲音。
“報告少將,第17獨立憲兵團第223連等候您的指示。”是上校的聲音。
“甭客套了,上校,讓你的人該幹嘛幹嘛,我來這是爲了我的兒子。”少將的語氣依然很平靜。
我被那名憲兵按回到椅子上,大氣也不敢出,偷偷打量隔間的少將。
哈雷少將看上去像50多歲,眼睛裡透着深深的疲憊和壓抑的憤怒,還有一絲難以捕捉的敏銳,他的真實年齡恐怕不會超過45歲——是死去的兒子,這個噩耗讓他在一夜間變老了許多,我不安的抓了抓手,落到他手裡,我的下場會很慘。
“長官,”上校開始搬例行公事的屁話了,“根據英克雷聯邦戰時法律,憲兵部擁有對於軍人犯罪的懲治權,而當地駐紮部隊則應協助憲兵完成抓捕,看押,監管,審問,取證直至軍事法庭審判。所以,您不能直接向我要人,需要向總部的莫西恩·德利中將詢問,少將給我答覆後,我纔可以把嫌疑人轉交給您。”
“少跟我講這些屁話,”少將的聲音帶着不耐煩,“我一聲令下,外邊的蘇洛上尉就會帶着第1特種連衝進來,把你和你的手下全送進地獄。別忘了我纔是這裡的最高指揮官,我完全可以給你按上反叛的罪名,而現在沒多少人會計較的。”
“所以您想我怎麼做?”上校的聲音顯得很鎮定。
“我找飛利浦·查爾斯上將,”傳來帶着不安的踱步聲,“有些事,我需要私下和上將商討一下,我希望他的日程還有空缺。”
“關於您的兒子?”
外面沉默了許久,我終於聽到了少將的肯定:“沒錯,我的兒子。”
“或許,”上校開口說道,“查爾斯上將會有空的。”
“我的耐心足夠我等到下個星期三。”響起腳步聲,我小心的回頭,正好看到一票人馬走了出去,看來少將的確打算來搶人,但卻不知爲何臨時改變了主意。
“他媽的,”我聽見上校嘟囔了一句,“別躲了,上尉,出來吧,看來少將突然改變了主意,不打算要你的命了,不過我還是把你送走爲妙。”我從隔壁走了出來,注意到上校額頭上正冒着汗,看來他也嚇得不輕,只不過表露沒那麼明顯罷了。
5分鐘後,上校帶着人去檢查考察隊,我和另一名憲兵作爲緊急情況觀察人員被安插進了考察隊,當然,不怎麼受歡迎,但也不會太過於遭到其他人的敵視。
事實證明我想錯了。
考察隊有4人組成,2名和我穿着同樣2代核動力裝甲(英克雷所開發的PAI代核動力裝甲的探測器型號較早,距離較II代縮小,並且沒有光學迷彩,無法安裝某些附加性武器模塊)的士兵——可能是特種部隊或者專門的護衛,2名穿着看着很單薄的防護服的科學家,還有一堆我說不上來名字的儀器,那上邊居然有公司名稱和成產編號。
核戰前的機械,很顯然,英克雷的科技還沒有強大到足以生產任何東西的地步,某些東西顯然越用越少。
“龍騰”直升飛機的後艙門緩緩關閉,我很好奇這麼大的運輸艙塞下我們6個人和一大堆機器後居然顯得有些擁擠,也驚訝於英克雷所專門設計的這個功能強大的移動實驗艙——這要是被打下來,英克雷不得心疼死。
“你們倆,不要亂動,不要亂碰,最好也別出聲,”那名科學家先開口了,他們的軍銜都高到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地步,一個上校,一箇中校,好在他們這些人不領兵打仗,所以給多大的軍銜都是空頭支票,“我告訴你們,你們的任務就是保護我和中校,要是出了差錯,干擾到了實驗,小心你們倆的腦袋。”
我和另一名憲兵面面相覷,他衝我點點頭,看來憲兵們已經習慣了這些蠻橫的科學家了,這些人習慣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而不被外界打擾,總有一刻,他們在那些不起眼的旮旯、角落裡默默無聞的發現會震驚世界。
可惜現代人總是太浮躁,每個人都渴望着從投入立刻轉變爲成功,恨不得自己身上長出一雙翅膀帶着自己飛到那象徵着成功的頂峰。
可那樣的成功又有什麼意義呢?
“阿卡利亞?是我,哈迪斯,”無線電裡突然傳來上校的聲音,讓我感到微微吃驚,我們沒人帶着電臺,而現在VB-44“龍騰”已經飛出去了至少5公里,“別猜了,‘龍騰’上有中繼天線,我是來順便告訴你一聲,你可以安心了。”
少將不會再找我麻煩了?
“少將打算讓他的兒子加入‘波斯’計劃。”
我感到當頭一棒,不過轉念一想,跟我關係也不大,我帶着卓婭永遠離開這裡,甚至離開這片大陸,那個什麼洛克希即使想報復,也無能爲力。
“把任務完成,儘量活着回來,情況不大對勁,最新的報告剛剛送達,那個島正在消失,一會我會把資料發給你們,祝好運。”上校說完立刻切斷了通訊。
我坐在直升飛機上,突然感到深深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