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蕪……真是個好名字啊,絲絲荒蕪,一點點地摧毀一個人。”蘅碧汐看了一眼紀蘭馨,示意她將小藥瓶收好。
秦隨風沒有理會蘅碧汐話語中的淒涼,起身拂袖:“既無事,那麼微臣就告退了。”
蘅碧汐急聲喊道:“等一等。”
蘅碧汐從貴妃榻上起身,緩緩走到了秦隨風的面前,定定地看着秦隨風那張冰塊臉,輕聲問道:“若是秋萍看見你如今的模樣,你覺得她會高興嗎?”
秦隨風的眉頭痛苦地皺了起來,隨即後退了一步:“自從她走了之後,微臣的心也跟着她去了,一直在她的身邊陪着她。”
意識到自己不該將這樣的情緒暴露在蘅碧汐的面前,秦隨風又將臉板了起來:“秋萍她一定會高興的,因爲我一直都會愛着她。”
蘅碧汐嘆了一口氣,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今日賢妃在皇后宮中腹痛一事,你怎麼看呢?”
秦隨風的神情輕鬆了許多,低頭說道:“很難說,皇后喜愛桂花,宮中常備桂花糕。而賢妃食用靈石粉,行爲雖然有些急功近利,卻也在情理之中。”
蘅碧汐思來想去都沒有頭緒,無奈地說道:“難道這件事真的是一個意外?”
秦隨風斂眉,冷漠地說道:“或許吧。”
蘅碧汐看向秦隨風:“難道你就不能在這件事上多花花心思,幫幫本宮嗎?”
秦隨風的眉頭輕蹙:“你我之間早就約定好,只在陛下這件事上你我合作,我從未答應過你要在這後宮爭鬥中幫你的忙。”
蘅碧汐無奈地揮揮手:“好了,你下去吧,你終究不是秋萍,若是她,一定會上竄下跳地問你怎麼樣才能幫到我。”
無心之語落在秦隨風的耳朵裡,卻對他造成了極大的震動。
好一會,秦隨風才啞着嗓子說道:“微臣告退。”
蘅碧汐望着他離去的背影,不由想起了從前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秋萍。
紀蘭馨望着蘅碧汐憂心的樣子,不由寬慰道:“主子何必在這裡自苦呢?一切都在主子的計劃之中,不是嗎?”
蘅碧汐苦笑:“計劃?難道一切都按照我的計劃來,我的孩子就能復活嗎?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孩子愛笑的樣子,小小的人兒粉雕玉琢的,是那麼的可愛……”
蘅碧汐痛聲道:“是鳳擎軒!他奪走了我的孩子!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臉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嘴巴張得很大,似哭似笑。
紀蘭馨望着蘅碧汐這副似鬼魅一般的模樣,轉過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嚶嚶地哭了出聲。
蘅碧汐大聲喊完之後,只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抽空了一樣,軟軟地靠在紀蘭馨的身上,口中斷斷續續地說道:“絲蕪……絲蕪……我終於可以報仇了啊。”
紀蘭馨心疼地看着蘅碧汐,從她的眼神沒有看到哪怕一絲的欣喜,只有無盡的空虛和迷茫……
夜已深,鳳棲宮的宮門早已落下。
蘅碧汐睡得很不安穩,一直在牀上翻來覆去。
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隱約響了起來,將蘅碧汐從噩夢中驚醒。
“紀蘭馨!紀蘭馨!是誰在敲門?”
蘅碧汐雙手擁着自己的肩膀,縮在一個角落裡驚恐地喊道。
紀蘭馨連忙披上了一件長袍,急匆匆地向殿外跑去,不一會回來稟報說道:“方纔祥嬪宮裡的人過來傳話,說祥嬪忽然歿了!”
蘅碧汐心頭突突直跳,窗外此時響起了一陣陣地雷聲,彷彿就在她的耳邊炸了開來。
嘩啦啦——
暴雨說下就下。
蘅碧汐嚇得又縮了起來,顫聲問道:“怎麼沒的?好好的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她仔細地回想了一下那個祥嬪,記憶裡是一個溫柔和善的女子,年紀雖輕,卻很懂事,給自己留下的印象很不錯。
紀蘭馨的臉上露出一抹憂色:“聽那宮人說,好像是吃了什麼東西,忽然就七竅流血死了。”
蘅碧汐的頭劇烈地疼痛了起來,她狠狠地按揉了幾下,拿起手邊的衣袍:“怎麼着,那也是一條人命。咱們趕緊去看一看,然後派人試着通知陛下和皇后娘娘。”
紀蘭馨點點頭:“奴婢知道了,只是今夜陛下歇在李充容那裡了,那個李充容一向都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怕是難以將話傳到陛下那裡啊。”
蘅碧汐手拍在了一旁的案几之上:“她算什麼東西?帶幾個羽林衛,必要時就直接闖進去!”
小桂子個子不高,此時卻撐着一把巨大的雨傘,頂着狂風艱難地跟在蘅碧汐的身邊。
時不時響起的雷聲,將一向膽子不大的小桂子眼淚都快嚇出來了,然而看着一臉鎮定的蘅碧汐,他一直用手死死地按着胸口,不敢叫出聲來。
蘅碧汐沒有轉過頭,聲音穩穩地穿過雨幕傳遞到小桂子的耳朵裡:“本宮其實也很害怕,但是很多時候,你不能讓人看出來其實你是害怕的。”
小桂子聽完微微一愣,隨即明白了蘅碧汐的提點,沉聲應道:“奴才知道了!”
原本有些虛浮踉蹌的腳步,頓時就變得沉穩了許多。
蘅碧汐到了祥嬪那裡的時候,整個宮的宮人都默默地跪在那裡,有好多人已經偷偷地抹起眼淚來。
蘅碧汐看在心裡,想來這個祥嬪是一個極好的人,表裡如一,對宮人們也好。
“你們主子在哪裡呢?”
一個穿着明黃色宮裝渾身溼透的宮女哭着跪在了蘅碧汐的面前:“回淑皇貴妃的話,我們主子現在就躺在內殿的牀上呢……”
蘅碧汐認出來就是這個宮女去鳳棲宮報的信,那悲痛的神情深深地刺傷了蘅碧汐的心,多麼像從前的秋萍啊……
伸手握住了那個宮女冰涼的手,蘅碧汐沉聲說道:“本宮一定會給你家主子一個公道。”
蘅碧汐走進內殿之後,看見了那個纖細的身影無力地躺在那裡。
看見祥嬪的死狀之後,蘅碧汐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真是太可憐了。”
祥嬪的整張臉都變成了灰色,七竅流血,一雙眼睛不甘地睜着,彷彿是在控訴着什麼。
待蘅碧汐走出內殿後,就靜靜地坐在了那裡。
這件事雖然應該讓她來處理,但是有些步驟還是需要有人看得見才行。
蘭嬪幾乎是一路淋着雨過來的,看見蘅碧汐的那一瞬間,她愣了一秒鐘之後隨即跪在蘅碧汐的面前痛苦道:“嬪妾參見淑皇貴妃,求淑皇貴妃一定要找出害死祥嬪姐姐的兇手啊!一定要還姐姐一個公道啊……”
蘅碧汐伸手將蘭嬪扶了起來,毫不在意蘭嬪身上的雨水將自己的衣服都染溼了。
“不用擔心,本宮一定會認真調查,祥嬪爲人和善,從不與人爭執,這樣如花似玉的一個姑娘忽然就沒了,本宮一定要找出兇手是誰!”
蘭嬪的淚水混着雨水不斷地留下,見蘅碧汐一臉的鄭重之色,對她的不順眼竟然消散了許多。
沒多久,秦隨風也急匆匆的過來了。
蘅碧汐看了一眼秦隨風:“秦太醫先坐吧,一會等陛下與皇后娘娘來了,你再去看看這祥嬪到底是中了什麼毒沒的。”
皇后來得也很及時,不過她的身上沒有一點雨水,妝容髮飾都是一絲不苟。
蘅碧汐心中冷笑:沒想到這個時候,皇后都能做到挑不出半點錯處來。
又等了許久,鳳擎軒都沒有出現,蘅碧汐的眉毛挑了起來:“這鈴蘭宮的李充容還真是厲害啊,竟然連羽林軍都能擋下?”
蘭嬪焦急地跪在了皇后的面前:“嬪妾請求皇后娘娘還是早些讓秦太醫去看看姐姐吧,若是陛下不來,就一直讓祥嬪姐姐那樣孤零零地躺在那裡嗎?”
皇后虛扶了一把,連身子都沒有起來。
面上帶着一副憂慮之色說道:“也好,就讓秦太醫進去看一看吧。”
衆人都進入了內殿,而秦隨風則是在大家的目光注視下,淡定地開始爲祥嬪檢查。
好一會,秦隨風纔過來回稟皇后與蘅碧汐:“祥嬪主子是中了劇毒而忽然暴斃的,且死於大劑量的砒霜。”
“砒霜?!”
有一些人聽見這兩個字的時候,直接當場驚呼出聲。
蘅碧汐也是吃了一驚:“砒霜這個毒物,太醫院都是嚴格控制的,哪位主子哪一天,用了多少,都有記錄在案。用砒霜下毒,豈不是自找麻煩?”
秦隨風皺了皺眉::“在微臣的印象裡,最近這一個月都沒有人來太醫院領過砒霜。”
皇后輕聲笑道:“這一個月沒有,不代表之前沒有。又或許,有人偷偷領了,卻沒有記錄在冊。”
秦隨風拱手道:“皇后娘娘說的有理,微臣這就回去好好地核查一下記錄。”
蘅碧汐看了一眼祥嬪桌上的湯碗和糕點:“這砒霜到底是下在哪裡了?”
秦隨風仔細地查探一番後說道:“經過微臣的再三確認,這碗沐花羹裡有毒。”
蘅碧汐看向了內殿服侍祥嬪的衆位宮人:“這沐花羹,是由誰負責的?”
一個年紀大約十二三歲的小宮女哭着跪了下來:“不管奴婢的事啊,奴婢也不知道這沐花羹裡爲何會有劇毒啊……”
蘅碧汐走到那個小宮女的面前,語氣輕柔地說道:“你不要害怕,只要回答本宮幾個問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