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香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齊王把她帶回府後,竟然視她爲不存在似的根本未有面見她的意思,更別論什麼虐待呀,審問,甚至可以說是…。冷落,冷落不止,甚至都未有放她出來的打算,一般正常人不是該把她轉移別處嗎,這位倒也真是奇葩。
宛香幾次活動了胳膊之後,知道自己藥性依舊未過,四處敲敲碰碰之後,見未有任何迴應,遂也作罷。
南鬱北定然是不知道她是假冒的宗子舒,擄他的想法清晰明瞭,既威脅皇后,又制肘太子。
宛香剛要打算閉眸看能不能想別的法子除盡藥性,依她所想,現在估計已經天黑,萬一沈男當真沒有把消息告訴給小姐知道那……
不過,很快的,這個想法與擔憂已經不重要了。
“她託我問你,跟你說的事情想好沒?”
“玉書不過是齊王府一個普通護衛,實不不明白你的意思。”
“哼,不明白?”說話之人語氣微帶嘲諷,“不明白,你卻未把你是她之親子之事告訴齊王,你敢說你不明白?”說話之人停頓了一下又道,“男兒誰不愛權力,一望登天,自泥埃而出,踏雲俯瞰,誰不想。”
“那你想嗎?”
隱隱約約傳來談話聲,竟然甚爲清晰,宛香猛然一怔,玉書,另然一個,她也認識,是宗蕪皇后身邊的黑影。
宛香這下子不敢動了,她甚至不知道剛纔自己弄出的聲響是否有驚動正在交談的兩人。
不過,等等,這裡是哪裡,有玉書,難道這輛馬車就停在齊王府院子裡,果然,下一秒,冷言諾就聽到了馬車醒鼻嘶鳴的聲音,隨即還聽到水聲攪動的譁聲,周圍還伴有隱隱清風拂過大的的聲音。
玉書放下手中正給馬兒們擦身的布巾,眼光一瞬間冷而淡的看着黑影,“我不說,只是不想讓齊王府陷入衆矢之的,那個位置,曾經沒有奢極,如此,不管我是誰的兒子,都與我無關。”語聲淡然沉雅,可見其沒有半絲說謊,心中已似塵埃落定,半絲風雲不驚。
黑影一瞬不瞬的看着玉書,微暗的光色下,他着一襲淺白色長衫,正捲袖拿布給馬匹擦身,明明看似極度低下的工作,在他做來,卻自有一翻優雅貴氣,這種氣質與宗蕪如出一轍,只是唯一不同的是玉書身上還有另一種淡色儒雅,與另一個人極爲相似。
黑影眸中瞬間翻騰過什麼,轉身欲走。
情敵的兒子,他這又是何苦。
玉書見黑影離開也未有阻攔,繼續手中動作。
手中馬兒似乎也極爲聽話,微微仰了仰頭,在夜色中輕輕舒服鳴了一下,感激的看向玉書
黑影走了兩步又停下,“大勢所趨,她早已有所準備,任何人在今晚,都只會是棋子,太子也不會例外。”這一句話說得莫名有些詭異,一陣清風襲來,將語聲微微飄蕩,有些懾人心魄的不安。
而藏於馬車暗處的宛香卻心神一僵,腦中只反覆流過黑影說的那句,“早已有所準備,任何人在今晚,都只是棋子。”
任何人在今晚都只是棋子,是啊,宗蕪皇后能獨佔深宮幾十年,無人敢望其項背,古來皇帝最是多情薄義,真若是愛宗蕪,也不可能獨寵她一人,可是那些個妃子什麼的,卻對其甚是忌憚。
小姐聰明睿智,可是這些暗中無聲的較量……宛香想到什麼,呼吸都緊了緊。
“步步驚心,層層綢繆,算無遺策,她也不閒累得慌,既然當初選擇送走我,如今又是何必。”玉書終於不鹹不淡的吐出一句話。
宛香又凝神細聽。
“反正我只是替她轉達,你就安心等待,不要插手就可。”
“今晚有順國帝君,有天慕璃王,還有烈國皇子公主,她想做什麼?”玉書終於停下手中動作,聲音中已經有些薄怒。
黑影眸光帶着一幅瞭然的笑意,“璃王妃會是最好的棋子。”只這一句,黑影便不再多說,當真擡腳離去。
而暗中的的宛香卻心思一緊,她是不是一直都漏掉了什麼,她爲宗蕪擋那苗宗的掌風,宗蕪眼底淡去的防備與感激那般真實,千靈蟲在她手上也確實不假。
看來一定是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眼下,不管沈男有沒有將消息傳遞給冷言諾,那她現在都不能坐以待斃。
今晚宮宴宗蕪皇后必有所謀,照這黑影之說,想來小姐定然還不知曉,她必須要去提醒小姐。
玉書是前齊王與宗蕪皇后所生之子之事,冷言諾早就告訴過她,她自然知曉,心思突然有些急躁,急躁之後又趨於平靜。
她該如何逃出去,這四面黑暗未知,如今內力全失,而馬車外還有玉書,雖然冷言諾與南鬱北有約定,這玉書算是南鬱北信得過的人,可是剛纔黑影也說了,看來暗中來找過玉書,可是至今爲目,玉書卻並未將他是宗蕪皇后親子之事告訴南鬱北。
如果南鬱北知道此事,定然不會再受宗蕪皇后威脅,只需要玉書出面,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所以,眼下,這玉書也極其靠不住。
……。
酒香四溢中,鼓樂齊鳴,輕歌曼舞,金碧輝煌燈火通明又開闊的大殿裡,一時間當真是歌華人生,個個衣鮮光亮,女子輕羅軟帶,男子錦衣華袍,更襯得大殿裡流光四射,一片熱鬧景象。
冷言諾眼光在大殿裡淡淡掃了一圈,錦衣華服,鼓聲琴瑟中,那幾位人中一眼可見的人中驕子目光若有所思。
輕紗曼舞間,冷言諾對寒霜點了點頭,寒霜不着痕跡的退下。
“我如果說拿瞭解你寒毒的解藥,你會不會不相信。”冷言諾淺飲一口酒,突然漫不經心道。
慕容晟睿聞言一怔,看向冷言諾的眼神一望無際的潤,一眼不見底的深,似千萬年的巍巍雪山開始被陽光融化,浸透心扉。
一直可說是若有若無橫埂於兩人之間的問題似乎就在冷言諾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中帶過
原來,解決竟不是這般難。
他是不是應該慶幸,此生竟能得這般七巧玲瓏心的人兒,心間無名情緒涌動,可是卻突然目於至靜,一笑,浮華無數,映天邊圓月潔白卻也如詩如畫,滿殿琉璃水束也似黯淡了色彩。
“我向山老請教過,這千靈蟲須以內力灌入,待宴會結束…。”
“好。”不等冷言諾話落,慕容晟睿直接輕聲答道。
不過簡單一個字,卻似自脣角氤氳了千萬年般,那絲低柔的沉韻都讓人忽視不得。
冷言諾由始至終看着慕容晟睿的眼睛,天知道,她說出這一句話之時,心裡的激動,同時她竟在慕容晟睿這麼一個“好”字中,瞬間被一種難言的酸澀襲了眼眶,自幼受寒毒所苦,每每病發,生不如死,猶至冰天雪地而不及,多少湯藥下肚,卻依舊面色不改雲淡風清,甚至獨自一人撐起人人覬覦的泱泱天慕。
蒼天又何其善待過他,他這麼美好潔玉,雲端高陽,雍容俊朗與天鬥,與人鬥,卻只爲守住那美好清明。
不過還好。
冷言諾突然慶幸,她遇到了他,懂了他,能化解他身體裡頑固的病痛,似乎一切籌謀,兵行險着只爲如今這漠然淡化的痛而加固最美好的春風化雨。
不一會兒,大殿裡衆人起立,三杯盡飲,以示遠道而來祝駕之意,禮待之意。
衆人落坐。
“早在聞各國前來賀我國太子登基之時,本宮就有所安排,三國遠來,我南國自然也準備了技藝,自然湊些趣子,禮官把花冊拿出來吧,本宮也許久未見這些年妙女子才藝殿示,這就開始吧,太子你說呢。”宗蕪皇后對着一旁的太子微笑開口。
南木宸眸光在大殿裡掃了圈,看着那些面色微紅,紛紛踊躍欲動的女子,眼底閃過什麼,方纔對着下首站立一旁的禮官道點頭,“開始吧。”
禮官點頭,這纔拿着花名冊向上首的南木宸行禮之後,又對着四周微微一禮,“第一位出場的是,宗府家的二小姐,宗子凝,奏琴,春江花月夜。”禮官高聲朗完,衆人的目光也紛紛落向宗族所坐這處。
羣臣自然知道,宗府裡平日一向聲名遠播的自然是大小姐宗子舒,可是今日…。
南木宸此時與楚浴染原本目光都落向某一處,聞言,紛紛移開目光。
作爲朝中宗族的“得高望重”所以一眼可見。
一旁的南鬱北看着宗府所落坐之處,肯底閃過一抹不明笑意,宗子舒現在還在他手中,怎麼可能出現,思及此,自酒杯裡擡起頭,不着痕跡的看了眼上首的宗蕪皇后,卻見其一貫的端容得體,沒有半線情緒波動。
此時宗族裡一身姿聘婷女子着淡藍色荷花衣衫走了出來,腰不盈一所致,面容精緻,其身旁,一個丫鬟拿着一把琴緊隨其後。
“宗子凝見過皇后,太子,見過順帝,見過烈國皇子公主各位王爺大人。”宗子凝語聲輕妙如妙歌,人似風中花,夜風傾灑,仿若不經意的風中花香。
面貌自然更不用說。
冷言諾隨着衆人的目光在其身上落下一眼後掠開。
明白了,看對方看向的目光,竟然是楚浴染。
呵,南湘儀心儀楚浴染想來也不是什麼秘密吧,沒曾想到這些個不怕死的宗夜二小姐,還想要往死裡去跳。
看她那盈盈含光與激動的眼神,等這個露面的機會怕是很久了吧。
冷言諾正思及此,卻發現一道眼神極爲平柔的落在自己身上,偏過頭一看,榮清音正對她淺淺而笑。
這個被自己打擊得體無完膚,甚於將驕傲自尊踩於腳底的榮清音此時此刻竟然還能這般笑顏以對,可當真是,不過,這笑容看似無害而輕柔和氣,背後的預謀與歇斯底里誰又能說得清楚……
不過,很快的,冷言諾的眼神落在了烈國安王身上,看了眼其身旁的宮烈,眸目間有些深沉,有些事情,她的確拖得久了些。
殿內早已架好水榭高臺,周圍圍了一圈開得正盛的花,芙蓉,紫玉蘭,白玉蘭,山花,海棠,花香撲鼻,酒香四溢,一瞬間將整個大殿的氛圍渲染的醉歌聲色,衆人紛紛擡起頭注視着那高臺,看着宗子凝提起裙襬緩緩走了上去。
夜色涼風,浮起女子女絲暗香,莫名的衆人就開始凝神注視。
冷言諾用腳趾頭也能想到,這宗子凝既然能被宗家推出來當衆獻藝,自然不是個草物,想必琴曲一絕自有知高名處。
不過,這宗子舒沒出現,這宗家人難道就不懷疑什麼?
眼底餘光掃過上首的宗蕪皇后,見其沒有半絲異常模樣,可是冷言諾心裡卻總有些怪。
“小姐,宗子舒不見了。”寒霜突然快走了過來附於冷言諾耳後。
“什麼意思?”
“有些奇怪…。”寒霜雖然傳音入秘,但是聲音似乎也有些琢磨不透。
冷言諾面色不動,心底卻是微一顫,她將宗子舒藏在那樣常人想不到的位置,還有專人守着,竟然會不見?心思幾轉間卻只是傳音入秘道,“不管她,尋宛香。”
“是。”寒霜領命退了下去,不知爲什麼,擡頭看了看天際一輪圓月,餘光掃到圓月身周邊那一望無際青黑,心裡總是有些惴惴不安,下一瞬,寒霜出了華千宮,身影消失在黑夜裡。
而坐於上首的宗蕪皇后眸光一瞥間,將冷言諾的情緒與寒霜的離開收盡眼底,脣角微微一笑。
“有事發生?”慕容晟睿永遠最能感知身旁人兒的些微變化,微微偏頭,低聲輕問。
“小事,不用擔心。”冷言諾淺淺一笑,頓時殿裡色彩似乎都晃了晃。
楚浴染此時正自品酒之後擡起頭,剛好看到一慕,妖冶華麗的雙眸裡多了一抹複雜的笑意。
微微低下頭,將那笑意淹在清醇酒色裡,提杯,一飲而盡。
有些事情傾訴與誰知,只望他還有機會。
南鬱北此時坐在一旁,眸光在大殿裡掃了圈,他自然清楚這裡內部一些關係,只是不經意的笑笑,將目光移向高臺虛無光影處,看宗子凝擺琴而坐。
宮烈自進殿之後,就目光深沉的坐在那兒,明明星眸劍目,看似在笑,可是那股子千萬年的冷淡還是多少澆熄了一些看過來的春閨少女心。
“哥哥,那麼多女子想要投懷送抱,你這般不假辭色,會傷人心的。”月流年此時正襟危坐,清麗明豔的外表下,自有一股沉靜儀態,不過,小嘴裡吐出來的話還是多少帶着了些調笑意味。
“那小子沒來煩你吧。”宮烈完全不領情,冷聲道。
月流年聞言,面色微微一紅,似乎又怕被宮烈發現自己的表情,微微偏了偏頭,“不過是個煩人的傢伙。”
“最好,你的事情就不用我再多提點了。”宮烈似乎也當真沒注意到月流年此時的表情,而時將目光落在對面冷言諾身上。
感受到那道冷然殺氣的眼神,冷言諾瞬間擡起頭,相較於宮烈的冷意直泛,而是微微一笑。
宮烈本身除了俊美的長相外,氣質不凡,那雙清涼的雙眼更是無人可窺探。
冷言諾猶記得第一次相遇時,這男子毫不折扣的殺意與那一聲“去你妹”她當時還恍覺以爲對方是穿來的,結果…。
不過一個巧合,對方不但非友,還意欲置她於死地,這種無冤無故的殺意於此時竟讓也覺得好笑。
宮烈看着那一笑,眸光一晃,微褐色的眼眼似被黃沙吹浮過,有一瞬間的凝滯,這種不算涼不算冷卻讓人莫名寒徹骨的眼神讓人心中複雜萬分,然後他對上一雙溫和清潤卻溫涼的眼神。
天慕國璃王,二人目光普一對視,明明無什麼表情,而坐在慕容晨睿身旁的冷言諾卻似從那絲絲縷縷的目光相接撞中,感受到風霜變色,火光交擊,萬風呼嘯…。等各種光影自腦中一閃而過。
“哥哥,聽琴吧。”月流年適時的拉了拉宮烈的袖子,宮烈猛的一回神,眸光下意識的一沉,而對面,慕容晟睿依舊目光溫和沒有異樣,他就那般坐在冷言諾身旁,如巍巍山川不動聲色間,便是水雲波舞,雲端高陽。
坐在上首的南木宸將二人的目光看在眼裡,並無在意,只是在看到冷言諾與慕容晟睿相互交握的手時,眸光突然一痛,似被火灼傷了般,輕輕移開。
“叮…。”琴聲突然自高臺流瀉而下,幽幽靜婉,悠揚輕悅,一時間將燈光琉璃夜化爲悅悅聲上原。
“沒想到,宗府二小姐的琴音竟然也這般動聽。”
坐在高臺之上的宗子凝看着殿內之人一聞聽自己的琴音而露出來的讚美迷茫,心間一喜,今日本來是宗子舒要獻曲的,可是關鍵時候卻獨獨不見了她,她自然樂得如此,多年來,宗子舒明明…。可是卻偏偏因爲皇后撐腰,盡得府中寵愛,以她爲首,就連今日這宴會,原本她也只是做宗子舒的陪襯,她本就心有不甘,如今…。興奮之餘,指尖琴聲更是輕快緩緩而出。
宗子舒莫名間覺得胸腔都似乎有了勇力,直接大膽的擡起頭看着那正自盡飲的順國帝君,楚浴染。
他衣袖飄飄,繁複華麗,濃重而一眼便迷人深致的五官,俊逸的外表,一襲華麗錦袍包裹出修長的身軀,只是濃墨般的眸光悠遠,似看盡繁華山川,再加上此時微微酒暈微染,更是一幅深重墨彩,美豔不可方物,任誰看一眼,也該是頓時情迷深陷的。
不只宗子凝,大殿裡多少女子都被其給勾了魂去。
原本以爲這極度深情一望會得到迴應,沒曾想對方依然眸光幽盡,不露情緒,甚至於看都未看她這一邊,心中火焰猛的顫了顫,指尖動作不停,一曲春江花月更被彈得纏綿入骨,凝耳靡思,悠揚不斷,似低聲訴情,又似仰天長嘆表意。
“哎哎,一個靠着琴聲表白訴衷腸的女子估計又要回去哭上三天三夜了。”身旁花千堯不知何時將位置挪了上來,正巧隔在冷言諾與慕容晟睿中間。
大殿中上千人,自然有人看到花千堯的動作,可是看了眼上首的南木宸與皇后都沒發話,自然更沒了語言,況且,對方可是富甲半邊天的花家嫡子。
冷言諾卻很不解溫柔的伸出手狠狠的花千堯胳膊上一擰,面上卻是平靜的不動聲色,“哪有你花公子勾人,你看。”冷言諾眼神一擡。
花千堯也望向大殿,那些正暗暗看過來的女子,甚至還有貴家士府的男子一直正偷偷看着花千堯,沒曾想着其突然擡起頭,被那瀲灩的沒有落足點卻又紛紛覺得是在看自己的目光一掃,皆紛紛的低下了頭。
“那是當然,本公子不止傾國傾城,更是憐香惜玉,誰能不愛。”花千堯自信滿滿的摸了摸鼻頭,身子卻不自覺的向後挪了挪,冷言諾那一捏可不輕。
“嗯,還男女通吃。”慕容晟睿說話間,衣袖微微一拂,不自覺的花千堯的身子又往後移了移。
“重色親友。”花千堯極度幽怨的的吐了句話目光不經意間卻正對上遠處一雙清涼眸光,偏頭望去,正好見南宮羽望過來。
花千堯微帶挑釁的衝其挑了挑眉。
南宮羽本來只是不經意看向這一邊,畢竟在座上千人,真正能匯其衆人心思的也就只有那麼幾個人中龍子。
還有就是那個如今安然如坐,可是目光卻不能從其身上移開的璃王妃,沒想到就碰撞上花千堯的目光。
尤其對方那帶着挑釁的意味,瞬間想到昨晚二人相鬥之事,心中也有意平難消,他武功不弱,可是卻偏偏輸給一個長得陰陽不分美得人神共憤的男子,實在是…今日清晨本來花府老爺是來道歉,可是正主卻沒來,對方畢竟是富甲一方,況且南宮王府行事,從來呈稟做人留一線,所以,這事也不就了了之,沒曾想他不想伯仁,伯仁卻妄想動他。
南宮羽身旁坐着南宮習與南宮宇。
南宮宇今日倒是特別的安靜,連個眼睛都未擡,從入座到現在都只是微微低着頭。
冷言諾在想,這傢伙一定是睡着了。
水榭高臺上,宗子凝衣衫髮絲輕舞,曲聲已近至*,倏然手指一拉,將衆人神思拉回。
冷言諾這才注意到場中已經有不少人陷入了那低揚纏綿情意的琴音中。
只是除了身旁這隻,還有上首的南木宸,宗蕪皇后,宮烈與月流年,南鬱北,就連一旁的烈國安王也隱似有陷入其境的意向。
也是,雖然烈國安王劍術精絕,照理說也該是心至純然之子,可是奈何其三顧九坊,夜夜醉臥女兒香,更勝是男女通吃,顛鸞倒鳳,眼下,自然對這本就是輕述情意綿綿之音沒有拒絕之意。
宗子凝眼看一典將盡,*音色已經拔動反轉,可是目光所觸那人竟然依舊紋絲不動,心中傷意直泛,脣瓣不自覺的緊抿成線,端得秀臉微紅生怨,卻別有一番風味。
安王於此正張眼眼,心中一動,脣角勾起一抹暈暈笑意。
宗子凝正要收回眼神,卻見楚浴染終於將眼神從酒中擡起,望去的,赫然是璃王身邊的璃王妃。
目光跟隨移動,在看到璃王那泛光的玉顏時還是忍受不住心跳如鼓,這樣的男子如天之明白,姣姣月光,明明安靜的坐在那兒中,可是隻一眼看去,周圍竟就似乎成了背影,連上首的太子南木宸都端不出這般風華絕世的風姿,心神一動間,面色更是一紅,待再看到慕容晟睿身旁的冷言諾時,就是妒意滔天了。
沒曾想到,自己心心念唸的男子,爲了今日這一曲,日日禱天希望宗子舒消失,而自己當衆演繹一曲來博得人心的心情突然似秋水打了轉兒,沉落冰淵。
原來,順帝喜歡的竟也是璃王妃麼。
不過一個有夫之婦,憑什麼,既得璃王愛護,還得順帝喜歡,宗子凝不自覺的眼光直直看着冷言諾。
上首的南木宸看到宗子凝的目光,鳳目輕微一蹙,不悅之色即使相隔那麼遠,卻還是讓宗子凝心中一寒,心中妒嫉之氣更爲明顯,只能寄力於手中琴曲,剛要轉調,卻突然接收到那雲端若華的男子一個溫涼的眼神,不知爲何,看似溫涼沒有刻意,那麼雲中端華,一深不見底的眸子裡,卻突然讓宗子凝心中空洞恐懼,手中動作猛然也是一頓。
琴聲戛然而止。
一些陷入那綿綿情緒,山石相擁,柳條浮面露華濃的場面中的人連忙回過神來,迷惑不解的看向高臺,不知宗子凝爲何,琴音已近結束,本該完美收官,向來琴音始而使人悅,曲間讓人流連,落曲卻最是考較一個人琴曲造詣功底,如誰就這般突然中止也會前功盡棄,而且看其面色都不似太好,一些人皆爲此曲搖頭,頗有遺憾之色。
“琴藝不錯,將女兒心事倒是述說的淋淳盡致,宗府二小姐倒是個妙人兒。”上首傳來宗蕪皇的語氣莫名的話。
普一聽像是在誇將,可是再一琢磨,似乎就有些不對味兒。
女兒心事?這是說上不得檯面?
看着四下俱靜,一瞬間全部看過來的眼神,宗子凝面色一時間尷尬無比,她竟然停音了,竟然被那璃王那眼神看得嚇得失了神,這…。擡起頭看向宗府那邊,果然看到宗無聲,南國的兵部尚書失望的眼神。
“宗府大小姐,宗子舒到。”太監長聲一喚,衆人紛紛回過頭,看向大殿門口,可是大殿門口卻無一人,然後,便見四周洋洋灑灑,紅,粉,紫…五色花瓣突然自高空而落,清風浮來,水波不興,卻只聞那清淡花香撲鼻中如渲霓彩虹。
花瓣自天空而落,頓時吸引衆人的眼光望向高處,卻正見,高處,一層紫色輕紗正如畫般徐徐展開,如水墨長渲,又如空中蛟龍如月,衆人一時間除了在座那幾位人中尊華,皆看向高空。
輕紗展開,如網般透着淡淡迷離金色的水袖自空中甩開來,衣袖舞動間伴着無數飄飄蕩蕩的花般個個飄搖曳曳一瓣瓣似牽着一縷縷的沉香,一縷縷誘美的女子淡淡飄下,如墜落凡間的精靈。
大殿裡一時間靜靜無聲,皆看向這一慕,女子個個身姿婀娜,腰肢細軟,衣衫露而不媚,驕而不揚,曲曲揚揚,素手纖纖,端的是雅情風趣,盛況空美,美不勝收。
然,下一刻衆人卻又更是倒吸一口氣。
輕風帶起衣袂飄飛,突然一道重紫色的水袖再度自空空划來,似劃開天空一段旖旎,衆人微微擡頭,便見天空處,一道重紫色的麗影,着薄絲面紗,踩銀河星帶,推着滿天星辰划來。
身姿優美,儀態輕容自不必說,只這一刻,衆人都稟住了呼吸,如果說剛纔花瓣飛舞,衆女子似攜雲而來,那此刻,就是九天玄女下凡,醉灑人間無數。
然而,冷言諾卻在那一剎間,眸光如電的直直看向上首的宗蕪皇后,卻見其也正看過來,“王妃,子舒表演得可好?”無聲嘴形,卻讓冷言諾渾身一僵。
一僵的何止是冷言諾,還有對面的南鬱北,他了南國十多年,悅女無數,不過一層薄薄面紗如何看不出,那就是宗子舒,可是府裡並未有消息傳來,難道,府中那位不是宗子舒,又或者是宗蕪皇后勢力竟這般能無動聲息的救走宗子舒?
那樣一個最危險也最安全的地方,當真被宗子舒想到。
“立刻回府去查看。”南鬱北對身旁之人小聲道。
宗子舒看着下方人的反應,目光淡淡的看着此時依舊站在高臺之上已經起身,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宗子凝,眼底露出一絲輕蔑。
宗子凝站在那兒,一下子百感交集,渾身僵如木雕,雖然踏星而來的女子着了面紗,可是她自然識得,那是宗子舒,況且,剛纔公公一稟報,不就說明了嗎,偏過頭看了眼宗尚書,又咬了脣看了眼上首的宗蕪皇后,一瞬間只看到那遙遙上冷的隔絕。
報這些表演都是最早之前就定了的,她一直想要尋着這個機會,沒想到宗子舒卻在關鍵時刻失蹤了,她與爹在宴會開始之前去找宗蕪皇后,皇后也同意她代宗家單獨表演,可是,沒想到,自己如今不過是個笑話,不過是給他人做嫁衣,再擡頭看了眼那風神旖旎的男子,宗子凝極力隱去眼眶愈奪出的淚,轉身,毫不停留的下了高臺。
高臺水榭旁,如今羣女起舞,衆人都被懾了心神,自然也沒人去注意那女子。
舞姿隨着那踏星女子飄然而立,如紫色星辰般的轉動起來,步步生蓮,如玉的素手婉轉流連間便是裙裾飄飛,一雙如煙的水眸露在輕紗外面,眉似青黛,眸是霧花,欲語還休間,更是流光飛舞,整個人朦朧輕盈間便讓人身陷不可自拔。
一些人已經自動忽略了之前公公的高聲之喚,皆想着這是哪家女子,直想要輕撩輕紗一窺真顏。
下一瞬,那女子,一個轉身,恰適,百眸回生,一盡蒼顏,輕紗而落,露出絕色姿容,巧然如月。
原本就淡遠素菊遠山的女子,着了妝粉之後,又是另一番景象,連冷言諾都在這一剎眸光一亮。
美人自古最是這驚鴻一瞥讓人永生難忘。
然而這一亮間,冷言諾卻覺得有些奇怪,似乎,宗子舒今日的裝扮,與粉飾痕跡,很像…。
“很像你對不對。”身旁慕容晟睿傳入秘,但是明顯的,冷言諾聽出慕容晨睿語氣不好,擡起頭,正好看到慕容晟睿轉過來的側顏。
她就知道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可是,如今,看上面宗蕪皇后的表情,想來對於宗子舒今日的表演是早已部署安排好。
那,自己設計她取得的解藥…。到底是真是假?冷言諾一下子有些心慌,一向沉靜不變的面色有些難看。
上首的宗蕪皇后從頭至尾看着冷言諾,直到周圍抽氣聲不斷,她才轉向宗子舒。
而此時殿中面色同樣難看的除了冷言諾,還有宗尚書。
冷言諾不過面色難看一瞬間,目光便落在了宗尚書一邊,從那難看面色便可以看出,宗蕪皇后並非宗家血脈,想必時日久了,如今宗府已經在南國朝庭佔據半邊天,一進升斗,權力,人脈日漸豐翼,自然不再唯唯喏喏,妄想更高角逐點必定有所圖。
而宗子舒?宗族自然是要放棄她而擁宗子凝,只不過螳螂捕境蟬,黃雀在後,這一切卻都在宗蕪皇后的算計中。
……。
齊王府裡。
直到周圍除了隱隱草蟲低鳴,無人過往,當真夜深人靜,宛香這才又盤膝而府,調節內力,所幸,這齊王還不是個虐待狂,此處雖然狹小,可是足夠她坐起。
宛香剛剛再次頹然的放下手,突然聽“砰”一聲,眼前一亮,氣息一清,一絲久違的白月光自自己眼前劃過,下一瞬,宛香還未反應過來,身子便被人一拉,整個人自空中一個旋轉落足於地。
四周殺氣逼近,宛香這纔看清,一旁馬車傾倒,車頂被掀,對面站着兩個身着黑衣的男子,手執刀劍,殺氣凜然,而身旁,方纔拉着自己離開的,赫然正是玉書。
“你們是誰?”玉書話剛落,對方兩人便足尖一起,手中刀劍直直刺來,玉書見此,將手中的宛香一扔,宛香雖沒了內力,但是身姿矯健,一個翻身,倒也沒有摔倒,此時,她方纔轉過頭看向空中交手的三人,看來,這兩個黑衣人想對付的是玉書,而自己剛纔,只不過是可能對方正好擊中馬車,所以玉書纔不得不將自己救出。
那說明,玉書知道自己在此,而先前的對話也並未有避諱自己。
宛香觀察了幾秒,見玉書足能應付,想到什麼,不管玉書是好意還是壞意,她此時最要緊的是進宮。
腳步剛一擡,突然空中一道銀勾鎖鏈直直擊來,月光下勾凜然着白色光芒,直副眼膜。
……。
皇宮華千宮裡。
宗子舒此時腳落凡間,輕紗而落,一曲舞也算驚豔落幕,此時眸光星芒若水的看着南木宸,她幾個小時前才從冷言諾的手中逃了出來,一出來,她便偷偷進了宮,尋到了宗蕪皇后,將事實說明,才知道,原來宗蕪皇后早就懷疑了之前那個假冒的宗子舒,幸得爲這一日,她早有準備,纔不會慌不擇的,只是這妝容,這衣着…。
南木宸同樣看着宗子,她倒是將她與冷言諾的相識摸得清清楚楚,好個驚鴻一瞥,好個星爛若光。
只是畫皮畫人難畫骨,獨屬於冷言諾的星光水眸那般底蘊風華卻終是百般難描。
此時,宗蕪皇后目光不過淡淡一掃宗府,眸間的不自量力那般明顯。
宗子舒心中苦笑,自己終還是得不到他的心,連多看一眼都是不可得。
“子舒拜見皇后,太子,順帝,烈國二皇子,與公主。”宗子舒下得高臺,對着周圍盈盈一禮,端得是沉婉如水清。
楚浴染此時卻斂眉一笑,頓時搖曳生花,“沒想到南國宗府小姐竟這般別出心裁,倒不愧是南國未來的的太子妃,更堪當國母。”
楚浴染一句話落,周圍上千人方纔明白過來,頓時悄悄擡起頭看了眼上首的太子。
感情這宗府小姐今日是爲了博太子歡心啊
而另幾人卻又是別有深意了。
“嗯,不錯。”宮烈竟是難得的誇讚之意。
月流年聞言偏過頭看了眼宮烈,二哥難得夸人,竟然…。她又看向場中央的宗子舒,一眼可見,這宗子舒今日許多地方都有模仿冷言諾的嫌疑。
“不過輕歌善舞,矯揉造作。”南宮玉兒此時緊緊揪着自己的衣袖,她一直知道宗子舒許多方面強過自己,所以自己也甘願其爲太子妃,可是今日一見,加之上午南木宸親自所下的責罰,心中更是不甘,眼下看誰都不入眼。
一句話聲音不大不小,還是飄進了一些人的耳朵。
宗子舒聞言,面無變色,而是微微偏過頭,看向南宮玉兒,那目光溫暖生光,並無絲毫惡意,兩人目光對視,似乎在無聲交匯什麼。
而下一瞬,南宮玉兒的目光就看向了冷言諾所在方向,眸光惡毒,將以往的輕巧嬌俏給翻了顏色。
宗子舒的舞曲出場,太過驚豔,接下來表演的那些小姐琴曲書畫,卻唯獨避開舞,原本有些小姐本就是準備獻舞的,可是,看看上首,宗蕪皇后疼寵宗子舒已是心照不宣,公然若知,況且那一舞的確難以逾越,她們也只得悻悻作罷。
“總是這般琴棋書畫,在坐女子誰不是名門閨秀,自幼學習,毫無新趣。”一旁的榮清音在禮部家的小姐畫作完之後,突然託着腮道,語氣很是苦悶。
“哦,音郡主覺得什麼有新趣?”上首的宗蕪皇后看了眼榮清音,她心裡自然明白,有了先前一曲驚豔,接下來的自然不過是些陪襯,如今聽榮清音這般說,也只是爲了緩和大殿的氣氛。
雖然太子於宗子舒之舞沒什麼異常表現,可是,她今次爲的只是讓宗子舒只在衆人眼前一亮,也爲南木宸的拒絕找不到任何理由而已。
自古帝王多薄情,權力與愛情哪能兼得,只是子舒這傻丫頭還妄想着呢,畢竟時日太淺,以後自然會懂。
榮親王爺見自家女兒突然那般開口,剛想說什麼爲其挽回,沒曾想上首的宗蕪皇后卻於此時發話了,遂也只得掩去眸中擔憂之色。
“不如,來點有意思的。”榮清音突然起身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