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寒

非你不愛

十二月份的S市就算穿了厚重的衣服也已經能冷得人直哆嗦,容羨從駕駛座上下來沒幾分鐘,就掛了兩根鼻涕,不耐煩地抖着腳往後看。

後面那輛吉普車沒一會也駛進莊園停了下來,肖安開了車門,緊了緊黑色的風衣,整個人在寒風中也是面冠如玉,莊園裡迎出來的大嬸看到他笑得嘴都合不攏,熱情洋溢地迎接他們一行人進去。

“六六,你白眼都快翻到地上去了。”邵西蓓從肖安那輛車下來,好笑地踢踢容羨,“快擦擦你的鼻涕。”

“你妹啊,肖安這個神經病真是腦抽了。”容羨抖着身體往宅子裡衝,“那麼冷的天他大老遠來郊區燒烤,他怎麼不去北極燒烤啊!”

“小姑娘家的就是身體弱啊。”言棋仰着娃娃臉不屑地瞥了瞥嘴,“冷什麼冷,看你言爺爺多精神!”

“我看你就是欠練!”容羨挑了挑眉,一個掃堂腿刷的過去,言棋連忙跳開,跟在後面的單景川反應也快,帶着身後的人朝後退了一步沒有傷及無辜。

“六爺,你今天給點面子行不行?咱鍋子都帶小姑娘來了,你掃到人家怎麼辦!”言棋陰陽怪氣,翹着蘭花指往單景川和顧翎顏那邊一指,“人家粉嫩着呢,才十八!”

剛剛來的時候單景川和顧翎顏坐的就是容羨的車,容羨幾次三番想八卦,可挨着單景川青銅器一樣的臉硬是沒開口,這會言棋開了個頭,她連忙興沖沖地對顧翎顏說,“你竟然收了鍋子做男人?!”

顧翎顏表情一瞬間很囧,旁邊的單景川看了容羨一眼,慢慢開口介紹,“胡說八道,這是言馨的同學。”

邵西蓓雖然不是很清楚單景川和顧翎顏到底有什麼關係,但是顯然知道要是容羨再八下去就要遭殃了,連忙推推容羨往裡走,“別欺負你學妹!”

“額……今天言馨爲什麼不來啊?”顧翎顏有點尷尬,脫了鞋問言棋,“我問她她又不肯說。”

言棋擠眉弄眼,湊近顧翎顏指了指正在說話的邵西蓓和肖安,“我是不想讓她一顆少女心碎一地啊!”

顧翎顏看了看A大曾經的校花和英俊溫柔的肖警官,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也賊兮兮地笑了。

酒足飯飽之餘,容羨和顧翎顏很快就混熟了嘰裡呱啦地說得風生水起,邵西蓓沉默地握着酒杯一小杯一小杯往下灌,邊聽身邊的肖安說話。

“我靠肖安,一盤雞翅兩分鐘前還滿的,現在只剩兩隻了!我一口都沒吃到好不好!”言棋從墊子上跳起來,不滿地炸毛,“鍋子!他丫的現在比你還重色輕友!”

單景川沉着地放下筷子,對站在一邊的服務生說,“麻煩幫這位先生把盤子收了,他已經吃完了。”

言棋像一下子卡帶一樣僵在原地,容羨和顧翎顏都笑得東倒西歪,邵西蓓也笑了笑放下筷子,支着下巴臉上的表情卻漸漸有些出神。

“蓓蓓,你人不舒服麼?是不是空調溫度調得太高了?”肖安放下烤鉗,有些擔心地看着她。

“沒事。”她揉了揉眼睛,“我想出去走走。”

邵西蓓今天穿了一件高領的毛衣,頭髮紮起來束在腦後,因爲喝得有些多了看上去眼睛霧濛濛的,更顯得脣紅齒白。

肖安出神地看了她一會,收回視線陪着她一起往外走。

“嘖嘖。”兩個人關上門出去之後,容羨不住地搖頭,“你瞧瞧肖安的眼神,說他像狼一樣都是虧待他了……”

言棋也色迷迷地笑了笑,轉頭看看單景川再看看顧翎顏,忽然動作迅速地一把扯過東倒西歪的容羨也往門外拉,“走六六,爺帶你去醒醒酒!房間裡太悶了……”

莊園的前面是幾棟專供燒烤的小別墅,後面一大塊地方很空曠,一半是獵場,一半是人工開闢出來的景觀區,邵西蓓和肖安沿着小石子鋪滿的路慢慢往前走,不時低聲說說話。

前面的陸地隔了一條小河,上面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邵西蓓不敢踩着冰過去,目測鏈接的幾塊大石頭她也不一定踩的準,扁着嘴表示很無奈。

“來,我揹你過去。”肖安整了整衣服在她身邊蹲下,示意她上來。

“剛剛吃了那麼多,而且我最近又胖了,說不定你揹着我兩個人就一起往河裡栽了。”她拍拍他的肩膀,閒閒地說。

“當初在部隊訓練的時候身上要背幾十公斤的東西來往跑,你那麼點體重算什麼,上來。”他聲音裡笑意濃濃,“小姐,我蹲在地上沒一會就要變成冰雕了啊。”

對面那一片林子銀裝素裹地實在是漂亮,邵西蓓沒法自力更生,只好趴上去,肖安有禮地託着她的臀,穩穩地踩上石頭,一塊一塊往前踏。

她趴在他背上,突然就想起高三的時候,晚上她在寢室裡發高燒一動不能動,凌晨的時候傅政從郊區的A大趕過來,揹着她去附近的醫院看急診,那麼冷的天,他只來得及穿了一件襯衣,送她看了病後來自己也感冒了,卻還是冷着一張臉先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的讓她睡覺。

如果不是你傷我實在太深,我怎麼會不記得你也曾這樣爲了我用心。

“蓓蓓。”走到了河對面,肖安把她放了下來,“過一陣局裡有個聚餐,你也一起來好嗎?我在美國的幾個朋友也會過來。”

“如果你願意的話,從現在開始哪怕和我試一試,讓我陪在你身邊。”他一字一句,“蓓蓓,我就算沒有別的本事,可是全心全意對你好,我能做到。”

四周寂靜無聲,邵西蓓只覺得心裡空空落落,眸中深處閃過一絲薄光,半響閉了閉眼。

單景川有點後悔前幾天徵詢顧翎顏意見帶她來燒烤的決定,她剛剛和容羨稱兄道弟你來我往的時候就不知不覺地幹了一整瓶酒,現在正抱着別墅裡的一根柱子,大聲唱着“我是一隻草泥馬……”

他忍得青筋都快爆開了,幾步走過去一把把她扯開,有些微怒地喊她,“顧翎顏!”

“我草你個臭黃毛!”顧同學一下子又跳起來,小小一張臉上表情豐富,“啊呀喲~”

他被這瘋丫頭氣得臉色發青,爲避免她唱完忐忑再唱月亮之上,將她一把拉住打開別墅大門,把掛在門口的外套往她身上一包。

冷風捲過來她才稍稍清醒了點,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橫身邊的單景川,“單景川你把自己當我爸了是吧!我喝酒我高興你又兇什麼兇!”

單景川連眼皮都沒擡,靠在一邊拿出根菸出來抽。

“哎爲什麼你頭髮是黃色的啊?”她跳過來,拿了根他的頭髮在眼前細細研究,“沒見過哪個警察像你這麼沒正經的,局長染這顏色不挨批麼。”

“我爸當時拿警棍狠狠揍了我一頓。”他見她過來又把煙收了回去,語氣平淡。

顧翎顏腦中想象了一下一向刻板嚴謹聽話的好孩子因爲這個被他爸胖揍一頓,眯了眼睛哈哈大笑了一會,突然冷不丁地道,“我爸已經死了。”

她手臂交叉放在腦後,靠在他旁邊,“他小時候從來沒打過我,不過我七歲的時候,他知道我媽在外面偷人,還不止一次,就開始打我了。”

單景川怔了怔,微微側過頭看她。

“我反正皮厚,打不打無所謂,可我就受不了,他打我的的原因就是因爲他懷疑我不是他生的。”她嘴角牽起一個譏諷的笑,“我覺得他腦子有病。”

他心中一動,看着她小小一個人蜷在旁邊,下意識地想伸手摸摸她的腦袋。

“我就想不明白了,”她聲音拔高了幾分,“要麼他媽就別把我生下來,我都不求他們喜歡我,他們倆的事幹嘛還非要牽扯到我身上啊。”

顧翎顏說完就覺得自己是有點醉了,要不然怎麼會把誰都不知道的事情那麼自然地就脫口而出告訴他。

“我困了。”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她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轉身就往一樓的房間走,聽到身後跟着有腳步聲,她走到房間門口,突然回頭看他,“幹嘛?你要跟我一起睡啊?”

單景川狠狠瞪了她一眼,側身經過她先進了房間,沒好氣地把櫃子裡的被子搬出來抱到牀上,展開來幫她仔細鋪好。

顧翎顏看着他的背影和他手中小碎花的牀被子,掩着嘴一陣偷笑。

年關將近,聖誕假的時候,附近住宅區很多人都出去旅行度假,都把家裡的寵物託到邵西蓓的店裡,她忙得幾乎要四腳朝天,又招了好幾個零時工,還是每天都要忙到八點多才能關門。

店裡的生意越做越大,她考慮着把旁邊一間店鋪也盤下來,把牆面打通,寵物店可以再擴容一倍,肖安前幾天陪她去和房東談的時候,笑着戲稱她是“寵物界新新大亨”,說不定在業內將會一炮成名。

將近凌晨纔好不容易把帳對完,她關了店門上好鎖準備回去,剛轉頭就聽見摩托車的一聲急剎車,容羨從車上跳下來,拔了頭盔急急忙忙朝她走過來。

“傅政出車禍了。”她走到邵西蓓面前,“我姐剛回來的時候和我說的,車子差點整個撞到橋下去,消息現在被傅家封鎖了,我知道在哪家醫院,你去不去。”

邵西蓓聽完容羨的話整個腦子一片空白,始料未及,抓着她的手都在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