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日軍終於佔領了飛虎寨,轉而向後山進軍。渡邊這次謹慎了許多,派出一箇中隊的日軍和一個營的皇協軍來到後山探路。

林秀青和張鐵柱看到敵人越來越近,不由得緊張了起來,連忙命人到山裡去通知王金龍和肖明,自己則透過望遠鏡緊緊地盯着敵人的一舉一動。

進山的大小路口有幾十個,這讓日軍犯了難,要是分頭進入的話……中隊長看了看部下,搖了搖頭,那無疑是自己找不愉快。

正在躊躇的時候,從山裡面出來了一輛驢車,等趕車的人發現眼前竟然有一大批日僞軍時,再想掉頭回去已經來不及了。

“站住!幹什麼的,車上拉的是什麼?”一個皇協軍排長用槍指住了趕車人。

“軍爺,我是前面村子裡的百姓,這不,弄了點糧食,想找地方放起來!”趕車的拍着車上的麻包,點頭哈腰,陪着笑臉答道。

“村子裡的?糧食從哪兒弄的?”

“這個,他們在山裡有一個放糧食的山洞,這不你們來了,也就顧不上了,我就……”趕車的靠近排長的耳朵,神神秘秘地說。

“你知道進山的路?”排長眼中放出了光。

“這進山的路有好幾條,如果走錯了的話,容易迷路,搞不好就會被困死在裡面,還是不要去的好!”趕車的似乎明白了排長的用意,臉上變得陰晴不定。

“少廢話,跟我去見太君!如果你聽話,太君一高興,賞你個仨瓜兩棗的,你下半輩子就吃喝不愁了,快走!”說着,排長用槍頂着趕車人的後背,向前推搡着他。

“好好,軍爺您老人家慢點,我這腿腳不靈便!哎呦,我的車得趕上!”趕車人牽着驢,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嘴裡還說着,“軍爺,您老人家行行好,在太君面前說句好話,等我把糧食賣了,咱倆平分。”

“你奶奶的,這點兒糧食值幾個錢!等會兒皇軍賞你金條銀元,你再跟老子分!”排長邊說邊推着趕車人來到了日軍中隊長的面前。“太君,這人剛從山裡出來,被我們抓住了,他說山裡有飛虎寨的糧食倉庫,這些就是從那兒拿的!”說着,指了指驢車。

中隊長叫過一個粗通漢語的士兵:“問問他,叫什麼名字,幹什麼的,讓他給皇軍帶路!”

“我叫孫雙全,我老婆叫桂花,我兒子叫拴住!”趕車人慢慢挺起了胸膛,大聲回答。

“你的,幹什麼的?”那個士兵有些吃驚。

“老子是飛虎寨的好漢,你說是幹什麼的!”趕車人陰陰地一笑,隨即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兒子,看你爹殺鬼子!”說完,伸手拉着了麻包下的導火索,仰天大笑。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過後,驢車已然沒了蹤影,地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坑,坑內還在冒着絲絲的青煙,周圍也已不見人的蹤跡。

遠處的日僞軍胸口彷彿捱了一記重錘,體弱的都已七竅流血,頹然倒地。良久,殘肢斷臂、衣片血肉夾雜着玉米粒落了下來,打在他們的身上,這才讓他們猛然驚醒,狂嚎着向飛虎寨奔去……

野狼溝的山頭上,林秀青和張鐵柱慢慢放下了望遠鏡,兩人的目光中閃現出點點淚花……

渡邊站在野狼溝外,望着兩邊的懸崖峭壁呆呆地發愣。地上的車轍很明顯地告訴他,敵人就是從這個方向進了山。不過,要是追擊的話,對方只需要往下扔石頭就可以了,那是取之不盡的武器!而自己,將會作爲第一支被石頭打敗的旅團載入皇軍戰史!

想到這兒,渡邊眼珠一轉,招手叫過皇協軍旅長,命令他派人進入野狼溝探路。旅長心裡一百個不願意,可又不敢違逆,招手叫過一個團長,團長又招手叫過一個營長……最後,任務落到了一個叫牛三的連長頭上。

牛三心裡一萬個不願意,知道長官平時看他不順眼,沒辦法,帶人磨磨蹭蹭進了野狼溝。到了沒人的地方,牛三轉頭對手下說:“我說哥幾個,我牛三平時對你們怎麼樣啊?”

“那還用說,三哥對弟兄們可是沒說的,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手下人都嚷嚷着。

“我說弟兄們,咱們只是爲了混口飯吃,飛虎寨的人卻是在保命,你們說咱兩家哪頭上算?”

“這個嘛,當然是人家上算,就算是死,人家也會拉個墊背的!咱們就太虧了,三哥,不是有那麼句話嗎,窮寇莫追!你說咱們這一來……”手下的一個排長和牛三比較鐵,但也沒敢把話說完。

“送死是吧?”牛三斜着眼看了看那個排長,“聽說在平地上這日本人都拿飛虎寨沒有辦法,想想這兩天他們吃了多大的虧!奶奶的,就這地形,就算進來一個團也是白給!都聽好了,有不怕死的,上前頭帶路,想幹什麼不要連累弟兄們。不想死的,就都聽我的,見機行事,不要跟人家充大個兒,明白了嗎?”

衆人恍然大悟,連忙答應:“明白明白,全憑三哥做主,我們都聽你的!”

一路上,這一個連的皇協軍互相說話解悶,竟不知不覺地前進了五公里,來到一個三岔口處,前面的人停了下來,請示牛三:“連長,前面是一個岔路口,你看咱們怎麼走?”

牛三來到近前看了看,一大一小兩條道,根據跡象來看,很顯然應該走大道。沉思了片刻說道:“這個嗎,不大好說,要不弟兄們先歇會兒,商量商量再走?”

“對對,三哥說的是,咱一塊出出主意,看看怎麼走。”手下求之不得,連忙各自找地方,放下槍支休息去了。

牛三往石壁上一倚,接過手下遞過來的香菸,剛剛點上,就聽旁邊“撲通”一下,嚇了他一跳,仔細一看,是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落在了他的腳邊,不由得怒從心頭起,跳起來大罵:“是哪個混球小子,出來!你孃的這會兒開什麼玩笑,想嚇死老子啊!”

只聽頭頂上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是我!在下是飛虎寨的二當家,肖明!”

“什麼?你再說一遍!”牛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感覺就像被一盆冷水潑了個從頭到腳,直愣愣地呆在那兒。

“飛虎寨的二當家,飛虎山抗日遊擊縱隊的副司令,肖明!”冷冷的聲音又重複了一遍。

牛三的手下大吃一驚,剛要舉槍,牛三拼命擺手攔住,剛纔要是一顆手榴彈,自己現在別說站起來,能不能拼起來都難說!

“哦哦,原來是二當家的,不不,是肖副司令,啊不,是肖爺……”牛三出了一身冷汗,結結巴巴不知道怎麼說好,“您老人家的名字弟兄們早就聽說過,如雷貫耳、如雷貫耳!”

“嗯,他們怎麼說的?是不是殺人不眨眼!”肖明盤坐在一塊山石上,臉上露出了微笑。

“不不不,都說你們只殺鬼子漢奸,對老百姓秋毫無犯,是梁山好漢、好漢!”剛說完,牛三瞅了瞅手下身上的衣服,臉霎時就綠了,“肖爺,咱們可只是混飯吃,從沒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

“是嗎?”肖明微微一笑,“那好吧,以前的事就不追究了!現在,你們把身上的武器都放下,收到一邊去,然後舉起手來,到前面空地上去!”

“這個……肖爺,要不我們先胡亂放兩槍,到時候回去還好交代?”牛三遲疑了一下說。

“怎麼,還想出去當漢奸?”肖明冷冷地問。

“不不不,肖爺別誤會!快快快,趕快把槍都放到一邊去,快!你小子,肖爺發了話,你沒聽到!”牛三嚇了一哆嗦,連忙敲打着身邊的士兵,催促他們快點,頭頂上這位爺的脾氣,那可是大大的有名!

牛三他們按照肖明的話把武器放好,走到空地上舉起了雙手。旁邊的亂石後面突然閃出來十幾個戰士,嚇了牛三他們一跳,心想幸虧沒動什麼心思,要不真夠自己喝一壺的!

牛三陪着笑說道:“弟兄們辛苦,咱們跟肖爺說好了,你看……”

戰士們把牛三他們圍了起來,其中一個笑嘻嘻地說道:“走吧,我們當家的說了,不要爲難你們,給你們找個地方呆着,有吃有喝,絕對不虧待你們。”

渡邊在野狼溝外等了半天,裡面絲毫動靜皆無,一個連的皇協軍也沒了蹤影,這更讓他疑惑不已,招手叫過來皇協軍旅長,讓翻譯問:“你的人怎麼回事?爲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報告?”

“這個,恐怕走的太遠,一時回不來吧!”旅長抹了抹頭上的汗,隨口應付道。

渡邊點了點頭,心裡卻不以爲然,這些皇協軍吃嘛嘛不夠,讓他們上陣打仗,從來都是畏手畏腳,鬼才相信他們敢走遠了,估計是遇到了不測!馬上下令:再派兩個連,協助皇軍一箇中隊進山搜索。

這團長差一點哭出來,整整一個營啊!剛纔那聲爆炸,已經炸殘了自己一個營了!沒辦法,這時候講價錢那叫不長眼。叫過那個營長:“兄弟,你也去吧!不是大哥不疼你,你看,那日本人盯着咱呢!叫弟兄們自己長點心眼兒,隨機應變吧!”

那營長倒也爽快:“團長,你甭說了,我去!誰讓咱們幹了這吃屎的活了,總得讓人家當狗使喚吧!你以後自己保重吧!”

日軍中隊長心裡也直打鼓,活動了活動心眼兒,命令皇協軍一個連在前,一個連在後,就這樣還怕不保險,又讓各個小隊混編入皇協軍的連隊中,一來保證安全,二來監督他們。這四百來人浩浩蕩蕩進了山。

有皇軍帶隊,這次速度快了許多,沒用多長時間就來到了三岔口。營長向日軍中隊長請示走哪條道,中隊長想了想,指向大的一條,命令繼續前進。

這股敵人一進山,肖明就得到報告,考慮到離出口太近,肖明決定:把他們放進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