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宗騰地立起。
好,好,好。我原來都不知道。原來早已發生了這麼多事,我一件都不知道!
明宗轉頭看向孫德福,目光陰鷙。
孫德福縮了縮脖子,嚥了口吐沫,方囁嚅道:“聖人容稟……”
明宗一言不發,轉身大步流星地出了長慶殿,連進門去給裘太后行禮都懶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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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太后側耳聽了聽外頭的動靜,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方道:“行了,走了。”
沈昭容睜大了眼睛,張口結舌地看着裘太后:“太后……”
裘太后冷哼着橫了她一眼,罵道:“小妮子!敢在我跟前耍花槍!當我真不知道呢?匆匆忙忙跑了來,來了就亂七八糟地告狀胡說,是別人教的吧?是要說給聖人聽的吧?”
沈昭容頓時紅了臉,上前一步就滾到了裘太后的懷裡:“嘿嘿,什麼都瞞不過您老人家。不過是要找個機會讓聖人知道知道這些事兒。孫公公不敢直說,就讓洪鳳來告訴我,看看能不能借着我的嘴,把他最不好說的話都說出來。”
說着,又從裘太后懷裡擡起頭來,好奇地看着裘太后說:“不過,太后您是怎麼知道崔姐姐的事情的?我沒覺得她有那樣壞啊!”
裘太后伸了手指戳她的腦門,惱道:“你怎麼就教不出來呢?世界上哪有那麼快的補品,能讓一個人用三個月的時間就從個皮包骨頭恢復到明豔照人?我告訴你,這人世間,最大的力量不是愛,是恨!她心裡壓着恨,所以才能這麼神速地恢復起來!既然挑的又是田田解除封宮開始吃補品,恢復身子,那就必是衝着田田來的!我告訴你,如果這回不是你鄒姐姐好命,能在她病癒之前懷上身孕;那麼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沈昭容卻滿不在乎地搖頭,整個人又膩回裘太后懷裡:“不會!我姐姐可不是崔修容那種紙糊的人兒。她肯定不會輸給崔修容的。”
餘姑姑聽着她這麼信心滿滿,不由得好笑:“傻丫頭,你憑什麼這樣說呢?”
沈昭容回頭看着她笑:“我姐姐遷居掖庭,避難幽隱,捱過棍子,受過耳光,那樣惡毒下流的招數都沒有打倒我姐姐——就憑崔修容?就算她是世家大族的大家千金又如何?她若是有我姐姐一半的堅強心志,也不會淪落到在大明宮還自請封宮的地步了!”
裘太后拍撫着沈昭容的手一頓,片刻又笑了,手臂緊一緊,笑道:“是,我戎兒說得很是!”
餘姑姑看着沈昭容,輕輕喟嘆,不一時,神思不屬起來。
沈昭容看着,便知道她不是想起了裘昭儀,便是想起了壽寧公主,也便就微微斂起了笑容。
餘姑姑,我恐怕,你是白****這一世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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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宗坐在御書房裡,面沉似水。
孫德福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把之前宮裡發生的一切都說了出來。甚至包括皇后、貴妃、賢妃在清寧宮曾共坐半個時辰等等。
明宗聽完沈昭容在仙居殿門前響鞭,抽花了蘭香的臉這件事,心中的鬱悶終於出了一部分,吐了口氣,方道:“既然已經傷了臉,就送回戴府吧!留在宮裡嚇人嗎?順便,德福,你去拿塊出入宮禁的牌子,送給端陽縣君去。等等,沈邁是三品,縣君委屈賀氏了,你回頭順便去門下說一聲,賀氏老家是清源,封清源郡夫人!”
孫德福展顏一笑,點頭道:“理當如此!”
明宗冷冷地看他一眼,森然道:“你個知情不報的狗東西,你還笑得出來?!”
孫德福有點耍賴一樣坐到了腳上,揚起臉來笑道:“這您可怪不着我。鄒惠妃說,前朝的事兒多,您又老是惦着陪她晚膳,如果這些本來不用過您的手的糟心事兒也報到您跟前,怕您累着了。鄒娘娘說了,讓您攢點兒精氣神,等着以後教養小皇子用。跟這些本末倒置不知所謂的內宮女人們,生不着這些閒氣。”
明宗這才一愣,又禁不住一笑,嗐了一聲,搖搖頭,笑道:“真是,什麼都讓她說了。罷了罷了,既然她這樣說了,我就不去清寧宮找戴綠枝的麻煩了。且讓她佔着那個位置,替田田再擋上十個月的明槍暗箭。等孩子生下來,我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明宗說到這裡,鳳眼一眯,寒光四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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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如此說,直到新正,明宗也再沒去清寧宮一趟。甚至連紫蘭殿明白地派人來請,明宗都一句“年下沒空”打發了事。
鄒惠妃得了信兒,搖搖頭,嘆了口氣,輕聲道:“沉不住氣啊,孫公公還是太急了。”
尹線娘進來,臉色怪異:“娘娘,小穗來了。”
鄒惠妃一愣:“小穗?哪個小穗?——哦,凌婕妤那裡的?快讓她進來。”
凌婕妤的貼身侍女小穗規規矩矩地進了仙居殿寢室,畢恭畢敬行了禮,低聲急道:“給鄒娘娘問安,婢子說兩句話就走。”
鄒惠妃聽她的聲音,眉頭皺了起來:“彆着急,說吧,什麼事兒?”
小穗低頭道:“聖人讓皇后把蘭香送回戴府,還加了一句不要讓她留在宮裡嚇人。皇后氣壞了,砸了不少東西。連帶着,聽說貴妃在佛前跪了好久。可是我們殿裡的魏充媛,原本也很是氣惱,但去了一趟賢妃娘娘那裡後,就沒事兒人一樣了。我們婕妤覺得不對勁兒,找了個藉口也見了賢妃娘娘一面,發現賢妃娘娘竟然氣定神閒的。回想起例見那天賢妃的狀態,我們婕妤說,嗯,她說跟我說不清楚,反正就讓我只把這些事兒告訴您,請您一定仔仔細細地檢查身邊的人和東西,還有,一定要請最好的御醫,仔仔細細地診脈!”
其實小穗已經說得十分清楚了:賢妃的態度不對,那不是即將出手的狀態,那是已經得手的狀態!
鄒惠妃心下一沉,面上卻不動聲色,笑道:“讓你家婕妤費心了。線娘送出去,看着些人。”
小穗低頭抽身便去了。
在一邊聽着的桑九已經完全嚇白了臉,急道:“娘娘,婢子這就去請牟老來!”
鄒惠妃搖了搖頭,出神地想了想,問道:“桑九,這陣子去尚食局的都是你,我問你,有沒有什麼食材是她們特意讓你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