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沒有全亮,朦朦朧朧的一片,皇宮中的祭星臺,一人站着看向遙遠天際,神色略有些複雜。
“想不到咱們的朝風國師竟一夜未睡。”有人搖着象骨折扇,款款而來。
朝風笑着轉身過來,“自然是爲了等殿下過臺一敘。”
兩人相視而笑,站在祭星臺前,俯瞰大地,並肩而立,對着已經稀薄的天空伸手一抓,似乎還能抓到那一兩片的星辰。
“這宮裡,差不多該有個皇后了。”司胤說這話時,臉色有一剎那的陰沉,卻突然笑了起來,順手拋了一張紙過來,朝風接在了懷中,展開來一看,不由看了司胤一眼,眉已經微微皺了起來,“這是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司胤轉身,只留給朝風一個冷峻又高貴的背影,她既然想做皇后,那麼他便幫她一把,只不過他不高興她做的是顧宸西的皇后而已,“你應該知道怎麼做,朝風。”
朝風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嘆了口氣,他向來知道這種事該如何做,反正他做過的,也不止這一次。
皇子生辰,一向都是衆官員競相送禮,表明決心的時候,更何況,這個人是他們認爲是最有可能坐在金鑾殿上金座上的人,就算羽成帝寓意不明,只是看着底下的皇子,任他們自己動作,也放任着那羣朝臣找着各自認爲可能的人選輔佐,只要他們鬧的不是很過分,他便會做到視而不見。
宸郡王府上,一派喜氣,偌大的花園裡已經來來往往的滿是人,火樹銀花不夜天,當真是熱鬧。朝風身爲國師,自然也在顧宸西受邀之列,只是,向來獨來獨往的人,這次卻破天荒帶了個人來,自己尋了個位子坐下,那人便朝他點點頭,一個人在王府裡走了開去。
朝風看着場上的人,幾乎就是大半壁的肱骨之臣啊,慢慢咧嘴笑了起來,人羣中只有四皇子和五皇子在,其他皇子倒是沒見蹤影,從旁邊人的談話中,隱約知道長琴殿下早派人送來了賀禮,只因爲不喜這樣熱鬧的場面,並不過來,而二皇子司胤殿下卻派人送了個雪膚美麗的女子過來,自個兒早沉浸在溫柔鄉里,擁着美人好不快活。
蘇無忌在人羣中看到那個當朝國師,眼神清醒的看着場上,不由衝顧宸西點點頭,向朝風擠去,“國師……”
朝風擡頭,隱約有這個人的印象,好像是,蘇家的那個小子吧,點頭笑笑,他衝蘇無忌舉舉手中的酒杯,蘇無忌一時有些受寵若驚,慌忙灌了整杯酒進喉,兩人便尋了個安靜的位子,美曰名爲,討教。
整個王府裡,似乎滿是喧囂之聲,羽成帝一身便服裝扮,只隨便整了整,隱在陰影中跟着朝風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到了朝風那裡,竟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他在宮裡有些煩心,也正好來兒子的生辰宴上散散心,只不過看到那大半的朝臣都在這裡聚集,心裡隱隱有些不舒服罷了。
一個人朝着幽靜的地方尋去,卻隱約中聽到一陣挑撥琴絃的聲音,彈着不知名的曲調了半響,卻最終還是放棄,靜了一靜,再響起來的時候,卻是一首《比目》。這首曲子,是他與先後墨芸兒初遇時,芸兒正在彈的一首,那一刻他心動,御筆一揮,便選了她做自己的皇后,只是芸兒已經離開,他曾以爲永遠也沒機會再聽到這麼美的琴音,卻不料今日居然讓他再次
遇見,心中略有些激動,他不由緊走幾步,循聲找去。
晚燈初上,夜色撩人,宸郡王府裡不知名的小水榭中,一彎已經呈現枯敗勢態的老樹枝椏橫生,在那之上,有美一人,晃盪着一雙白皙的腳,雖沒穿了鞋襪,但卻生生然引着人的目光。羽成帝遙遙站住,視線再往上游移過去,瞥見一身清透了人心的衣衫,其上,落梅點點,腰上流蘇恬淡,再往上而去,那個人,絕美的容顏,微微迷離了雙眼,眸子是宛若琉璃般漂亮的,幽幽的斜倚在樹上,似是陷在琴音中不可自拔,讓人一見,只剩身體一震,心的跳動。
像是魔怔了般,羽成帝忍不住再上前一步,卻不料踩中了一段枯枝,發出‘咔嚓’的聲響,青珞在樹上猛然轉頭過來,與那個人的眼直直相對,心中不知爲何,慌了慌,這個人,不是本該在這裡出現的顧宸西。
蘇無忌不是向她保證過,顧宸西會出現的嗎,怎麼出來的,會是這個人?
“打擾到你了嗎?”羽成帝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常些,又走近一步。
青珞一怔,心頭閃過失望,她準備了這麼久,卻被這樣一個人攪了局,眸中的色彩黯淡下來,施施然滑下了樹,衝着他淡淡一笑,有禮卻帶着疏離,“失禮了。”話音飄散在夜空中,那一襲青衫卻已經去的遠了。
羽成帝怔怔的看着,竟似失神了般。連朝風過來時也沒有察覺。
“皇上?”朝風過來,視線所及處,也只能瞥見一抹青影在夜色中越來越迷濛起來,“歌舞快要開始了,皇上不過去看看?”
眼中光芒一閃,羽成帝點頭,“過去看看。”
只是還未走到花園口,便聽到裡面的歌舞剛剛開始,一出聲就是熟悉的音樂,羽成帝的臉色一變,眼中憤怒驟現,猛然一甩衣袖,冷哼了一聲就轉身離開,朝風微微一嘆,這裡面響起的,可不就是隻有帝王在場才能觀看的紫宸舞,這隻怕是……
他慢慢走了進去,見着一臉陰沉的顧宸西,憤怒的砸了酒杯下去,碎屑四濺,“誰給你們這麼大的膽,擺這個舞?”
園中衆人,神色各異。
沈俊海臉色微變,忙過去,“殿下,怕是有人私自動了手腳。”蘇無忌想了想,也是點了點頭。
冷冷看着那羣嚇得渾身發抖的歌姬一眼,面上陰沉一笑,“將她們押入大牢,無忌,你去查一查。”轉而又恢復了一臉的優雅,好像剛纔那個陰沉的顧宸西只是一個幻覺。
蘇無忌點點頭,起身走了出來,目光與朝風一接,眯眼一笑。
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如今顧司胤卻不正是陷在溫柔鄉里,興致頗高。
陌離悄無聲息的從外面閃進來,“主子。”
“事情都辦妥了。”芙蓉帳內,細碎的呻吟響起,過了一會,纔有慵懶的聲音,悠悠的響起。
“是。”陌離頭也不擡,這個樣子的顧司胤他早已熟悉。
帳內的人有瞬間的失語,然後才冷冷開口,“好好收拾下,動作乾淨點。”
陌離低下頭,口中溢出個“是”字,又慢慢退了下去。
過了一時,緊閉起的芙蓉帳才緩緩打了開來,一件白色的寢衣斜斜披在身上,露出一大片歡愛後旖旎的胸膛,司胤慢慢起身
,眸光微斂,沈青珞,我始終看不見,你穿那身衣裳的樣子了。
青珞回到君侯府時,嬋娟正坐在燈下縫着一件衣裳,見着她回來,笑道,“小姐回來了,肚子餓嗎?我去弄點東西過來。”起身時才發覺青珞面色有些難看,不由擔憂道,“怎麼了小姐?”
輕輕搖了搖頭,青珞轉身走回自己的屋子,“嬋娟,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
嬋娟動了動嘴脣,卻還是聽話的退了下去,這樣疲憊的青珞,讓她覺着有些陌生。
環視了整個屋子一眼,青珞不由嗤笑,慢慢爬上了自己的牀,抱着膝坐在牀腳,不期然的又想起那個人,頭一低,卻讓掛在脖間的情牽滑落,貼在心口處,似乎在慢慢汲取着她心口的溫度,她不禁渾身一顫,驀地發了狠從裡面取出了情牽,狠狠的扯下砸了開去。
情牽砸在壁上,發出清脆的“啪嗒”聲。她靜靜的坐在牀上,看着那枚白潤的玉石,最終還是下了牀,將它抓起放在手心,細細的摩挲,那上面,已經隱隱有了一絲裂痕。
一夜無眠,起牀時,從下人口中才知道沈俊海在府內發了很大的一通脾氣,竟將沈天錦都罵的哭了出來,讓嬋娟去細細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昨晚她離開宸郡王府後,還出了這樣的事,過了一會,又聽說收押在牢內的歌姬被宸郡王府的人嚴刑拷打,不小心打死了人,本來是偷偷進行的,不知怎麼的,就被羽成帝知道了,雖沒有對顧宸西嚴厲苛責,但熟悉羽成帝的人都知道,羽成帝是動了怒的,一時間,大皇子黨的人,氣焰都消下去了一些。
青珞聽了,也只淡漠一笑,那個人,韜光養晦了這麼久,終於是忍不住,要出手了嗎?只是,爲什麼要斷了她的路。
羽成帝不知爲何,總是對宸郡王府裡,那一個美麗的女人念念不忘,兼之被那紫宸舞一事弄的心煩意亂,兩廂交匯在一起,攪的他心緒難平,最近倒總是發起了脾氣。
朝風笑着進來時,正看到羽成帝就着筆,在畫像上細心的描繪出一個人的輪廓,看那模樣,該是一個女子。
“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淡淡瞥了朝風一眼,羽成帝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朝風也不爲意,只是笑着道,“恭喜皇上,紫微星旁,有帝后星重又發光,皇上命定的皇后,怕是已經出現在皇上週圍了。”
羽成帝畫着像的筆一頓,擡頭掃眼過去時,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朝風卻對這寒芒視而不見,仍是笑看他,“據朝風掐指一算,有帝后命格的,怕是十年冬出生,出現異象的女子,據臣所知,君侯府的小姐有五色梅開,靖王府的郡主有漫地紅蓮。”
朝風說着,微微擡頭,“皇上可以下旨讓這兩人進宮,當然後位只有一個,皇上喜歡哪個,誰便會是那個母儀天下的人。”
“若是朕一個都不想呢。”羽成帝一手甩了手中的筆,似笑非笑的看着朝風,“當初身爲國師的你,選擇了朕輔佐,想不到已經過了這麼多年,那麼朝風,朕的兒子裡,你再次選擇的人,是誰?”
“朝風,永遠忠於皇上。”朝風恭謹的低下頭來。
羽成帝面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擬旨吧。”手劃過畫像上的人時,頓了一頓,才笑開了去,要找一個人很容易,他便耐心的忙過皇后的事,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