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苔痕

慕容炎在清泉宮逗留了一下午,直到他離開之後,王允昭纔派了一個心腹內侍過來,帶着左蒼狼自小門而出,以避人耳目。

左蒼狼如今身份尷尬,軍中溫砌舊部承認她,一部分原因是她的戰功和爲人,然而不可否認的是,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溫夫人這個身份。一旦她和慕容炎之間的關係傳了開去,恐怕諸人還是會有想法。

而且溫府的溫行野,那是極重門楣家風的人,一旦得知她跟慕容炎這樣不堪的來往,只怕當場氣死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從此以後,她與溫家也必離心離德。

慕容炎就更不用說了,他一直以來,就深情面目示人。無論是起兵逼宮時的理由,還是後來的力駁羣臣,堅持冊立姜碧蘭爲王后,都足以證明他對愛情的忠貞不渝。

現在三宮六院都廢棄不存,只有一個王后,大燕這一段帝后佳話,更是傳爲美談。

如果他跟左蒼狼的關係公開,毫無疑問將是舉國譁然。以前苦心經營的一切,不過貽笑大方。

這些利害,慕容炎不提,王允昭也非常清楚。是以選的這條路,也最是僻靜。

左蒼狼牽着馬,行走在小巷中,陽光照在身上,明媚卻讓人心生陰霾。她低着頭正往前走,突然看見廷尉夏常有從前面一扇紅門中出來,悄悄上了轎。

左蒼狼微怔,這裡不是夏常有的府邸,他怎麼會在這裡出現?還這樣偷偷摸摸。他可是當朝廷尉,還有什麼是需要如此小心的?

難道是養了外室?

她畢竟年紀輕,還是好奇。等夏常有走了,自己躍上牆頭。小院裡梅花盛開,落英繽紛。花下一個女子正坐着發呆。她年紀很輕,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還是個沒長開的孩子。左蒼狼微怔,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日長街喊冤的那個白衣女子。

叫什麼?冰兒?

左蒼狼心中狐疑,卻到底沒下去。這樣看來,這個人好似真有什麼冤屈。

這個冰兒的手,十指纖纖,一看定然是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不曾操勞。然她叫夏常有作夏叔叔,肯定與夏常有熟識。那時候未出閣的富家千金,能跟夏常有這樣的人相識,說明兩家關係一定異常密切,到了妻子不避的程度。

她說她的父親不是自盡,是被人謀害……

左蒼狼回到溫府,仍然心事重重。溫行野正在給他的鬥雞餵食,見她回來,說:“以戎吵着叫你帶他出去打獵。你幾時又答應孩子了?”

左蒼狼說:“這就去,對了,”她心裡一動,突然問:“你知不知道,朝中哪位大人有個十三四歲的女兒,叫什麼冰兒的?”

溫行野說:“我怎麼會知道,”想了想,突然又說,“說起來,魏同耀家有個小女兒,是跟以軒差不多年歲的。當初還曾戲言我們結個親家,沒想到……”物似人非,他不再說了。

左蒼狼心裡一動,魏同耀?如果真是魏同耀的女兒,就說得通了。

魏家與夏廷尉一向來往密切,十分交好。可是如果魏同耀不是自殺,那他是怎麼死的?誰會謀害一個已經年老,又被獲罪革職的人?

一個月前,非顏突然出現在晉陽城,她回來,是單純養好了傷勢,還是接到了慕容炎的什麼命令?她突然不敢再想下去。

而此時,玉喉關。

藏歌接到藏天齊發來的信,裡面沒有說明其他,卻明明白白令他放棄一切天家之事,前往玉喉關等候藏家人。

信是由藏母代寫的,但“餘已老朽,力不能及”之言,仍可以看出父親的頹廢。藏歌有些意外,從懂事以來,印象中的父親雖然嚴厲,卻一直是驕傲自信的。

他作此言,難免讓人隱隱有些不祥。

但是對於父親打算不再理會大燕帝位之爭,準備帶着家人離燕出關的想法,他還是贊成的。

其實他這樣閒雲野鶴之人,平時遊山玩水習慣了,對於天家事一向不怎麼感興趣。若不是父親之志,他也確實沒必要護着太子去爭奪什麼帝位。他思想不同於父親的陳舊,沒有什麼正統不正統的想法。只是覺得慕容炎上位以來,所做所爲無不大快人心。想比之下,老燕王其實真的遜色很多。

於是得信之後,他返回玉喉關。

藏家人如今只剩老幼婦孺,要出關沒有那麼容易。就算是找到商隊,要行至關外,也得是個把月的事。所以他也一直耐心等候。

然而過去了這麼多時日,依然沒有消息。藏歌終於離了玉喉關,尋向此前藏家人暫居之地。那是一處僻靜的深宅,藏歌走到門口,正準備敲門,就看見銅環生綠、木門已舊。

他微怔,推門入內,只見廊下籠中鳥雀都已經死絕,只剩下幾根零星的羽毛和乾枯的殘骨。

他想定下心神,卻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腳步似乎重若千斤,他的呼吸在寂靜如死的院落中,粗重而急促。

他緩緩走向藏母平時所居的院子,周圍草木凋敗,空氣中有一股腐爛的屍臭。

藏歌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走過青苔橫生的石板路,來到門前。他手幾次伸出縮回,最後猛然推開門,只見房裡,兩個人倒在地上。只是一眼,藏歌就認出了那是誰。

“爹、娘!”他顫聲道,然而回應他的,只有沉悶的風聲。

他緩緩上前,伸出手,想要扶起母親。然而只是剛剛觸及那個身體,腐水與屍蟲便四散開來,屍體臉上的表皮歪斜開來,裂着嘴,似乎在笑。

“娘。”藏歌雙脣開合,這麼喊了一聲,卻沒有任何聲音。然後他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喊,喊聲沙啞到連內容也聽不清。他上前扶起藏天齊的屍體,屍水和蛆蟲沾了他一身。毒液讓他的皮膚腫脹分離,藏歌把他抱起來,他渾身的皮便如衣服一樣鬆鬆垮垮地滑落下來。

藏歌突然就什麼也看不清了,他靜默地把那具無頭的屍身擁在懷裡。腦子裡如水入沸油,令人崩潰的嘈雜之後,便只剩靜默。

這一定是個夢,一定是個夢。

他閉上眼睛,懷中無頭腐屍身上的蛆蟲,慢慢在他掌下蠕動。他輕輕地放下屍身,如同木偶一樣一步一步出了房門,走向其他院落。那些屍首,一個一個,都已經死去很久了。

他一個一個打量他們,整個藏劍山莊,老僕幼童,沒有一人存活。

這不是夢,他們都死了,在他還茫然不知的時候。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那些腐液在他腦子裡結成了垢。他找了一把泥鏟,在花園裡挖坑。屍體很多,然而他就這麼一個一個地挖坑。他把他們一具一具,全都埋進土裡。

那泥沙一把一把地撒落在腐屍身上,那些早已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屍體有的歪着嘴、有的睜着眼,現出無比恐怖的輪廓。他的手被磨出了血,他渾然不知,就這麼一鍬一鍬地挖坑,剷土。

這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天黑了又亮,他不吃不喝,只是機械地掩埋這些屍首。到了最後,他把藏天齊和藏夫人的屍首放入同一個泥坑之中,然後一個人坐在他們身邊,呆呆地仰望天空。

那一天夜裡,三個月未曾下雨的玉喉關,下了第一場雨。冬日的雨來得並不急,雨水卻寒冷無比。他撩起衣裳,遮住身邊的兩具屍體,雨水從他額前滾落,淹沒了淚滴。

他就這樣一直坐到雨停,然後起身上來,拿起鐵鍬,向坑裡填土。那土和泥遮住了最後一片衣角,耳畔突然有人微笑着喊了一聲:“兒子,過來。”年幼的他回過頭,在爹孃溫暖的目光中蹣跚行走。留下已經成年的他,在寒冷雨夜之中,淚水滂沱。

天色漸漸亮了,藏歌在一片墳塚前坐了很久很久,然後他緩緩起身,離開這片荒涼的樓閣。

他下了山,再行至街上,一個原本風豐如玉的美男子,突然就雙目血紅,眼窩凹陷,如同亡魂附體的骷髏。路上行人紛紛走避,他衣衫沾滿塵泥,長髮糾結成縷。古怪的屍臭驅之不散,但凡路過的人都繞道而行。

藏歌只是往前走,心裡一片空茫,只有一個地方,他必須得去。

冷非顏回到玉喉關不久,這時候正在修剪她的花。她哼着歌,把那些旁枝殘瓣俱都剪去,正剪得歡快,突然外面有人推門進來。她轉過頭,就看見骨立形銷的藏歌。那時候他是那樣可怕,像是一縷歸來的魂魄。

“你……藏歌?”冷非顏站起身來,上前兩步扶住了他。他身上的味道薰得人想吐。但她幾乎瞬間就知道他從哪裡來。藏劍山莊出事之後,她就過去看過。也不是沒想過處理後事,但是那對她而已毫無意義。

殺父之仇,滅門之恨,如何化解?

她說:“你怎麼了?怎麼變成這樣子?”

藏歌什麼也沒說,只是突然抱住了她。他雙手那樣用力,似乎恨不能將她揉進身體骨血之中。冷非顏本來是嫌棄他身上的氣味,想要推開他。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就緩緩地放下了手。

她任他擁抱,哪怕那種可怕的氣味慢慢沾染了她。她擡手,緩緩回抱他。一個從未有過親人的人,不知道失去親人的感覺。

我只知道你很難過,藏歌。如果這樣的擁抱能讓你有片刻解脫,那麼便就這樣體溫相染,假裝天荒地老如何?

“先洗個澡好不好?”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冷非顏輕聲說。藏歌是茫然的,他似乎根本就聽不見她的話。他只是這樣死死地擁抱她,如果握緊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冷非顏輕輕拍拍他的背,柔聲說:“我給你兌點熱水啊,乖。”

藏歌不放手,她說:“你弄疼我了。”

他的手終於鬆開,冷非顏往錯金木桶中兌了些熱水,說:“快洗洗,你身上髒死了。”

見藏歌仍然木木呆呆地站着,連眼神都是直的。她把他推過去,伸手脫了他的衣服,將他半拖半扶弄進了澡盆裡。

熱水慢慢淹沒了他,冷非顏把他打結的頭髮梳散,慢慢搓去他身上的泥垢。他轉過頭,握住她的手,終於說:“顏妍。”他的聲音也是沙啞的,像是老舊的風箱。

“嗯?”冷非顏頭也沒擡,用絲瓜襄做的搓澡巾給他搓背。迷濛的水氣之中,藏歌終於說:“我爹孃……還有藏劍山莊的所有人,他們都死了。”

“啊?”冷非顏手上微停,作了個驚訝的表情:“怎麼會這樣?”

藏歌說:“他本來已經打算隱退,他只是想要帶着親眷族人離開大燕,然而那個人還是殺了他。”

冷非顏沉默,緩緩說:“誰?”

藏歌握住木盆邊緣,手背青筋爆起,說:“慕容炎,我要他血債血償!”

冷非顏捧了水,清洗他的頭髮,說:“藏歌,冤冤相報何時了?再說,如今你只有一個人,他卻是大燕的燕王。你如何跟他鬥?”她捧起他的臉,說:“離開大燕吧,這也是你父親希望的,不是嗎?”

藏歌握住她的手,他的眼神猶如困獸。他說:“所有我愛的人,都長眠在這片土地裡,不得安息。我怎麼能,離此而去?”

冷非顏扶他起來,重新兌上清水,說:“你累了,先不要想這麼多。”

等到他洗乾淨,冷非顏爲他取來衣服。藏歌這才勉強又有了人形,然而眉眼之間,再不復往昔那個俊美無憂的少年。

冷非顏給他雙手上了藥,又做了一碗熱羹。藏歌的話,她並不放在心上,如今天下已然大定,老燕王被孤竹所擄,一時半會是再也別想回燕了。退一萬步,就算他回來,如今大燕朝堂的老臣也所剩無幾了。

他空有一個太上皇的尊號,有什麼用?

廢太子就更不用說了,他不過仰仗老燕王的餘威。如今身邊殘兵幾千,人財兩空,還有何餘力翻身?

藏歌不過一個江湖人,如今藏劍山莊土崩瓦解,端木家族崛起。他以前的故友,恐怕也早已經人走茶涼了。慕容炎身邊,雖不說高手如雲,卻也是防備森嚴。憑一個藏歌,又有何作爲?

她反正也勸不住,索性便不勸了。

藏歌喝了一碗熱粥,冷非顏說:“你好好睡一覺,好不好?你看你的眼睛都紅了。”

藏歌握着她的手,說:“陪我。”

冷非顏點頭,把他扶到榻上,不知道爲什麼,一直冰冷的心裡,有一點柔情。即使是到了這一刻,他還是願意回來。回到她身邊來。這是不是就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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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一路滴血,神魂俱滅,最後的一點殘念也會行至你身邊?

她躺到藏歌身邊,將被子扯過來蓋好。藏歌側過身擁抱着她,他的臉貼在她背上,像一個尋求溫暖的小孩。冷非顏沒有動,他闔上雙眼,很快便發出輕微的酣聲。他太累了。

冷非顏雙手覆上他緊扣在自己腰間的手,他掌中被鐵鍬磨去了一層皮肉,傷痕觸目驚心。她緩緩摩挲那雙手,在那雙手之下,藏天齊留下的劍傷剛剛癒合。

第二天一早,藏歌便穿好衣服,準備出門。冷非顏起身,問:“你去哪?你要回晉陽嗎?”

藏歌說:“不,你先睡吧,我過一會兒就回來。”

冷非顏還是有些不放心,追到小院之外:“你到底要去幹什麼?”

藏歌緩緩說:“我去採玉,我們總需要生活。”

冷非顏這才鬆了一口氣,採玉雖然兇險,但是以藏歌的身手,不算什麼。她點頭,幫他理了理衣裳,說:“別去太久,我等你回來。”

藏歌點頭。

他果然是真的去採玉了,玉喉關盛產玉,許多地方都可以見到礦脈。但是最好的玉,在山川以東冰河之下。這些籽玉從山上滾落,經過河水千年萬年的沖刷,玉質細膩、溫潤無比。雖然只能肺潛撿選,但是一旦撿到成色上佳的,便是價值連城。

如今已進入冬季,冰川之下已經沒什麼人會潛水採玉了。水太寒冷,即使是天氣炎熱的時節,死在水中的人也是數不勝數,何況是現在?

藏歌卻就選在這個時節下水,越深的地方,撿到好玉的機率就會越大。這裡平時採玉的人可是很多的。

他接連半個月都在外面,整個人更瘦了,也更沉默。以往談笑風生的世家公子,如今一天到晚也說不上幾句話。冷非顏還是有些心疼,說:“你不要這樣,我們兩個人又能花多少錢?那河水又冷又深,這樣的季節都沒幾個人採玉了。你還天天下河!”

藏歌說:“以前……總覺得會娶你進門,能給你錦衣玉食,一生安穩。現在……才發現其實一直以來,真是虧待了你。”他握住她的手,說:“顏妍,我真的很想,吻君之眸,掩君半世流離。這一生,得以遇見你,是我之幸。”

冷非顏說:“我跟着你,是爲了圖你藏劍山莊那點銀子嗎?你就安安分分地呆在家裡,比什麼都強。”然後暗暗想,自己也玩了他這麼久,給他點銀子也不虧纔對。

藏歌說:“不,不是你要什麼,而是我想給你什麼。”他握住冷非顏的手,說:“你看你這雙手,我一直想將它們養得如大家閨秀一般細滑。可如今,不僅要你隨我奔走,還要你獨自操勞。”

冷非顏嘆了口氣,我這一雙手,恐怕這輩子是養不回來了。

第二天,藏歌又出了門。他將採來的玉全部換成銀子,畢竟是世家公子,對於這些東西的價值,他非常明白。

這樣一個多月過去,等到十二月的時候,竟也有個三四千兩。在當時的大燕,三四千兩已經是一筆不菲的數字。他將這筆銀子大部分換成銀票,把銀票和現銀一起交給冷非顏,說:“這些錢你先收着。”

冷非顏也不在意,接過來銀子和銀票,隨手放好,說:“你先別出去了,就不能安安份份地呆幾天?馬上就過年了。”

藏歌說:“除夕我不和你過了。”

冷非顏不滿:“你還要出去啊?”

藏歌說:“嗯。”

冷非顏抓住他袖角,說:“就差這幾天啊?你看看你,從到了玉喉關起,你回來過幾次?如今……如今人倒是回來了,又在家裡呆了幾天?你就不知道我會想你啊!”

藏歌沉默,許久,說:“我知道。”

冷非顏緩緩將臉埋進他懷裡,說:“藏歌,別出去了。留下來陪我吧。”

藏歌摸摸她的頭,從行囊裡掏出好些玉石,說:“這些玉料,你先留着。價格我都有標好,如果……如果以後,有人來問,你又缺錢花的話,就按這些價格賣掉。平時要收好,你沒個記性,經常忘東忘西的。”

冷非顏不耐煩了,說:“行了行了,我又不喜歡這些。你說放在家裡,跟石頭有什麼區別?討厭。”

藏歌說:“我走了。”

冷非顏問:“那你這次又什麼時候回來啊?”

話音剛落,藏歌已經走了出去,他走出小院,復又回身掩好院門。冷非顏追出去,只看見他消瘦的背影。她只好大聲說:“你早點回來啊!元宵總得到家吧?”

藏歌沒有回頭。

身後的人就站在廊下舊園之中,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啊。他抿緊雙脣,腳步堅定向前,眼中卻慢慢蓄滿淚水。前面的路已是有去無回,離人怎歸?

於是他把他的顏妍留在身後簡陋而溫暖的庭院,留在了那些屈指可數,卻彌足珍貴的年月。

左蒼狼以爲他元宵佳節的時候會回來,哼着歌準備了幾樣小菜。可是除夕過了,元宵也過了,直到三月春來,這個小院,他再也沒有回來過。

於是漸漸的,她也不回來了。

花草無修剪,石階覆苔痕,堆在屋角的籽玉,一顆一顆,俱被灰塵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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