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廣州事變,表面上起因是因爲潮州人被販豬仔,但是究其內裡,也是在革命黨統治區域裡勞資矛盾已經激化到一定程度的結果”情調局政治處的戴耀戴參謀站在講臺上給臺下的衆位大佬分析着。臺下的這些總長、司令之類的大佬沒有人插嘴,包括總座都認真的聽着記錄着,其他人也都或者若有所思或者埋頭筆記,自己的老大賀敏寒賀局長也在最後一排坐着,戴耀見諸位老大沒有提問,就趕緊繼續下面的分析。
“這是我們從上海天綸紡織廠採錄的當地工人的薪酬調查表,一般非技術工人的收入都在10-15元大洋,而中高級技術工人的薪酬已經到了18-25元的水平,在正常的市場環境下是完全可以承擔一家三到五口人的生活支出。”戴耀翻開了另一份調查表繼續講解“訪談中某位同濟醫科畢業生陳存仁則毫無顧忌地說自己在上海當見習醫生,每月薪資雖只8元,但袋中常有鏗鏘的銀元撞擊聲,使他氣概爲之一壯,外表飄飄然,“第一個月,吃過用過,口袋中還剩下五塊錢。”
“我自治政府新成立的上海市公安局,巡警月薪10至13元,巡長16至18元。有趣的是,這種連紡織女工都不如的工資水平,其實也比革命黨時期的淞滬警察廳還要高1至2元錢。要知道同期的上海衛生局的一名科長,月薪也不過30元。”
臺下的大佬很多長期居住在山東,而且對於普通民衆的事情並不太瞭解,所以都有些不太敢相信,一個紡紗女工的工資,竟然高過巡長和科長!要知道這一時期的物價水平相對穩定:就算是共和初年的上海,大米1擔3到4個銀元,老刀牌煙一包3個銅板,剃頭8個銅板,紹興酒1斤1角錢,臭豆腐乾1個銅板買兩塊。拿了1塊錢稿酬,請六七個同學去吃茶,茶資8個銅板,生煎饅頭、蟹殼黃等各種小吃也才花去20多個銅板。江浙商會的同仁經常往來,大佬們都知道,現在上海每塊銀元可以兌換兩三百個銅板,一兩個銅板可以換一隻雞蛋。
其他城市,大抵如此。比如在相對已經很發達的濟南府,1銀元可買6斤好豬肉,40個豬肉餃子、兩碗小米粥、外加一盤白糖,兩毛二分錢。在重慶,大米1斤2分5,100斤兩塊五角錢。即使是在西北的甘肅農村,百斤小麥5至3元。漢口方面,每百斤麻油和雞蛋的價格約爲20元,每斤棉花和豬肉約爲3角錢,1斤鯉魚不到5分錢,1斤煤油的零售價則長期保持在0.10~0.15元之間。
至於地價和住房,除租界和商業區以外都不算昂貴。就算是上海近郊的高行、陳行、江灣和楊行的每畝地售價分別爲150-100、100-60、1000-70、100-300元。1933年,漢口第六區的最低地價爲84元1畝,第七區的最低地價爲90元1畝。
房租價格:上海的石庫門一層樓,有電燈、自來水,月租10塊錢;住客棧,每一鋪位3角5至6角;紗廠宿舍,月租2到5元不等,兩層樓可住10人,自來水由廠方提供,有的還供電,帶家眷者,兩家分租一層,費用不過1元多;最好的宿舍
,爲磚瓦結構,鋪地板,長寬500平方尺,容積5000立方尺,有廚房、路燈和下水道,月租6至9元;此外,工人也可租地,結廬而住,半畝地年租金200元,21戶人家分攤,平均下來每戶每月8毛錢,當然,環境極差。
又如在北京:“四合院,房租每月僅20元左右;一間20平米的單身宿舍,月租金4—5元,連魯迅所購買的西三條衚衕21號四合院有好幾間房屋和一個小花園,售價也不過是法幣1000元。”
從自治政府統一了全國大多數省份後,全國物價大體平穩,因糧食豐收,部分農產品還有所下降。工業品方面,因爲歐戰的原因,遠東地區滯銷的棉布和石油等洋貨還曾經降價促銷。如在漢口市場上,100斤麻油分別只有17.90和14.50元,1斤豬肉分別只有0.29和0.198元,雞蛋跌幅最大,幾乎跌了一半,而100斤大米也從1926年的7.55元跌倒1933年的4.66元,100斤煤球的零售價,也從過去的1塊錢跌到8毛錢左右。如此同時,地價也隨之回落。江蘇鎮海縣畝產400斤的農田,售價從1928年的140元跌到70元,畝產300斤的農田則從100元跌到40元。如果不是有廣州事變和隨後雲貴四川的工人運動,大家還覺得在這太平盛世裡,工人應該算是個穩定的既得利益階層呢。
“勞資矛盾的主要原因有三個,首先是就業穩定性的問題,現在工商業發展迅猛,投資者衆多,但是大多隻有資本而沒有相應的人力培訓的投入,技工等熟練工人都要依靠社會上的招聘,說白了就是挖角。這樣一來工人們的工錢看似有了增長,但是一旦投資不順利,或者投產後期資方覺得工人要價虛高,往往導致解約解聘,工人流離失所也在所難免。再者現在土地流轉加劇了,自耕農民和僱農大量的失去土地涌入城市,他們沒有在工廠生產的技術,只能從事簡單的體力勞動,這部分工人往往處於極不穩定的底層,報酬低保障少,一旦有個疾病或者意外就容易導致一家人陷入絕境。最後就是隨着工業化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很多原來的行會和黑道組織都把工人當成了壓榨的對象,包攬招工用工,從中扒皮甚至哄擡工人僱傭價格,牟取暴利,這也是工人階層看起來收入尚可,但是真正到手的收入不高而且很不穩定的原因。”戴耀放下教鞭,向諸位大佬鞠躬後退下,白板上投射的圖表清楚的標明瞭現在工人收入構成的餅狀圖,其中被行會黑道盤剝的那一部分和失業後不得不借貸的那一大塊收入,這些幾乎佔了全部收入的一半有餘,工人哪個還能保持溫飽啊。
“看來我們還是光重視了工商業者們的利益,而忽視了普通民衆的利益。”吳宸軒坐在沙發上,他對於這些情況其實已經有所耳聞,但是並沒有預料到會變得如此的來勢洶洶“不知道諸位有什麼看法?如果有涉足包攬招工的,可以迴避啊。”
吳宸軒說的這個冷笑話,幾位政府大佬都是笑笑,他們這班已經到了社會頂層的,自然不會貪圖那些小錢,反而時刻關注整個國計民生的健康,畢竟他們是這個國
家的掌舵人,國家利益與他們息息相關。
“總座,《最低薪酬保障制度》、《就業促進法》、《僱主僱員權利義務法》這三大*法條雖然頒行了,但是也就是山東和江浙部分地區還算依法辦事,連上海、天津、武漢、重慶這些商埠,都是乾打雷不下雨,更別說其他省份了。”吳運程先開了腔,他早就對下面省份不認真執行法律法規的散漫作風很是惱火,有此機會當然不會放過了“我覺得應該調集各部門進行執法監察,對於各省頂風違法亂紀的要嚴肅查辦,把這三個勞資關係調和的法條推辦下去。嗯,對於那些會道門的社會渣滓就請警察部門進行清剿,恢復社會秩序。”
“吳監察長所說的我也贊同,我看普法宣傳也要跟上,勞工們只知道罷工、甚至打砸機器來對抗,卻不知道用法律武器維護自身合法權益,我看普法的力度還要加大”黃鑫培也跟着說道。看來法律戰線的兩位大佬是打算依法解決此問題了,不過吳宸軒知道不要說剛剛從俺大清才解放了不到十年,就算是後世經歷了幾十年的現代化建設,這血汗工廠在中國的土地上也沒有絕跡,一句話,法律不是萬能的。
“苗兄,商會的工廠企業沒有這種情況吧?”吳宸軒突然想到自己的基本盤是山東商會和江浙商會,如果這兩個地方出了問題,那可是直接打臉了。
“山東這邊自然是遵章守紀,斷不會出現什麼問題。”苗海南對於山東商會非常有信心,大家都是跟着吳老大打天下的,雖然是一介商旅,但是也都明白現在違反吳老大訂的法條那就是拆自家的臺基,沒有那個混蛋敢這麼幹。再說山東商會自己也有監察科,都是賀敏寒賀局長那邊退下來的人手,平日裡神出鬼沒,商會裡的大事小情根本瞞不過他們。而且若有違法的,逐出商會都是輕的,誰家不是祖上積德才能進了這山東商會,爲了幾個小錢就被逐出商會,以後連商界都沒得混,自然不會有人蠢到這種地步。“江浙方面應該也不至於,他們的盈利水平都不低,工業化程度都在全國前列,工人薪資也佔不了多大比例,而且顧老、朱總和榮家兄弟在江浙商會也都引進了稽查辦,對於這方面要求一點不比山東商會差。”
“這就好,對了苗二哥,兄弟我想委託你和孟老聯合顧老他們一起給各地的大商戶們吹吹風,就說我們對於苛待員工,違反勞資法條的事情要一查到底,到時候希望各位能多多配合一下,免得日後不好見面。”
“總座,這是要真的對工商業動手查辦?”徐菊人徐老覺得此事雖然可惡,但是此時還不是查辦這幫人的最佳時機,等一戰結束了,大家賺錢賺的差不多了,殺雞儆猴的搞一下也無傷大雅,現在動手必然引起工商業的不穩定,似乎有些得不償失。
可惜的是,他並不知道,吳宸軒更擔心的是那個在瑞士的禿頂小個子,如果一戰真如歷史上那樣導致了沙俄的倒臺,倒也不是壞事,但是紅俄上臺的話,國內的房門未必能關的嚴實,面對工人階級的鬥爭,他吳宸軒也沒有信心必然能逢凶化吉,所以他還是打算把問題解決在萌芽狀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