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燕雀鴻鵠

懷瑜悄無聲息的流下一滴淚, 但是也只有一滴而已,再多就是過分了。

懷瑜的父親從來最討厭看到有人哭泣,他的軍營裡倘若有人流淚, 無論是什麼樣的原因, 最後的結果只是會遭受到無情的嘲諷與嚴厲的懲罰。懷瑜小的時候曾經因爲被刀子割傷手指而嚎啕大哭, 父親從來沒有安慰他, 只是冷言冷語說真是太無能了, 母親雖然當時就爲懷瑜報仇將父親嘲諷的啞口無言,但是過後爲懷瑜包紮的時候還是說父親說的其實沒有說,身在將軍府就不要想流淚, 不過也不會有人欺負到懷瑜,不會有機會讓人傷害到他, 讓他發出哭泣的聲音。

但是還是有人讓懷瑜流下淚來, 傷害有時候不是真的讓人肌膚見血而已。

但是一滴也足夠了, 就足夠了。

懷瑜吸了吸鼻子,智商慢慢的回籠,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回籠,只是現在反應過來,才清楚一切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說起來自己喜歡問鏡喜歡的是什麼呢,喜歡他的面容和隨口就來的篇章典故, 還是站在人羣裡侃侃而談絕對不會被問到的卓然風姿?或許都有吧, 然而從來都是以歆羨的目光去看, 從來也沒有生出要和他比肩的感覺, 好像也沒有想過去認真的瞭解問鏡的志向。

喜歡還是喜歡的, 只是問鏡好像不需要這樣雞肋一樣的喜歡。

懷瑜恍然好像是豁然開朗了一樣,如同柳暗花明之後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但是這個新的境界裡一片虛無,讓他手足無措,難以維繫,於是只能茫茫然在在原地舉目四望,雙眼潰散。

他們回到宮中的時候已經是暮色四合,宮牆之上點燃了明黃色的蠟燭,在精緻玲瓏的宮燈罩着,看起來也是很溫暖的存在,懷瑜在門口盯着那牌匾看了一會兒,怔怔的好像不認識那是什麼意思一樣,是了,他和問鏡之間早就有不可逾越鴻溝,絕不可能有什麼結果的。

趙稷也不催促,只站在一旁看着,看着懷瑜目無光彩的,難得的竟然覺得“心疼”,而又有一點的內疚,不過也只有一點而已,張問鏡說出那樣的話不是他教唆的,雖然是他心中知道像張問鏡那樣的人是絕對不可能越獄,就算是牢門大開,他也是那種會在牢裡巍然不動的人,但是也沒有料到張問鏡如此的決絕。

個人有個人的念頭,甚至於決不會產生改變,只是懷瑜從來有些單純,不會去想世上還有這樣的道理。

懷瑜看了一會兒,便低下頭,往前走,門童一句話也不敢說,內裡的宮人們早就接到風聲說帝后此次出宮很有些不愉快的經歷,皆是以爲帝后二人之間有了什麼問題,因此悄無聲息的準備好一切,果然見了帝后皆是鬱鬱寡歡的,便不敢在眼前晃悠,即使是當值的人也絕不說一句廢話,雲鶴宮難得的竟然十分的寂靜了。

靜的好像是冷宮一樣,不過好在還有人煙,燈火也照常點燃着,也有宮人詢問是否要佈菜。

然而真正的飲用卻是味同嚼蠟了。

懷瑜從回來就沒有和趙稷說一句話,其實他是隱隱約約的想要趙稷主動的和他說話,無論說什麼,安慰也好諷刺也罷,總該和自己說說話不是嗎?

但是趙稷什麼也沒有說,他就算是和朝雲說起搬了奏摺去書房的話,也沒有和懷瑜開口說一句話。

難道是覺得我實在自取其辱所以不想和我說話,還是說他們平常就這樣從來不交談呢。

懷瑜便有些迷茫了,他想不該是這樣的,怎麼會是這樣,怎麼瞬息之間,所有人都不和自己說話了。

他霧茫茫的寬衣解帶,又暈乎乎的去了寢殿休息,然後躺在牀上瞪着眼看着來回飄蕩的帷幔,柔弱無骨的,好像是嘲笑他的鬼魅一樣。

懷瑜一下子坐了起來,心跳如擂鼓,不知道爲什麼忽然生出了一點害怕的情緒。

他在牀上低着頭坐了一會兒,鬼使神差的卻又起來了,只穿着褻衣就下牀出去了,倒是嚇了還在院子裡忙碌的朝雲一跳,詢問他要做什麼,懷瑜也只是搖了搖頭,只是出門往書房走去,看到書房裡燈火通明的,便知道趙稷還在處理政務,他如今一半時間在御書房,一半時間在雲鶴宮,其實在哪裡都是處理政務,不過冷落後妃實在不是一個賢明恩愛的君主會做的事情。

懷瑜進去的時候,趙稷雖然低着頭,卻是知道的,但是他還是沒有說一句話,懷瑜進去之後就自顧自的坐在一旁的矮塌上,看着趙稷低頭伏案批奏,再來又站起來從書架上尋找什麼東西,懷瑜看着趙稷走來走去,權當自己不存在,於是便覺得很是煩悶,覺得透不過氣來,急需要發泄出情緒或者什麼東西來紓解,否則他就要被悶死了。

懷瑜看着趙稷又坐了回去,和自己隔着很遠的距離,那是抓不到的距離,懷瑜透過光去看趙稷,朦朧一片的,好不真切。

懷瑜便在朦朧裡開口說話

“你的志向是什麼?”

這一聲好像是燈花突然炸裂,在寂靜的空間中顯得很是突兀,趙稷卻放下了手中的書籍,擡起眼看着懷瑜,然後站了起來,走到他的面前,看起來好像是要促膝長談的樣子,懷瑜甚至已經做好聽他高談論闊的準備,但是趙稷卻只是說

“我爲你彈琴一曲罷。”

然後他傳喚了朝雲過來,爲他把常用的那一把琴拿了過來,不多時朝雲取了琴來,另外一件外衣,又有火爐煎茶,香爐焚香,所需之物,一應俱全。

趙稷接過琴之後,微微的調整琴絃,便開始彈奏,說實話趙稷並沒有很好地彈奏古琴的天賦,但是他彈起琴來卻也有模有樣,琴聲飄蕩在書房裡,有一種分外悠長又蒼茫的感覺,而又有一點豪氣雲天,但是這份豪氣雲天是生長在謊言蔓草裡,沒有得以施展的可能,晨起醒來想要出門去縱馬長歌一震江湖,卻只獲得兩袖沉甸甸的霜氣。

“母后曾經想做一名俠客,十五歲之前他每日都會早起練劍,繞城跑步,挑戰每一個遇到的貴公子,十五歲那一年母后打遍神京無敵手,於是有些沾沾自喜,甚至無視了和當時還是太子的父皇的婚約,很輕鬆的就偷跑出去,外出去闖蕩江湖。”

趙稷忽然開口說話,說起這些往事的時候他的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好像不過是在敘述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

這件事情是他的母后,那個勵志要做天下第一俠客的人不想過早的成婚,於是一人一馬一劍就走了,然而只在外邊闖蕩了三年就回了神京,回來的時候全身粗布麻衣,那把鑲嵌了黃金寶石的劍也沒有了,只有一隻竹竿支撐身體,他回來的時候城門大開,御林軍從王宮一直鋪陳到城門口,父皇那個時候已經接任了皇位,成了君主,帶着三十二擡的錦繡大轎去城門口迎接他的新娘,然而母后仰起頭看着他,問我錯了麼?想要行俠仗義也錯了嗎?爲什麼就連寶劍也典當了爲需要的人送去銀錢,那些人還說他的衣服這樣華麗怎麼不一起典當,又爲什麼他殺了壞人卻被認爲是濫殺無辜,父親下了馬,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伸出手去擁抱了母親,說鴻鵠之志實在難得 ,可是人生在世,十之八九都是燕雀之心,說起來自己也是燕雀之心,不過對於鴻鵠,總還是懷揣着熱愛與敬佩,期望有一天可以聽鴻鵠說他的志向,也期望鴻鵠不要嫌棄一隻燕雀只是想要獲得安穩生活的志向。

“父皇其實是一個無爲而治的人。”

趙稷說完的時候一曲也盡了,他的雙數覆蓋在琴絃之上,沉默了一會兒,才又接着說道

“但是大禧在他手裡也是蒸蒸日上,所以志向其實不是很重要,因爲很多偉大的志向都實現不了,有鴻鵠之志固然值得敬佩,但是沒有也不過是什麼值得介懷的事情。”

總歸到底,都不會實現,不但不能,還會很挫敗,趙稷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他說的已經夠多的了。

這些屬於先帝的紅塵糾葛聽起來還是很有距離感的,但是難得的趙稷竟然和自己說這麼多的話,而且並沒有一句是風涼話或者其他什麼言語,還真是稀奇。

懷瑜歪着頭,看着趙稷這樣神色專注的和他講故事,不知道爲什麼一下子心情舒朗起來,好像是沉悶的夏夜突然刮來一陣風,風又大又快,涼爽透徹,要把一切沉悶全都吹走。

而最後又說什麼志向無用的話——懷瑜這一時刻方纔後知後覺的說

“你是在安慰我嗎?”

“算不上安慰。”

趙稷擡眼看着懷瑜,覺得這樣的懷瑜倒也很是稀奇了,端坐在矮塌之上,安安靜靜認認真真的聽他說話,眉宇之間些微英氣,依稀有着他父親的影子。

36.那個新帝,亂講80.請求出宮90.堂上宣讀14.那個男人,重逢33.那個夜晚,進宮32.那個懷瑜,暈倒84.打道回宮65.御書房內75.草草了事15.那個太子,隱忍58.玄之又玄57.一個交易53.青陽王妃97.驚喜此夜29.那個王宮,落雪29.那個王宮,落雪39.那個一天,無聊67.臨仙問責89.暫告段落86.時光漫長19.那個長嫂,離開26.那個遇見,難堪78.宮殿失火59.貓鳥相爭25.那個拜訪,錯誤54.不由分說77.又起爭執34.那個太后,端莊80.請求出宮24.那個君後,算計4.那個關係,混亂50.故人重逢7.那個抽籤,隨便50.故人重逢2.那個太子,有病61.夜有所夢13.那個兄長,參軍53.青陽王妃11.那個遇見,孽緣53.青陽王妃10.那個君後,瘋魔4.那個關係,混亂63.雨中故人21.那個未來,束縛29.那個王宮,落雪55.擦肩而過65.御書房內4.那個關係,混亂55.擦肩而過69.懶散日常99.不知真假21.那個未來,束縛10.那個君後,瘋魔41.那個活動,射箭26.那個遇見,難堪70.天子盛宴55.擦肩而過46.心思叵測74.真假難斷87.逢場作戲42.婚服之選36.那個新帝,亂講40.那個元夕,同遊5.那個重點,全偏73.秉燭夜遊43.是非之論23.那個聖上,難續58.玄之又玄99.不知真假39.那個一天,無聊30.那個凌晨,回家32.那個懷瑜,暈倒86.時光漫長92.本性如此63.雨中故人46.心思叵測36.那個新帝,亂講16.那個男人,傷痕53.青陽王妃66.不知所謂20.那個喜歡,真假81.改變主意36.那個新帝,亂講74.真假難斷57.一個交易12.那個太子,釣魚8.那個珠子,不對8.那個珠子,不對67.臨仙問責71.雷霆一怒6.那個道長,亂講69.懶散日常8.那個珠子,不對52.送行趙崢27.那個夜晚,難捱6.那個道長,亂講25.那個拜訪,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