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律師面帶笑容地走了進去,身上看不出有一絲怒火,不像是來上門找事的。
徐浪將腦海中關於之前那次見面的情節全部抹去,同樣面帶微笑地從辦公椅上站起身,繞過辦公桌上前歡迎道:“凌律師啊,您好您好,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邊?”
凌律師輕輕一笑,用一種戲謔的口吻回答道:“呵呵,我不知道徐總是記性好還是記性差,說你記性差呢,你還記得我的稱呼,說你記性好呢,你好像不應該不清楚我上門的原因啊。”
“哦,呵呵。”徐浪臉上尷尬之色立刻浮現出來,他忙邀請凌律師入座,還親自給凌律師泡了一杯茶。
凌律師以爲這次前來會遭到徐浪的暴力抵抗,但卻是無比反常地恭敬起來,他也不好意思冷臉相對,笑着說道:“謝謝。”
徐浪在凌律師的對面坐下,他從桌子上拿起煙盒,抽出一支遞給凌律師:“凌律師,抽菸嗎?”
“我不抽菸。”凌律師擺擺手拒絕了。
“不介意我抽菸吧?”
“不介意,請自便。”
徐浪拿起火機點着了叼在嘴裡的煙,他習慣性地想要翹起二郎腿,但擡起之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馬上放下,這次完全沒有了上次那麼囂張的樣子。
徐浪默默地抽着煙不說話,凌律師也在靜靜地等待着徐浪抽菸,似乎雙方都不着急去開啓今晚的對話。
凌律師是做足了準備登門而來的,而徐浪對凌律師的到訪毫無心理準備,最終還是他先忍不住開口。
“凌律師,您是爲了上次的事而來嗎?”徐浪不好再繼續裝糊塗,直接以上次的話題打開了對話。
“是的。”凌律師見徐浪如此直接,他也開始恢復了自己的正常狀態。
徐浪也不多說廢話,既然已經知道了凌律師此行的目的,就做出了之前就考慮好的決定:“唐西詩的事情,我可以同意放人,跟她正常解除勞務關係。”
凌律師伸出兩個手指示意道:“兩樣東西,一個是勞動合同,一個是解聘書。今天你們人力資源部的經理不可能這麼巧又沒在這裡吧?”凌律師這是在提醒徐浪上一次的藉口。
徐浪忙點頭說道:“在,在,他今天一天都在,我一會兒打電話給他,讓他辦理一下相關手續。”
凌律師眉頭一皺,擰了擰手指,咧出一個看似友好的笑容:“現在就打。”
“好吧。”徐浪見凌律師如此較真,便點頭答應,然後拿起手機給人力資源部經理撥了通電話過去:“喂,張經理,麻煩辦理一下唐西詩的解聘手續,連同勞動合同原件一起帶過來。”
掛了電話後,徐浪對凌律師說道:“稍等一會兒,很快就能辦好了。”
“好,謝謝。”凌律師對徐浪今晚的辦事效率感到十分滿意。
現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兩人之間如果沒有唐西詩的這件事,不會有任何交集,他們也沒有任何話題可聊,於是很有默契地靜靜等待着張經理將唐西詩的離職資料拿過來。
大約十來分鐘,辦公室的門響了。
“進來。”徐浪衝着門口迴應了一句。
門打開了,人力資源部的張經理拿着一些文件資料走了進來,向徐浪問好後,將手中的資料遞了過去。
“好,你去忙吧。”徐浪接過這份資料後,粗略地看了一眼資料上的內容,然後很平靜地扔到了凌律師的面前。
“凌律師,這些是勞動合同和解聘書,您看一下。”
凌律師拿起面前的兩份文件,勞動合同上的內容和之前看過的複印件內容一致,解聘書也沒有再提到違約之事,說的是雙方友好協商之下共同做出的決定,上面清晰地蓋上了鴻運酒吧的公章和部門章。
凌律師對此非常滿意,但似乎沒有拿上文件立即走人的打算。
徐浪抽完了煙發現凌律師仍坐在那裡,便提醒道:“凌律師,如果這兩份文件沒問題的話,那這件事就到底爲止了。”
“這件事確實是到此爲止了,但上次來,好像不止發生了這麼一件事,我印象中還記得,一個很高很壯的男子,對吧,他人呢?”凌律師用一種犀利的眼神望向徐浪,話語中透着一種尚未罷休的意思。
徐浪明白凌律師所說的那個很高很壯的男子就是阿寶,可是阿寶在當晚已經慘遭毒手,現在整個人估計都涼透了,他不知道凌律師此時提到阿寶,是不是一種警告和威脅,不免心中升起一絲慍怒。
實際上,凌律師當晚提前離開了,並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清楚阿寶的結局,他此時提到阿寶,僅僅只是證明那晚被囚禁毆打的事,他不會就這麼算了而已。
徐浪也不可能對凌律師說阿寶他人已經死了,想了一下後,找個藉口敷衍道:“他不在,回老家了。”
凌律師出乎意料地繼續追問道:“他老家在哪裡?”
“凌律師,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就別再提了吧,對於當晚的事情,我向您賠不是,您就不要再找我手下的麻煩了。”徐浪試着說服凌律師不要再追究當晚發生的事情,他怕這件事情一旦鬧大,驚動了警方,那無異於引火燒身,到時候他和整個鴻運酒吧都要被一鍋端。
在試圖說服凌律師的過程中,徐浪還擺出一副關心下屬的好老闆形象,凌律師聽了這番話,不管是真是假,他也不好當面拆臺,關於阿寶的事,他也就這麼算了,但是事情可還沒完。
“徐總,那你打算怎麼向我賠不是呢?”凌律師順着徐浪的話,很不給面子地問道。
徐浪原本只是口頭上說說,沒想到凌律師如此不依不饒,這件事想敷衍過去恐怕沒那麼簡單,他露出一個商場上的假笑說道:“那要看凌律師想要怎麼樣的賠償,是口頭賠禮道歉呢,還是經濟賠償。”
凌律師擡頭微微一笑道:“我是個律師,我不太浪漫也不太懂得人情世故,比較古板和實在,口頭的賠禮道歉我並不需要,我覺得還是要一些經濟賠償比較實在,畢竟這幾天我住院都是自掏腰包的。”說着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處傷口可是到現在還在疼痛。
徐浪從靠背上起身探過身子,爽快地答應道:“好,凌律師確實是個實在人,那凌律師的醫藥費多少,我雙倍補償你。”
凌律師一邊點頭一邊笑着伸出了手掌,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說道:“醫藥費不算大頭,還有精神損失費什麼的,這樣,一口價,50萬。”
“50萬!!!???”徐浪驚得從沙發上跳起來,他直直地望着凌律師,一臉的難以置信,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凌律師平靜的笑容下,依舊給了徐浪一個同樣的答案:“沒錯,50萬。”
徐浪緩緩地坐了下去,他斜了斜眼,用一種質疑的語氣問道:“凌律師,你這是在敲詐吧?”
徐浪開始不再用您這個尊稱,說明他對凌律師的做法感到不滿了。
凌律師一攤手:“是你自己說的,雙倍補償。”
“就算是雙倍補償,那你報價25萬,也算是敲詐了吧???”徐浪的意思很明顯,凌律師的要價遠遠超出了他能夠接受的範圍。
凌律師搖着頭,略感失望地說道:“其實你如果仔細想想,你應該明白我這不是敲詐,我是在幫你,其實你還有一條路可以選。”
“什麼意思?”凌律師的話讓徐浪摸不着頭腦。
凌律師雙手掐在身前,輕輕點了點,給徐浪指了另一條路:“你還有一條路可以選,就是一分錢都不賠償,但是你必須離開江下。”
“離開江下???”徐浪聽得越來越來莫名其妙,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跟一個瘋子在談判,更有一種被戲耍的錯覺,“凌律師,你今天是真心來跟我解決上次那個事情的嗎?”
“是的。”相比于徐浪的激動,凌律師更加地平和。
徐浪手指一邊重重地敲着茶几一邊大聲地反駁道:“那你知不知道,讓我離開江下,這是在斷我財路害我性命啊,我一直在這裡紮根,而且,這裡是老城改造區,即將拆遷,我這家酒吧可以得到鉅額的補償,所以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江下的。”徐浪的態度異常堅決,用力地在凌律師面前擺了擺,表明自己的立場。
凌律師接着用一種勸告的口吻說道:“徐總,我看你同意放過我代理人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儘快離開江下,不然,你不但得不到拆遷補償款,而且還會死得很慘。”
徐浪猛然擡頭望向凌律師,措辭和語氣變得有些嚴厲:“凌律師,今晚從你進來到現在,我一直對你保持足夠的尊重,但也請你不要做的太過分,我看你就是想趁機敲詐我!”
徐浪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態度也越來越糟糕,不過凌律師已經預料到這一幕會出現了,他一改溫和的語氣問道:“徐總,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在裝糊塗啊,我勸你儘快離開江下,出於什麼目的你真的猜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