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早知今日

回到家的時候是上午十點。

陳赫嘉手裡拎着剛從超市買來的食材, 之前他本意是要請林予然吃飯的,但一番聊天后,他也沒了心情。

聽見林予然爲譚永輝辯駁, 那瞬間他心裡的感受是說不上來的怪異, 像是什麼情緒瓶子被打翻了, 直鬧得心裡發酸。

但陳赫嘉沒想到, 當他打開家裡大門時, 會看見這樣一幅情景——

譚永輝還沒走,不僅沒走,還在他家沙發上摟抱着個英俊青年。

陳赫嘉的身體一瞬僵直, 手裡的食材袋子一下落在地上,第一反應是掉頭想走。可他的步子才一動, 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想:這是我家, 憑什麼我要走?

譚永輝正低頭和那青年說着什麼,聽見門口動靜陡然擡頭, 一雙黑色眸子與陳赫嘉正正對視,一剎那,譚永輝露出驚慌表情,他一把推開身上的人,“赫嘉, 赫嘉你聽我解釋。”

陳赫嘉不說話, 目光轉向另一個人。

是一個身材極好、面容甚至算得上妖嬈的漂亮青年, 有着一雙勾人的桃花眼, 此時此刻, 那雙眼睛也看了過來,繼而猛然睜大。

譚永輝急忙道:“我和他沒有關係, 剛剛就是他不小心摔倒在我身上。”

青年扶着腰站起身,苦着張臉,點頭:“譚少說的是實話,我……”青年頓了一下,才緩慢道,“確實是地板有點滑,我一不小心,就摔譚少身上了。”

陳赫嘉面無表情的表情慢慢鬆動,直到終於露出一個笑。

“和我有什麼關係?”

“赫嘉!”

譚永輝想走近他,又不敢,“真的,我沒有騙你,我……”

“好了!”

陳赫嘉深吸一口氣,緊接着蹲下身,將剛剛掉落在地的食材袋子一樣樣收好,“如果沒什麼事的話,還請譚總帶着您的人出去,我要做飯了。”

譚永輝狠狠瞪了小酥一眼,那眼神兇狠得彷彿能吃人。

小酥心虛地將頭轉到一邊去,努力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譚永輝舔了舔脣,又幾步奔過去,爭着搶着拿袋子,“赫嘉,赫嘉我和你一起做飯。”

陳赫嘉別過譚永輝的手,站起來向廚房走,“譚總。”他背對着譚永輝,語氣淺淡得聽不出情緒:“這是我家,請自重。”

“赫嘉……”

譚永輝的語氣帶着乞求,陳赫嘉回頭,“如果你們再不走,場面可能就沒這麼好看了。”

言下之意,他要趕人了,到時候二人面子都不好看。

譚永輝捏緊了拳頭,在原地站了半晌,他看着陳赫嘉一人在廚房忙忙碌碌,還是轉身走了。

小酥之前就乖乖自覺出了房子,現下正靠着門外牆壁上等譚永輝。

譚永輝出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臉陰沉地抓着小酥的手大步往前走。

“哎,哎哎哎譚少!”

譚永輝力氣大,又沒半分憐香惜玉的意思,小酥痛得直叫,又被迫帶着往前走,差點沒摔倒。

“譚少譚少!”

直到出了陳赫嘉門前的那片小草坪,小酥才終於掙脫,他揉着自己被抓疼的手臂,一臉委屈:“譚少,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譚永輝氣得叉腰直在小酥面前走來走去,臉色黑如鍋底,“我倒要問問,你是什麼意思?”

時間回到二十分鐘前。

彼時他正等着人過來給他配鑰匙,沒想到人是來了,還是個熟人——正是之前在酒吧碰上的小酥。

譚永輝一下就站了起來,眉毛都皺了起來:“怎麼是你?”

小酥也擺出一副不情願的表情:“譚少,你以爲我願意啊?”

今天他沒課,正睡懶覺的時候就被人連環奪命call,說是叫他去給人家開鎖。

小酥當然不樂意,他什麼時候成了開鎖匠了?

沒想到電話那頭的原木卻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爸不就是因爲偷竊才坐的牢嗎?開鎖這點小事你沒跟着學一學?”

小酥當即在電話這端翻了一一個大白眼,好吧,他得承認,他爸的本事的確他都會,可這大早上的被人叫去開鎖,他還是覺得原木有病。

沒想到原木在電話那頭賤兮兮地笑:“再說了,這不是譚少有需求嗎,你去幫個忙,再和人譚少溫存溫存,說不定就攀上這棵搖錢樹了呢。”

“得了吧。”

小酥撇了撇嘴,但後來也沒拒絕,畢竟要是真能開鎖,那也要辛苦費的對吧,既然對方是譚大少爺,那他獅子大開口小賺一筆也是可以的嘛。

抱着這種想法,小酥認命地起牀洗漱,拼命往譚永輝那趕。

沒想到到了之後,傻眼了:譚永輝要的也不是開鎖,而是給人家大門配鑰匙。

小酥都氣笑了:“譚少,你家鑰匙沒備份的嗎?實在不行換個鎖也行,這給鎖配鑰匙?神仙才配得出來吧?”

不食人間煙火的譚大少爺哪知道這些,聞言便皺眉:“配不了?”

小酥一聳肩,“配不了,除非你拿鑰匙來,我還能出去給你找個工匠配把一模一樣的。”

換好了衣服的譚永輝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我要有鑰匙還叫你來?”

“……”

小酥露出個無能爲力的表情,兩個人安靜了一會,小酥想到什麼,忽然往譚永輝面前走了幾步。

“譚少,雖然事情辦不成,但是買衣服的錢,還有跑路的辛苦費,你總得給我吧?”

譚永輝正愁這鑰匙的事呢,聽見小酥的話,一擡頭:“你說什麼?”

小酥站定在譚永輝跟前,俯下身去,勾人地笑:“或者……你還需要我其他的服務?”

想到那天譚永輝在路邊讓自己做的樣子,他對我這相貌大概是滿意的……這麼想着,一向大膽的小酥就擡起一條腿虛跪在譚永輝身側。

一雙眼睛笑得風情萬種:“也不枉我白來一場啊。”

譚永輝怔愣了一瞬,小酥就已經徹底貼了上去,兩個人身體契合在一起,譚永輝一下沉了臉。

“起來。”

小酥一歪頭:“譚少?”

譚永輝剛要發火:“你再不起來,別怪我……”

門口處,傳來一聲輕響,他倏然擡頭,與陳赫嘉厭惡的眼神碰了個正着。

譚永輝心裡一慌,毫不客氣的將小酥從自己身上推開,小酥跌在地上,背脊撞到茶几疼得叫了一聲,他卻不管不顧,忙對陳赫嘉解釋道:“赫嘉,赫嘉你聽我解釋。”

然而沒有用。

現在,他還是被陳赫嘉趕出了門。

一想到之前的場景,譚永輝覺得自己簡直氣到肺疼:“是誰叫你來的?他媽誰叫你來的!”

小酥想到剛剛那青年的臉色,又看見譚永輝這幅暴怒表情,想也知道自己大約是闖了禍——那位估計就是陳赫嘉吧,長得是真心好看——小酥走神一瞬,又繼續擺出那副委屈樣子。

“是原少讓我來的。”

“對,對對對。”

譚永輝氣得腦子都糊塗了,忘記是自己打電話給原木叫他找個開鎖匠,現下想起來,第一個就是打電話回去。

原木的聲音依舊諂媚:“譚少,是還有什麼……”

話沒說完,譚永輝就罵了起來:“你個沒腦子的蠢貨!誰讓你把小酥叫來的?我告訴你,你們家完了。”

說完,譚永輝就掛了電話,轉頭,一雙眼睛陰冷地盯着小酥。

小酥就算是個再桀驁再大膽的主,被譚永輝這麼盯着,也不自覺就縮了肩膀。

“下次——”

他指着小酥,看着那雙神似陳赫嘉的桃花眼,咬着牙:“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就把你丟到海里去餵魚。”

小酥忙低頭:“好的譚少。”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往另一個方向跑了。

留下譚永輝一個人站在原地叉着腰,消不了氣。

站了好久,才又拿出電話來:“聶爾斌,陪我去喝酒。”

剛給痔瘡病人做完指檢的聶醫生拿着手機,看了一眼外面的陽光,又看了一眼診室外坐滿長椅的待診病人,露出個嫌棄表情:“譚大少你沒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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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天,嫌棄譚永輝的聶醫生還是想辦法抽出空來,晚上和譚永輝一起坐在酒吧吧檯。

聶爾斌瞅着譚永輝一杯一杯喝悶酒的架勢,“嘖”了一聲,“我說,你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說完,他又若有所思地盯着杯子,道:“不過……你和徐誠什麼情況?我聽說你們倆打了一架?”

聽到徐誠的名字,譚永輝喝酒的動作一頓,語氣冷得掉冰渣:“別和我提他。”

“喂。”

聶爾斌碰碰譚永輝,“不是吧?這麼多年的好兄弟,說不要就不要了?”

譚永輝不說話,聶爾斌撇撇嘴:“好吧,我不提,那你打算怎麼辦?陳赫嘉要結婚,你呢?繼續玩?”

扎心了的譚永輝:“……”

他不說話,只喝悶酒。

自從陳赫嘉離開他以後,譚永輝喝酒的量都陡然升了好幾個檔次。

聶爾斌見譚永輝這消沉模樣,知曉也的確是被陳赫嘉打擊狠了,以前有多囂張,現在就有多失意。

想了想,聶爾斌從自己隨身帶來的公文包裡掏出一份請柬,擺在吧檯上。

“今天張家發訂婚請柬,連我都收到了。”

譚永輝倏然轉頭:“你說什麼?”

聶爾斌昂昂下巴,“我就知道你沒收到,自己看啊,時間就在一週後,我看你,想辦法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