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梨瀾看看櫻桃,又看看回雪,才明白了迴雪話的意思,忙攔在前頭:“鬱妃娘娘,誰都可以去,你不能去。”
“爲什麼我不能去?”迴雪反問。
岑梨瀾擔憂的道:“此一去,危險重重,若你有了什麼危險,試問後-宮當中,誰還是安妃的對手。再則,鬱妃娘娘身份尊貴,四阿哥又聰明,若娘娘出了事,四阿哥的前途……可就毀了。”
迴雪卻很堅決:“爲了我的阿瑪,我倒願意一試。岑妃,你也不必太過憂心,我自然會注意自己的安全。”
既然決定爲迴雪易容,天色已晚,櫻桃暫時又無法下牀,只得讓煙紫帶上兩個婢女,守在櫻桃身邊聽吩咐。
首先,便是脫去了櫻桃的衣裳給迴雪換上。
櫻桃的衣裳有濃重的味道,甚至,在被灌入鶴頂紅的時候,鶴頂紅還曾滴了一些在她的衣服上。
岑梨瀾忍不住乾嘔:“這衣裳…..”
櫻桃道:“若想不被安妃認出來,穿這身衣裳,是最保險的了。”
迴雪答應了下來。
脫去自己的衣裳,將櫻桃的髒衣裳換上。
櫻桃又吩咐婢女去端了一小盆雞蛋清,然後讓廚房裡熬了一鍋濃濃的豬蹄膠,然後讓煙紫去將回雪所用的脂粉取來。
首先,櫻桃取下了迴雪發間的簪子,然後鬆開迴雪的髮髻,將髮髻鬆開以後,櫻桃伸手到自己頭上一陣亂摸,不多時,摸下滿手的灰,便將回雪的長髮放在她手心裡,一直揉戳下去。
當迴雪的頭髮又髒又亂的時候。配上髒衣裳,就和諧多了。
櫻桃又用豬蹄膠等暫時爲迴雪做了臉,拿出工具在迴雪的兩頰處點上小酒窩。
做完這一切,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時辰,櫻桃很是疲憊,靠在牀頭不停的咳嗽,直到咳嗽了一口污血出來。
岑梨瀾暗暗皺眉。
櫻桃卻將污血捧在手心裡,然後一點一點的抹在迴雪的脣邊,衣領上。
星星點點,十分腥臭。
藉着撲閃的燭光。迴雪經過櫻桃的打扮,果然沒有了那份大氣端莊,乾淨清爽。取而代之的,看上去邋遢至極。
岑梨瀾都差點認不出她來。特別是胸口斑斑點點的血跡,很像被縫衣針刺傷所流出的血。
“櫻桃,你這易容的手藝,果然了得。”岑梨瀾暗暗驚歎。
櫻桃道:“這有什麼難的。聽說,南宋時,杭州有個叫張存的,自小就一隻眼睛,人們都叫他張瞎子,後來。他遇到了一位巧匠,那巧匠給他裝了一隻假眼,人們根本就分辨不出。那是假眼。這才叫手藝了得呢。”
迴雪學着櫻桃走路的模樣,在房間裡走了一圈,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放慢了腳步:“櫻桃受了傷,走路應該慢一些纔像。”
櫻桃交待道:“我給鬱妃娘娘所做的易容。時間緊迫,其實只有八分像。並不能像安妃娘娘那樣,一張臉,可以維持好多年,鬱妃娘娘臉上有許多豬蹄膠,最多也維持不了四個時辰,所以,你們要快去快回,不然,鬱妃娘娘臉上的妝容一花,安妃就很容易認出來了。”
煙紫細心的遞上銅鏡。
迴雪湊到燭火前一瞧,雖不十分像,但若不仔細瞧,倒也瞧不出來。
自己的一張臉突然變成了櫻桃的臉,迴雪還有些錯愕,但很快便適應了下來,交待煙紫道:“去準備燈籠吧,天黑了。”
煙紫忙着去了。
岑梨瀾想拿出手帕爲迴雪擦擦臉,櫻桃忙攔住了:“鬱妃娘娘的臉不能擦,一旦擦了,就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岑梨瀾只好又坐回椅子上,可是瞧着迴雪臉上實在很髒,她心裡都覺得發毛。
“鬱妃娘娘去見安妃,最好不要說話,雖說你易了容,但嗓音是不變的,你若說話,安妃便會認出你來。”櫻桃細心的交待。
迴雪點點頭,差點把這一條給忘了。
櫻桃精通易容,果然是個細心的人。
要出發了,岑梨瀾卻突然有了疑問:“這次換人,本來是安妃與鬱妃娘娘你換人的,可鬱妃娘娘變成了櫻桃,若安妃問鬱妃娘娘在哪裡,我們應該如何答呢?”
迴雪小聲交待:“就說……我病了,在相印殿躺着。”
反正最近一陣子,爲了櫻桃的事,迴雪也很少讓妃嬪們請安,對外的說法,便是自己病了。
岑梨瀾點點頭,這個法子,倒也能說的過去。
煙紫與另一個婢女,每人手裡提着一盞八角宮燈。
不知是天黑,還是因爲此去兇險,煙紫的心跳的厲害,挑着燈籠的手都在發抖。
迴雪停下來安慰她:“不過是去御花園走一趟,切不可自己先亂了分寸,不然,櫻桃所做的易容,就白做了。”
煙紫長長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另一隻手輕輕的扶着迴雪的胳膊:“主子,你真的沒有危險嗎?”
夜風很涼,迴雪的頭腦異常的清晰。
此一去,自然危險,但她不想讓煙紫擔心,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自古邪不壓正,咱們走的正,行的端,怕什麼,要害怕的是安妃纔對。”
煙紫聽了這話,心裡又放鬆了些:“主子說的對,邪不壓正,咱們沒有什麼可害怕的。”
岑梨瀾也扶着迴雪的胳膊,擁着她慢慢的往前走:“但願鬱妃娘娘吃的苦都值得,不要讓安妃得逞纔好。”
“煙紫,剛纔可把櫻桃藏好了?以防安妃派人,又趁咱們不在去搜宮,若是把櫻桃搜走了,咱們就前功盡棄了。”迴雪一面走,一面在惦記着櫻桃的事。
煙紫點點頭:“已經交待好了,若是安妃再突如其來的搜宮,櫻桃還會藏在上一次藏的地方,安妃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找到的。”
迴雪點點頭:“防着一些。總是好的,不過,安妃應該也不會再硬闖咱們相印殿了,上一次硬闖,一無所獲,她就夠沒臉的了。”
眼看再穿過一個垂花門就到御花園了,御花園的花香都隔牆傳了過來。
夜風很涼,花香很濃,天上的一輪明月正照在當空。
若不是阿瑪被安妃所挾持,這個夜晚。這個時辰,來到御花園,倒也別有一番情致。
岑梨瀾默默的扶住迴雪的胳膊:“這都快到御花園了。怎麼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迴雪鬆開岑梨瀾的手,示意岑梨瀾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岑梨瀾身後。
岑梨瀾一向都跟在迴雪身後,這一次迴雪讓她走在前面,她倒有點放不開:“論位分。理應是鬱妃你走在前面,在宮裡,可不能亂了規矩。”
“我如今不是鬱妃,如今的我,是櫻桃,櫻桃不過是一個將死的人。而你是皇上的岑妃,哪裡有你扶着我的道理,自然是你走在前頭。我跟在你身後。”迴雪小聲叮囑。
岑梨瀾恍然大悟:“我竟然忘記你是櫻桃了,差一點露餡。”
這一次,換岑梨瀾走在前面,煙紫與婢女分開在兩側爲她打着燈籠,而回雪穿着髒衣裳。蓬頭垢面的跟在她們身後。
御花園的花開的燦爛,雖不是白天。也沒有太陽,但半空中的明月照在御花園的花枝上,那些芙蓉,月季,玫瑰,像是開瘋了似的。甚至連石頭鋪成的小道上,也伸出一兩朵的花來。
幾個人在花園子中央停了下來,御花園雖被月光籠着,到底是晚上,看不清楚。
煙紫將手裡的燈籠提高了些,四處照照,卻沒有安妃的影子。
御花園除了那些花,連個人影也沒有。
岑梨瀾像是自言自語,其實是在說給迴雪聽:“不是說好了在這裡等的嗎?都什麼時辰了,還沒有來?”
一進御花園,迴雪便警惕起來,怕花園子裡隱藏的有人,那些花枝極爲粗壯,若真有奴才隱藏在花枝後面偷聽,自己未必就能覺察的到。
所以,她並沒有回答岑梨瀾的話。
等了有小半個時辰,夜風上來,吹的身上發涼。
岑梨瀾只得提高了聲音道:“安妃是不是失信了?若真是這樣,咱們不如回去,倒讓人白跑了一趟,永和宮小阿哥還等着我回去睡覺呢。”
煙紫福了一福道:“岑妃娘娘,那咱們就把櫻桃帶回去吧,看來,今兒晚上安妃娘娘是不會來的了。”
幾個人正欲轉身,便見身後的花叢裡果然跳出一個人來,那人穿一身黑色的衣裳,個頭小,但動作卻敏捷。
猛的見身後竄出一個黑衣人,岑梨瀾嚇了一大跳:“你是誰?藏在我們身後做什麼?”
果然被迴雪給猜中了,這御花園裡早有人埋伏下了。
黑衣人給岑梨瀾打了個千兒:“岑妃娘娘,奴才並不是故意要嚇岑妃娘娘的,是我們北安宮的安妃娘娘,說讓奴才躲在御花園裡不要出聲,看看娘娘們是不是帶了櫻桃來,若是帶了櫻桃來,等上小半個時辰以後,讓娘娘們帶着櫻桃去暢音閣。”
暢音閣在東西六宮之外,算是比較偏僻的所在了。
岑梨瀾故意裝作不情願的樣子:“安妃也真是的,既然約在御花園見,那就應該在御花園見,怎麼能言而無信呢,大晚上的,一行人還要兜兜轉轉的往暢音閣去,去那裡的路又不好,真是麻煩。”
岑梨瀾一面說,一面在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沒有把跟安妃見面的事通知皇上,不然,就算皇上聽信了自己的話,來御花園揭發安妃,也會撲一個空,安妃果然是狡兔三窟,算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