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梨瀾又是高興,又是難過,想着差一點孩子不保,又覺得膽戰心驚,這會兒靠在牀上,拉着迴雪的手不敢放:“你是生過四阿哥的,有經驗的多,你要常常來陪着我,我害怕,我怕萬一,這個孩子……”
“放心吧,這孩子是皇上的孩子,自有皇上保佑着他,他不會有事的。”迴雪安慰岑梨瀾,替她攏了攏鬢邊的頭髮。順便將她頭上生硬冰冷的簪子拔了下來,讓苗初去放在梳妝檯上,這樣,岑梨瀾靠在牀上,就舒服多了。
玉妃倒是不贊同了:“那可不一定,我進宮前就聽說過,這宮裡的孩子,有好多都死於非命呢,不知道被誰害死的。有的剛出生就被害死了,有的沒出生,就被害死了。”
衆人皆側目,這種話,這種場合她也說的出來,雖是真話,未免太大膽了些。
“看我做什麼?我說的可是實話,你們就知道,岑嬪肚子裡的孩子就一定平安生下來?太醫都說了,不一定能保住。”玉妃瞪着身邊的幾個答應。
答應位份低,不敢還嘴,只好看看回雪,低下頭去。
“掌嘴。”迴雪交待煙紫。
煙紫二話不說,走到玉妃身邊,啪的給了玉妃一個耳光。
煙紫不過是個奴婢,在這麼些人面前掌了玉妃的嘴,玉妃的面子全掃地了。這一掌煙紫打的十分用力,回過勁兒來,手都痠麻。
“鬱妃娘娘爲何又掌我嘴,我可說錯了?讓太醫們評評理,是不是有很多阿哥公主夭折了,我何曾說錯什麼?”玉妃努力爲自己爭辯,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迴雪。
太醫們哪敢評什麼理,這宮裡本不是個評理的地方。
迴雪坐在岑梨瀾的牀前。慢悠悠的給岑梨瀾掖一掖身上的毯子,然後將岑梨瀾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裡,十分安然的道:“你沒說錯。”
“那就是娘娘故意打我的?”玉妃捂着臉,十分不服氣的道。
“打你,有兩個原因,我以爲你捱了打,會明白,現在才發現,你太遲鈍了,煙紫。告訴玉妃,她爲什麼捱打。”迴雪交待着。
煙紫福了一福,往前幾步。走到娘娘們身邊道:“玉妃娘娘捱打,一是因爲冒犯了皇上,皇上痛失阿哥,公主,本已傷心。宮裡人一向不敢亂提,玉妃娘娘不知規矩,還反覆的說。二,岑嬪娘娘剛有了孩子,如今心緒不穩,正應該靜養。玉妃娘娘說出這樣的話,有擾亂岑嬪娘娘心緒之嫌。若岑嬪娘娘因此受驚,玉妃娘娘可否擔待的起?”
煙紫字正腔圓。一字一句,說的十分清楚。
幾個答應,常在,紛紛點頭,玉妃心裡雖氣惱。卻又沒有法子,煙紫說的這兩條。她哪一條也承擔不起。
永和宮內室的簾子嘩嘩作響,皇上來了。
皇上臉上很是喜悅,岑嬪侍寢一晚便有了身孕,皇上又將多一個孩子。在宣國,多子,是多福的意思。
玉妃一見皇上來了,便趕緊撲了上去,仰着自己發紅的臉,說是迴雪讓下人打的。皇上看看玉妃的臉,又看看回雪,然後問玉妃旁邊的一個答應:“怎麼回事?”
皇上沒有問玉妃,自然是知道她會添油加醋,沒有問迴雪,是怕迴雪說的,玉妃不會信服,還是找一個不幹此事的人說最好。
答應便將剛纔的情形跟皇上學了一遍,連煙紫的話也沒落下。皇上聽的明明白白,推開了玉妃的胳膊道:“你這一掌,挨的倒也沒錯。”
玉妃尷尬起來。
王福全給玉妃行禮,她理也沒理。
“我就說皇上洪福,你瞧,岑嬪也懷了孩子,皇上又多了一位阿哥了。”榮妃早已起了身恭候着,深深的給皇上福了一福。想跟着皇上往岑梨瀾的牀邊去。
“皇上,我想靜一靜。”岑梨瀾道。
榮妃知趣,退到自己位置上坐了。
皇上有過很多孩子,所以在妃嬪懷孕上顯的很有經驗,先是問明瞭太醫,然後便讓太醫好好開方子,又問岑梨瀾想吃什麼,想要什麼,然後又吩咐迴雪,多給永和宮加兩個嬤嬤伺候,另外,五阿哥還小,又過於吵鬧,在岑梨瀾懷孕期間,就把五阿哥養到阿哥所。
岑梨瀾頓時亂了分寸,十分着急的道:“皇上,永和宮裡的奴婢夠伺候了,不用另外派嬤嬤來,還有五阿哥,求皇上別把五阿哥抱去阿哥所,臣妾與五阿哥朝夕相處,若沒有五阿哥,臣妾不知如何養身子。”
皇上的本意是爲岑梨瀾好,沒想到岑梨瀾卻不領情。有些尷尬。
迴雪當然明白岑梨瀾的意思,另派兩個嬤嬤入永和宮,便是進了兩個生人,不知這兩個生人是誰的手下,會聽命於誰,那倒不如不給永和宮添人,五阿哥當然是岑梨瀾的心頭肉,哪怕是岑梨瀾懷孕,五阿哥還是岑梨瀾的心頭肉,於是忙打着圓場:“皇上是心疼岑嬪,哪知岑嬪她無福消受呢,皇上就收回旨意吧,五阿哥在身邊,岑嬪心裡也高興,不如以後臣妾多多來幾趟永和宮,陪着岑嬪說說話,她少什麼,自然能跟臣妾開口。”
皇上臉上纔有了喜氣:“鬱妃說的很是,這事就這樣定了。”
正說着五阿哥,五阿哥便睡醒了,哭着要找岑梨瀾,奶孃抱着他上前,五阿哥臉上塗着藥粉,可能是有些癢,一直用手在撓着。
榮妃想借機表現出很關心五阿哥的樣子,從奶孃手裡將五阿哥攔下了,抱在懷裡,逗他玩耍,五阿哥跟榮妃生疏的很,見榮妃臉上擦着厚厚的粉,頭上的金銀簪子叮噹亂晃,眼花繚亂,又箍他箍的緊,便哭的更兇了。
榮妃心裡暗罵:“不中用的東西,抱你一下是你的榮耀,還不讓抱。果然跟你親生額娘一樣,上不得檯面。”
五阿哥一哭,臉上的藥粉落到了榮妃的手上,這藥粉有一股子很濃的味道。榮妃放在鼻子邊一聞,心裡頓時有了主意,冷冷看了迴雪一眼,走到皇上身邊道:“皇上,你聞聞這個。”
皇上當然不明白榮妃的意思,看着榮妃手上略帶顏色的淚滴,便問她:“是什麼?”
榮妃不語,而是將那些淚滴沾在手帕上,將手帕遞給太醫道:“太醫們幫着聞一聞,這是什麼味道。我不愛制香,宮裡不過是檀香,實在不懂這個味道。”
“回皇上,回榮妃娘娘,這個是麝香。”太醫說着,將手帕子遞給了榮妃的奴婢。
麝香,是雄鹿肚臍與生殖器之間的腺囊的分泌物,乾燥後顆粒狀或是塊狀,有特殊的香氣,有苦味,可以製成香料,可以入藥,能鎮痛,也能消腫。
“麝香怎麼了?五阿哥不能塗麝香嗎?”皇上疑惑。
榮妃像撿了個大寶貝似的,滿臉的喜氣,走到牀前看着岑梨瀾,岑梨瀾並不理她,將頭扭到了別處。
“臣妾只是想問一問岑嬪,五阿哥臉上塗的東西,是太醫院開的方子嗎?”榮妃笑的花枝亂顫。
岑梨瀾不答榮妃的話。
迴雪盯着榮妃道:“是我送給她的,在宮外得的,聽說這藥粉可以治傷疤。”
“可還有嗎?”榮妃問。
岑梨瀾不想跟她囉嗦,便讓苗初將剩餘的藥粉端了出來,那些藥粉裝在小瓶子裡,一打開,果然是麝香味兒。
榮妃拿了那瓶子,湊到皇上身邊:“皇上,雖說五阿哥能塗這藥粉,但臣妾好像聽說,麝香可致人小產,岑嬪天天抱着五阿哥,很是親暱,不知道岑嬪這回身體出了血,胎兒差點不保,是不是因爲這麝香的緣故呢?”
榮妃的一席話,驚呆了衆人,太醫忙跪地回稟:“皇上,麝香是可致孕婦小產。”
皇上的臉色頓時暗了下來,扭過頭,冷冷的看着迴雪。
藥粉裡有麝香,一早煙紫就跟迴雪提過的,當時迴雪想着,不過是給五阿哥用,且岑梨瀾又沒有身孕,所以有麝香也無大礙,沒想到如今岑梨瀾竟然懷了孕,榮妃不提,自己都把這藥粉裡含麝香的事給忘記了。
衆人紛紛看着迴雪,在她們看來,迴雪明着送藥粉,暗地裡卻是在謀害岑梨瀾,而表面上,又裝作跟岑梨瀾十分親密的模樣。
迴雪將岑梨瀾的手拉在手心裡,她不知道此時此刻岑梨瀾會是怎麼樣的心情,或者,岑梨瀾會懷疑自己嗎?在這宮裡,爲了自己孩子的前途,去以身犯險謀害別人孩子的事,發生的不止一件兩件了。
“皇上,你看,鬱妃娘娘平時表現的跟岑嬪很好似的,所以岑嬪有身孕的事,她肯定早知道了,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以關心五阿哥爲名,實爲暗害岑嬪肚子裡的孩子,跟她關係這麼近的人,她都可以害,那我們這些人,更沒有安生了,還求皇上做主。”玉妃說着,跪下身去,給身後的幾個答應,常在使使眼色,想讓她們一塊跪下來,拉回雪下馬,那幾個答應,常在本是老實人,經迴雪的說教,已不願同玉妃一夥,便各自後退一步,並不跪下。
玉妃很是尷尬,又不能起身,只能看着皇上。
“岑嬪,鬱妃送你這藥粉,可告訴你這藥粉裡含有麝香?”皇上問。
岑梨瀾搖搖頭。
煙紫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岑嬪真的會以爲,主子是想害她腹中胎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