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的請安格外隆重,因爲皇上也有可能會過來。所以每人都穿戴整齊,撿着些花啊粉的,也儘管的往身上臉上抹着。
榮妃平時都是最後一個來,這一日卻是第一個,坐在迴雪左手邊,喝了口茶也能笑出聲來,從頭到尾,從沒有見她如此的神采飛揚。簡直比她當年生下大阿哥,還要高興幾分。
迴雪瞧着她臉上的脂粉,突然有些厭惡,這張假臉後面,在盤算什麼,她一清二楚:“榮妃娘娘這麼高興,是不是因爲,四阿哥快死了呢。”
榮妃的笑僵在臉上,手裡捧的茶碗也啪的掉在了地上。她心裡急劇的風起雲涌,難道是迴雪知道了什麼?卻又不願相信,眼眸一轉,裝出淡定的樣子:“鬱妃何出此言呢,大年三十了,講什麼死啊活的,不吉利。”
“當着明白人,我們也不要說糊塗話。”迴雪冷哼了一聲道:“榮妃娘娘不是交待了凌雲,把百毒散藏在指甲縫裡,然後找機會去阿哥所,把這百毒散餵給四阿哥,四阿哥一死,不正合了榮妃娘娘的意?”
“鬱妃……妹妹怕是說笑了,四阿哥是皇上的孩子,我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拿他做法,這哪裡聽來的消息,讓我知道是誰傳的,定不饒她。”榮妃臉上煞白,她沒想到,苦心經營,還未成事,先被迴雪知道了。
“如今我既然講出來,那便是真的了,若是假的,我也沒功夫講給榮妃娘娘聽,只是,榮妃娘娘也要好自爲之,如果有下次。就不是我跟娘娘說,而是要讓皇上來主持公道了。這宮裡耳目衆多,不但榮妃娘娘有親信,別人,也會有的。所以娘娘,還是不要亂費心思的好。不然,有些在宮裡侍候好幾年的宮女,眼看着就年滿二十五,可以出宮婚配了。若因一步之錯,惹了殺身之禍。娘娘也太對不起人家了不是。”
榮妃一陣尷尬,不好駁斥,也不好久留。只推說宮裡有事,便急急而去。
榮妃狼狽的回到承乾宮,見凌雲正在廊下跟太監們說話,冷着臉叫她進了內室,接着一個耳光把她掀翻在地。凌雲不知榮妃爲何勃然大怒,只呆呆的跪在地上流着眼淚。大年三十晚上,本是說要趁着人多去阿哥所毒害四阿哥的,這已經夠讓她心裡七上八下了,榮妃這麼動氣,她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哭了一會兒便道:“主了,是不是去相印殿,鬱妃給了主子氣受?她才做六宮之主。就端起了架子麼?”
“鬱妃?哼,還是先看看你自己,我問你,爲何毒害四阿哥的事,鬱妃會一清二楚?是不是你告訴她的?你。是不是她放在本宮身邊的探子?”
凌雲嚇了一跳,委屈的擦着臉上的淚道:“主子。奴婢服侍主子多年,怎麼會跟鬱妃有勾結?”
“那這麼隱秘的事,鬱妃爲何知道?不是你說的,還有誰?”
“那天……討論這件事的時候,青嬪娘娘也在場的,主子爲何,只認爲是奴婢說的……”凌雲從沒跟迴雪有過什麼接觸,一心爲榮妃賣命,聽她這樣詆譭自己,到底有些失望,不禁反駁了一句。
“啪。”又是一聲脆響,嚇的廊下伸着脖子偷聽的太監一個趔趄,慌忙捂着自己的臉,就好像榮妃這一巴掌是呼在他們臉上一樣。
凌雲的臉上多出幾道指痕,因榮妃手戴護甲,那赤金護甲尾部劃過她的臉頰,脣下瞬間鮮血淋淋。一會兒就把她的衣領染了個透。
“你還好意思說青嬪在場?這青嬪跟着我這麼多年,她這個人,從沒跟鬱妃示過好,兩人關係一直不和睦,青嬪雖不是好人,但出賣我的事,我量她也不敢做。倒是你,是不是想着,年紀大了,快要出宮了,所以,就巴不得在鬱妃那裡賣好獻殷勤。如今她主理六宮,你是想讓她儘早的放你出宮去的吧。”
“奴婢……萬萬不敢。”凌雲跪在地上辯解,可越描越黑,若說是青嬪出賣的榮妃,倒真像榮妃所說,那極不可能,因青嬪一向唯榮妃馬首是瞻,且壞事做盡,榮妃好,她纔有可能好,所以她只能日夜燒香唸佛,盼榮妃一直得寵下去。不會是她,那是誰?是了,肯定是內務府的那個小太監,自己的同鄉,除了他之外,沒有別人知道這事,還是自己的疏忽,竟然把這事告訴了他,如今這委屈只好自己擔着了,不然,總不能把這小太監供出來,就算供出來,榮妃信不信還是一說,再說,自己胡亂跟別人說承乾宮的秘密,一樣沒有好下場。
三十晚上,張燈結綵,各宮裡點着大大的紅燈籠,妃嬪們先是陪着皇上用了飯,然後看了一場歌舞,纔回去歇着,各人都十分的盡興。
榮妃卻裝病在承乾宮,沒去參加宴席,也沒去看什麼歌舞,晚些時候,青嬪來承乾宮裡,見榮妃臉色不好,凌雲又在廊下跪着,就諂媚的跟榮妃問安:“娘娘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叫個太醫來看?”然後又自顧自的找了把椅子坐了道:“娘娘今兒沒去養心殿,真是虧了,那些個妃嬪,個個穿的跟花蝴蝶似的,盼望着皇上能多看一眼,就連平時窮酸的蘇答應,也把臉塗的像鬼一樣,時不時的在皇上身邊轉兩圈,真是不知羞恥……..”
“你說完了沒有?”榮妃瞪了一眼青嬪,很是煩躁,這個青嬪,幹什麼偷雞摸狗打探消息的事,倒是在行,但察言觀色的本事,卻沒練到家,難怪皇上不喜歡。
青嬪見榮妃生氣,撇撇嘴坐那不敢吱聲了。
“你也不問問我,凌雲,爲什麼在廊下跪着?”榮妃望着青嬪。
“我……”青嬪語塞,她當然覺得好奇,這凌雲一向狐假虎威,在妃嬪面前都裝的跟半個主子似的,怎麼今兒過年的時候,被罰在廊下跪着,這可是失臉面的事。其它太監,宮女可都在那瞧着的。
榮妃嘆了口氣,把白天發生的事,跟青嬪講了一遍,然後問青嬪:“你覺得這凌雲,應該如何處置。”
青嬪跟着榮妃鞍前馬後,自然不喜歡凌雲爭了她的風頭,且平時跟凌雲也沒交情,便樂滋滋的道:“依我說,是不是這凌雲,跟那鬱妃,有什麼勾結?或者,這凌雲就是鬱妃的人?不然,娘娘最近諸事不順,可不就是她走露了風聲?長此以往,那還了得?不如,娘娘就還鬱妃以顏色。也讓她知道娘娘不是好惹的。”
“怎麼還她以顏色?”榮妃問了一句,青嬪的話,她已有八成信,這凌雲怕是真的跟鬱妃有來往,就算可能不是,那也不能留在身邊了,這樣的人,總有一天,會壞大事,這就叫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從小在府裡,阿瑪就常這樣教導自己。
青嬪附在榮妃耳朵邊竊竊私語了幾句,榮妃聽了,臉上才展現出一絲笑意。二人坐着吃了茶,又用了些果子,已是後半夜了,只是宮裡有放煙花的,所以外面並不冷清。
青嬪出了內室,要回承歡殿,見外面雪花更密,層層疊疊的向廊下撲着,那些當職的太監,宮女,都靠着內室的門站着,只有凌雲,跪在走廊外側,雪花先是淋在她的身上,接着化成了水,然後又有新的雪花落下來,凌雲衣裳上已結了冰,凍的她瑟瑟發抖,青嬪含笑走過去,拿手敲敲凌雲衣裳上的冰,嘴裡嘆道:“唉,凌雲姑娘也有今天,何必呢,在承乾宮侍候榮妃娘娘不好嗎?多尊貴,偏要跟那些不入流的人爲伍。”
“青嬪娘娘不要血口噴人。”凌雲咬着嘴脣道。
“嘴還挺利,就怕你利不了多久了,不知死活的東西。”青嬪“呸”了一口,帶着婢女挑着燈籠回去了。
承乾宮裡的奴才,都拿奇怪的眼神看着凌雲,卻沒有一個人敢上來替她說話,跪一個晚上,凌雲的腿都站不穩了。
煙紫侍候着迴雪穿戴一新,今兒不但要去阿哥所看四阿哥,還要去養心殿給皇上請安,一塊祭祖,穿戴上自然馬虎不得。
煙紫找出那隻孔雀簪子,輕輕的插在迴雪發間,給她備了一件水紅色小褂,外加暗紅盤金絲小襖,下配暗黃色團花紋綢緞鳳尾裙,一面給迴雪整理衣衫,一面小心的說道:“主子,榮妃想謀害四阿哥的事,主子爲何不跟皇上說,而是放過了她,要知道,她難得有把柄落在咱們手裡。”
迴雪冷冷一笑,親自把脖頸處的盤扣繫上了道:“口說無憑,榮妃肯認?再說總不能爲了捉住她的把柄,就以身犯險,讓凌雲真的去阿哥所毒害四阿哥,於其可能被反咬一口,不如把這鋒利的匕首交還給榮妃手裡。”
“奴婢不明白主子的意思。”煙紫聽的有點迷糊。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也就這兩日,榮妃就會割肉了。”迴雪臉上淺淺的一笑,好像絲毫沒把她們欲謀害四阿哥的事放在心上:“給四阿哥的小玩具,都準備好了麼?”
“都準備好了。”
“那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