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這幾日,倒多出許多繁瑣的事,一是聽說,前朝裡,有人求皇上重治青嬪的阿瑪佟佳圖海,有人求皇上網開一面。後-宮裡,蘇答應求着管嬪跟自己一起,去求皇上讓三阿哥時常能到她宮裡,如今三阿哥跟她這個身生額娘越來越生疏了,這樣下去,可沒什麼好處。管嬪卻沒有答應,蘇答應只好做罷,或者,她也曾偷偷去求過皇上,只是沒有成事。
這幾天三阿哥貪玩的很,揹着嬤嬤到處跑着踩雪,衣裳穿的單薄,晚上受了涼,就開始咳嗽,打噴嚏,讓太醫瞧了,吃了一付藥,也沒見好,回到阿哥所,他又圍着四阿哥轉,把四阿哥也給傳染上了,四阿哥還在襁褓,哪裡不舒服,也不會說,只能躺在褥子裡哭叫,哭了一兩個時辰,腦殼發燒,漸漸昏昏沉沉起來。
皇上這一夜本留在相印殿,剛睡一會兒,就聽到阿哥所的嬤嬤們過來叫,說是讓迴雪去看看,小孩子太難將養,哪裡疼哪裡癢的,他也不會說。嬤嬤們怕有事,自然先來稟告。
迴雪很是掛念,披衣起身,顧不得梳洗,隨便挽了頭髮就要去阿哥所,皇上叫來王福全,讓小太監擡了攆轎來,跟迴雪一前一後的去了,下雪天,雖雪已被清掃過一遍,可白天地上潮溼,入夜就結下淺淺一層冰,這時候走上去,怕是要摔倒,還是坐攆轎踏實些。
太醫院的太醫也被叫醒了,提着藥箱子往阿哥所奔,如果阿哥們出了什麼意外,不管太醫有沒有疏忽,都會受連累的,所以他們的一雙眼,時常就盯在阿哥所。
深夜裡腳步重重。夾着小聲的說話,有的宮裡偷偷開了宮門,舉着燈瞧一瞧,又縮了回去,宮裡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哪裡要是出了點什麼動靜,半數的人都在豎着耳朵聽着。
四阿哥的小臉燒的通紅,小手不停的抓着搖籃邊,已經燒的不哭了。只躺在那眯着眼。
“怎麼不把四阿哥抱在懷裡?放在搖籃裡,有個好歹,你們知道嗎?”皇上目光落在餵養四阿哥的奶口身上。連帶那些嬤嬤,都嚇的後退一步跪在地上:“皇上,四阿哥身上,火熱火熱的,奴婢們是怕。貼身抱着,四阿哥就更熱了,所以……”
“皇上,四阿哥受了涼,這樣的大雪天,也免不了的。哪個人從小到大的,沒災沒難呢,等發燒好了。四阿哥身體就能越發強壯了。皇上別急。”迴雪說出這些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本以爲自己會抱着四阿哥先痛哭一場,恨不得代他受罪,沒想到來了阿哥所。自己倒先穩住了。
太醫提着藥箱子要給皇上請安,皇上直接免了:“給四阿哥治病當緊。大晚上的,哪還有什麼講究。”
太醫小心翼翼的給四阿哥瞧了病,說不是簡單的發燒,而是受了風寒,先是開了退熱的藥,接着就開了安神的方子,去溼的方子。小太監趕緊抓了藥去煎煮,不一會兒端來半碗藥汁,藥汁太苦,強行給四阿哥灌進去些,又被吐出不少,好在過了一陣子,摸一摸四阿哥的小腦袋,果然不燒了。
迴雪這才撿了把椅子坐下,心口開始突突的,其它宮裡的人,榮妃,青嬪,蘇答應,岑梨瀾等聽到信兒,都來探視,說是探視,不過是各有目的。
榮妃聽下人說,阿哥所的四阿哥突發高燒,怕是病的很重,連皇上都半夜去了阿哥所,心裡一陣高興,仔仔細細的梳洗了一回,又叫上青嬪,二人才往阿哥所來,藉着燈光,見榮妃滿頭珠翠,一副碩大的赤金鳳凰簪子醒目的插在發間,還在輕微的顫動,想來是看熱鬧心切,路上走的急。
如果不是四阿哥病了,蘇答應也不會來,聽人傳言,說四阿哥的病是三阿哥傳染上的,如果四阿哥有什麼不測,那三阿哥不是要遭殃?自己這個額娘雖不被三阿哥喜歡,可也逃脫不了責任。免不了要被斥責,於是心裡忐忑,扶着婢女就來了。
岑梨瀾原本沒睡着,靠在榻上翻醫書,前幾天蘇太醫教了她一些治頭疼腦熱,發熱發寒的方子,她這幾天全心全意的在揣摩,如果永和宮哪個奴才病了,她竟然也能給開些藥,雖沒太醫院太醫開的精良,但一般小病,還真能吃她的方子,聽到宮道上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跟王福全的說話聲,讓人打探了下,說是鬱妃的四阿哥病情危重,岑梨瀾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嚨眼,直到太醫院,才發現自己急着出門,竟然連小褂都穿反了。
阿哥們一向有嬤嬤照顧,若是身上不好,嬤嬤們就逃脫不了干係,最起碼也得擔個疏於照料的罪名,她們入宮多年,自然知道規避風險,見縫插針,剛聽太醫說,四阿哥是風寒引致發燒,這屋裡溫暖如春的,貼身侍候的嬤嬤一般也不太出阿哥所,怎麼四阿哥倒得了風寒,肯定是三阿哥傳染的,於是衆人跪在地上,異口同聲的道:“奴婢們說句不中聽的話,實在不是照應不暇,而是三阿哥這些天發燒了,又天天往四阿哥房裡竄,四阿哥這病,說不準,就是因爲三阿哥才染上的。”
皇上聽了,不置對錯,迴雪也並未說話,倒是蘇答應坐不住了,冷眼瞧着嬤嬤道:“三阿哥本來也病着,又不是大人,難道還故意傳染四阿哥不成?你們這樣說,是何居心。”
蘇答應位分不高,可這麼高的嗓門,把幾個妃嬪都嚇了一跳,也足以讓嬤嬤們噤若寒蟬,皇上問嬤嬤:“怎麼,三阿哥前兩日也病了?”
“是,三阿哥調皮,總愛讓小太監帶着,滿宮的跑,這幾天雪大,外面冷的很,阿哥所又熱的慌,這一冷一熱的,激着了。”一個嬤嬤說道。
曾有幾天,榮妃一直試圖親近三阿哥,不過是想讓皇上知道她的慈愛,也讓蘇答應知道,她榮妃在宮裡,如魚得水,呼風喚雨,如果不聽榮妃的,那連她最親的三阿哥,榮妃都能奪了去,真的成功離間到三阿哥跟蘇答應,看着三阿哥跟野驢子似的,榮妃又覺得沒趣了,好些天不准他踏入承乾宮,對他的事也不聞不問,沒想到他病了,自己卻不知道,聽嬤嬤們告訴了皇上,怕皇上有想法,趕緊打着圓場道:“三阿哥的病不當緊,太醫們都瞧過了,我也來瞧過幾回的,怕讓皇上分心,這些天不都在忙西北戰事嗎?所以就沒跟皇上提。”
皇上聽了,讚許的點點頭。
蘇答應自然懂得,榮妃這是在撒謊,於是藉機說道:“榮妃娘娘既然知道三阿哥病了,那三阿哥到底是什麼病,又有哪幾位太醫看的診呢?說出來,也好讓皇上放心。”
榮妃被問的臉上一紅,無話可接,在皇上面前,話也不能亂說,若皇上較起真,隨便問嬤嬤們一句,就問出來了,沒想到四阿哥喝完了藥,精神頭好一些,想來是餓了,要吃奶,又或者蘇答應的聲音太響亮,驚醒了四阿哥,四阿哥就躺在搖籃裡哇哇哭了起來。
迴雪的心又被揪了一下,她快步上前抱起四阿哥摟在懷裡,想拿臉貼着四阿哥的小臉,又怕自己的臉太涼,只能輕輕的晃着四阿哥,一個奶口站起身接過四阿哥,走入裡間,撩開衣裳,給四阿哥喂起了奶,四阿哥便不哭了。
皇上看了看蘇答應,有些不快的道:“三阿哥怎麼樣朕不知道,這裡是阿哥所,小阿哥還睡着,你說話就不能爲他人想想。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啊?”
蘇答應被皇上訓斥了,只好起身行禮,嘴上說着:“都是臣妾的錯,臣妾失查了。”
衆人又忙活了一會兒,見四阿哥又睡了,纔出阿哥所,皇上又開始咳嗽,王福全拿件大毛的披風給皇上繫上,讓小太監擡着攆轎往養心殿去了,太醫跟在攆轎後面,還需要去給皇上把一把脈,這一夜,怕是不能睡了。
迴雪走了出來,才覺查出外面寒氣逼人,來的時候匆匆忙忙,竟然一點都沒注意,也沒披什麼厚衣裳,煙紫聽說小主子病了,也嚇的六神無主,全忘了要給主子拿披風這事。當下想起來,不禁後悔不迭。
“我看了太醫給四阿哥開的方子,有散熱驅表的,有安神的,去溼的,都是好藥,也沒啥毒性,你大可放心。”岑梨瀾安慰迴雪。
“皇上在這兒,衆妃嬪也在這,太醫院太醫有幾個膽子,也不敢在藥方子上下功夫,那可是滅九族的大罪。”迴雪縮着袖子道:“宮裡若想下毒那也是下在暗處。不過是藥三分毒,等四阿哥好了以後,還得叮囑嬤嬤們,更細心的照料纔是。”
“還不是蘇答應的三阿哥鬧的,真是惹禍精,也沒人管管。”岑梨瀾道:“蘇答應想管,他不讓管,榮妃不管他了,他倒常屁顛的往承乾宮那溜達。溜達出毛病來,又傳染給四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