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嬪自己想明白了,也就看開了,冷笑着對榮妃說:“榮妃娘娘,您是不是又要賞我耳光呢,是差人來打,還是我自己動手?”
前一次管嬪臉上捱了耳光的事,衆人還沒有忘,這才過不久,難道又要捲土重來了?各人心裡不停的嘀咕,可是後-宮裡的女人,閒着也是閒着,有這樣的好戲,總不能錯過了,雖表面裝做喝茶,實則暗地裡觀察着動靜。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便唯恐鬧的不夠大。
“榮妃娘娘,想來管嬪也不是有心,就是給她幾個膽子,她也不敢做謀害皇上的事,不過是無心之失,上回管嬪的臉腫了,皇上可還去瞧了的,而皇上如今在病中,也不見人,我覺得,倒不益弄出什麼太大的動靜,傳到養心殿的話,又擾了皇上的休息。”迴雪喝了口茶,看了看管嬪,算是向榮妃施了壓,無形的告訴了她,皇上還是心疼管嬪的,讓榮妃不要肆意妄爲。
“皇上如今雖病着,可後-宮裡榮妃娘娘代理六宮,那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也就是說,榮妃娘娘有權利爲皇上分憂了。管嬪所做之事,不管有心無心,也是害了皇上,這可不是一句無心就能抹去的罪,依我看,還是應該交給慎刑司好好審問審問,是何居心,有沒有同謀。”青嬪本來正吃着油炸的果子,聽迴雪給管嬪辯駁,便把果子扔一邊,張嘴就來了一通,說完了,又拾起桌角的果子嚼了起來,好像吃的十分美味。
有的妃嬪不禁笑了起來,慎刑司這地方,一般都是關壓奴才,犯人的。比如哪個太監在宮裡犯了事,就會交過去,審一審,又比如,有亂民闖入宮裡被活捉了,也要送去那裡,各種酷刑用一遍,而宮裡的皇子們犯了錯,就會送到宗人府去,可後-宮的女人。雖是皇上的親眷,從入宮那天起,就在後-宮這塊天地活着。是不會送到其他地方受刑罰的,一來皇上沒面子。二來這是皇妃,哪個奴才敢對她們無禮。青嬪急着發言,不過講的有些不着調,難免被別人笑話。
青嬪面上無光。撇撇嘴解釋道:“就算不去慎刑司,以前誰犯了大錯,都有太后,皇上,皇后管着,現如今。姐妹們也知道,太后沒了,皇上躺在病牀上。皇后被關在景仁宮,她自已都自顧不暇,哪裡還有功夫管別人,還是榮妃娘娘最得人心,最有這個權利。依我說。榮妃娘娘就應該當機立斷,免了皇上的後顧之憂。這也是爲皇上的安危考慮。”
榮妃聽的滿意,臉上浮現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卻又很快止住了,問衆人道:“你們覺得呢,是現下我處理,還是等皇上好了處理?”
她這話的意思很明白,問一下衆人,免的以後出了什麼差錯皇上會怪罪她一人。有些精明點的,一開始不表態,卻架不住榮妃一個一個的問。
先是蘇答應,蘇答應前幾日讓管嬪跟她一起去找皇上,說三阿哥的事,管嬪不願意,於是心裡有些記恨,便張口道:“榮妃娘娘決定處置,那我也沒意見,皇上的龍體才最重要,什麼風吹草動,也應該查個清楚。”
然後便問到岑梨瀾,岑梨瀾不太喜歡管嬪,此時見她有點可憐,便說:“我不表態,沒什麼可表的,你們怎麼做,給管嬪一個清白就行。”
接着又問了幾人,礙於前面的蘇答應等人都乾脆利落的說了,也只得跟着附和,嘴上說着:“聽榮妃娘娘的。”
最後問到迴雪,迴雪還是堅持自己的意思:“管嬪也是一片好心,不過是辦錯了事,不如等皇上好了再定奪。”
榮妃有前幾個妃嬪壯着膽子,當然不會把這次施威的機會給放過去了,腦子裡一轉,臉上便笑了起來,她的笑比陰冷着臉更讓人害怕,她一笑,就代表她有主意了,有人又要遭殃了,果不其然,榮妃道:“既然多數的妹妹都主張,先審問個清楚,那我也只能依了大家的意思。”
眼皮一翻,就有兩名嬤嬤衝了進來,把管嬪一按,另有兩名嬤嬤手拿一指寬的棍子,對誰管嬪的腰就來了一下,這種棍子打在身上疼的厲害,卻因爲夠寬,不容易留疤痕,也不容易破皮。管嬪“哎呦”了一聲倒在地上,嬤嬤們平日在宮裡不能得見天日,最愛幹這打人解氣的活,如今榮妃發號施令,她們巴不得大發淫威。對着管嬪身上又來了幾下,管嬪本想忍着,可那種挨悶棍的感覺,真的是太疼了,一時沒忍住,“啊”的叫了出來。
青嬪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嘴裡小聲嘟囔着:“我以爲你多能忍呢,不過也是血肉之軀。”
管嬪皺着眉頭,大冷天的,汗水溼透了衣裳,眼見嘴角滲出一絲血來,迴雪實在看不下去,這種殘殺撕咬的行爲,她們看的津津有味,可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不理了。於是站了起來,喝住了那幾個嬤嬤,對榮妃說道:“娘娘,殺人不過頭點地,管嬪送冬瓜湯這事,皇上還沒有表態,我們這樣私下用刑,也太急了些。”
“鬱妃是在打抱不平?想爲管嬪出出風頭?還是你根本不關心皇上的安危呢?”榮妃冷笑看着迴雪。
“皇上的安危,我當然關心,且太醫們都在看着,想來很快就能痊癒,只是若皇上好了,知道管嬪受刑這事,肯定會過問,如果此時把管嬪打出個好歹,恐怕皇上那不好交待,雖說衆妃嬪都表了態的,可皇上追究起來,肯定還是先查到榮妃娘娘您的頭上,您說是嗎?”
“鬱妃倒是會替我考慮。榮妃冷哼一聲,迴雪說的,也正是她擔心的,擡眼看了看嬤嬤,見那些嬤嬤衝她點點頭,便曉得是打的差不多了,這種指寬的棍子,一般打到這時候,傷口青緊,漸漸發烏,但沒有外傷,並不血肉橫飛,如果接着打下去,便要皮開肉綻了,若皮開肉綻,以後留了疤痕,恐怕皇上就會心疼了。
於是也假意仁慈的道:“管嬪,你可知罪?有沒有人指使你故意這樣做?”
管嬪只冷哼一聲,便把頭扭向一旁邊,並不接話。
榮妃哈哈一笑道:“不說也沒關係,反正日子長久,也不在一朝一夕,皇上好了,便罷,如果皇上不好,那隔五天,你就挨四棍子,這四棍子並不多,只是你跟皇上情深義重,怎麼也得體會一下皇上病體的辛苦不是?當然了,除非,你交待了誰是同謀,或者,你自己的陰謀,或許,我看在你坦誠的份上,還能讓你少受些苦。”說完,眼角一掃,那幾個婆子便架起管嬪送回承歡殿。
管嬪下半身已經麻木,沒有知覺,說是被嬤嬤們架着,也不過是拖着走,兩隻腳在後面耷拉着,分外可憐,迴雪叫住了那些嬤嬤,說是由自己宮裡的人去送就行了,王方知趣,趕緊的叫了幾個太監,扶的扶,支的支,硬是把管嬪送了回去,然後又跑到太醫院去,叫了蘇太醫去給管嬪看診。
以前管嬪對迴雪有敵意,對蘇太醫也沒好感,如今見蘇太醫頂風冒雪的前來,進內室時,帽子上還積着雪,顧不得拍去,就先來給自己把脈,瞧傷瞧的又分外仔細,心裡有些後悔,又有些懊惱。
身上的外傷不比發熱受涼,如果是發熱受涼,太醫開了方子服了藥,發了汗,很快就會好了,而且不會有後顧之憂,如今管嬪身上是外傷,就是抓了草藥熬來喝,也不過是緩解疼痛,去去體表的瘀痕,若要完全好,怕是還得一段日子。
蘇太醫走後,管嬪趴在牀上接過婢女程悠遞過來的湯藥,一口氣喝了,因爲太苦,忍不住吐了一些出來。剛纔捱了悶棍,屁股疼的厲害,也腫的老高,半邊身子火辣辣的,無法躺在那睡,只能抱着枕頭,眼淚一會兒便流了出來。人情冷暖,她今日又見識了一次,就連蘇答應,也會落井下石了。
榮妃故意給自己挖了個坑,現在她的算盤打的很響,可如果皇上過幾天還不好,那五日之後,自己便又要挨四棍子,榮妃還要自己指認同謀,送一碗冬瓜湯還需要什麼同謀,簡直就是無中生有,要屈打成招。如果五日以後再接着挨,那舊傷未好,又添新傷,境況一定比現在還悽慘。躺在那胡思亂想的,聽承歡殿院裡的踩雪聲都格外清晰,今日裡,管嬪又一次見識了榮妃的歹毒,果然跟自己剛進宮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晚飯的時辰到了,奴才們把飯端到了桌上,因管嬪捱了打,所以做的都是補身子而又好下嚥的菜式,管嬪不好下牀,只得交待婢女程悠拿個小碗,把菜夾些放在小碗裡,端到牀前去喂她,渴的很,喉嚨裡發乾,卻不敢亂喝什麼茶水,怕萬一要去茅廁,自己這身子,蹲下去都十分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