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佳節,內務府在宮院裡放置了各式花燈,嫦娥飛天,夸父追日,西天取經……天一黑。這些燈互相映襯,紅紅黃黃,看的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養心殿裡,皇上心情大好,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叫各府王爺進宮用飯,跟宮裡的各位娘娘阿哥一塊喝酒賞燈,今日御膳房準備的膳食很是豐盛,兩邊對稱的小几上,擺放着白靈茹扣鴨掌,蔥油鵝肝,花生太湖銀魚,拌茄泥等菜式,盤盞高高低低,五顏六色,另每人面前放着一隻白玉碗,裡面盛的是新做的芝麻湯圓,溫熱的湯裡湯圓上下翻滾,很是好看。
迴雪身穿水紅色小襖,米黃色坎肩,下穿一條暗紅色緞裙,跟岑梨瀾一起坐下,對面小几前坐着榮妃,青嬪,迴雪的左手邊坐的是衛嬪,蘇答應。以及蘇答應的小阿哥。
皇后今日穿一身暗黃色寬袖小襖,銀色坎肩,下穿一條石青色綢裙,頭上戴着比翼雙飛簪子,耳朵上是一對藍寶石的墜子,髮絲顯白,臉上更是塗了一層厚厚的香粉,雖撲了胭脂,但還是白的密不透風,像是失血過多,又像是送葬路上的紙人,雖衣料華貴,正居上位,但周身卻發出一種腐朽之氣,與身上的珠寶很不相襯。
宮裡宴席少不得歌舞爲開場,王福全一聲“開始。”便有六個穿着薄紗的宮女依次進來,這些宮女平日裡練舞勤奮,身材細瘦,行走間如風擺柳葉,很是動人。衆人坐着陪皇上喝了一杯酒,便把眼睛都盯在這些宮女身上。
岑梨瀾眼光一掃,發現有個跳舞的宮女很是面熟。此時她正一隻腳搭在脖頸上,一隻腳踩在粉紅色層層疊疊的蓮花瓣上,其它宮女俯倒在地,更襯托的她清麗脫俗,舞姿優雅,如仙女下凡一般。思來想去,只見皇上的眼神一度盯在這宮女身上,連皇后遞過來的湯圓也無心去吃,再看看那宮女舞蹈雖好,臉上卻若隱若現的好像有幾處疤痕。只是粉蓋的厚,看着不是很真切,是了。這個宮女是管嬌,當初她被皇上貶斥去了浣衣局,怎麼如今卻又有機會給皇上獻舞?心下不解,悄悄拉拉回雪的袖子,迴雪正看的出神。被岑梨瀾一拉,猛的擡頭,發現榮妃正一臉冰霜的盯着自己,眼神一對,榮妃便扭過頭去了。
皇上看的興起,一面拍掌一面笑着。嘴上對王福全道:“賞她們。”
“皇上,臣敬你一杯,願皇上年年今日。歲歲今朝。願各位娘娘千歲千千歲。”成王赫哲站起身來,舉杯給皇上敬酒,自己先幹爲淨,低頭間瞅了眼迴雪身邊,迴雪明白。自己身邊坐的是衛嬪,扭頭一看。衛嬪的臉此時如晚間朝霞,紅粉異常。
“赫哲的嘴倒是很會哄朕高興,就是怎麼不見你多哄哄女人高興,納個福晉纔是正理。”皇上的話一落,便惹的衆人偷偷的笑了。
節目一連好幾個,皇上對管嬌又來了興致,王福全心知肚明,忙的叫上管嬌到一旁邊準備,皇后的臉色很難看,拿眼狠狠的瞪着管嬌的背影,她一時不明白,爲什麼這個浣衣局的賤人,臉上還有坑坑窪窪的疤痕,這會又憑着一支舞讓皇上神魂顛倒了。
酒過三巡,衆人臉上有些醉意,衛嬪站起身來給皇上請辭,說是不勝酒力,不能多陪了。皇上本不太把她看在眼裡,便讓她回去了,還沒半盞茶的功夫,成王赫哲府裡的小廝匆忙的進來,說是府上有事,要成王馬上回去,皇上也不好久留,便讓成王先出宮去。
這邊成王剛走,青嬪又說頭疼,便也要還着婢女招兒離席,皇上正喝的高興,便也不留意,一時間衆人接着推杯換盞,整個養心殿裡歌舞昇平,歡聲笑語。
迴雪正納悶怎麼今晚跟走馬燈一樣,酒席還沒散,各人好像都有事似的,一個接一個的走了,沒想到青嬪卻又折返了回來,只是她的婢女招兒沒在身邊罷了,青嬪給皇上行了禮,便道:“臣妾有話想跟皇上講。“
“你講便是。”皇上放下酒杯。
“臣妾要說的是私房話,怕不好給別人……”青嬪看似一臉神密,又有些着急。見皇上點了點頭,青嬪便提起衣角往前幾步,附在皇上耳邊說了幾句,皇上聽完,啪的把面前的酒杯推倒,酒杯裡的酒灑到小几上,又潑灑在皇后的衣服上,皇后不知出了何事,只得拿出帕子來擦拭,一面擦一面看着皇上的臉色。
“來人,去御花園假山後面。”皇上交待了一句,便有四個小太監從門口出來,青嬪滿面春風,不可一世,又悄悄的坐回了榮妃身邊。
這一幕看的衆人不知所措,不明白剛纔青嬪跟皇上說了什麼。一時間皇上鐵青着臉坐在上首,皇后及衆人皆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半柱香的時間,小太監回來了,後面帶着衛嬪跟成王赫哲,二人被小太監一踢膝蓋,啪的跪倒在地,迴雪心裡一緊,小太監如今敢對二人動粗,那一定是出了大事了。
果不其然,據小太監講,四人到御花園假山那裡時,一時沒看到什麼,呆立了一會,聽到好像是貓叫了一聲似的,然後四人走過去,發現衛嬪跟成王真親暱的抱在一起,成王還問衛嬪爲什麼喝那麼多酒,衛嬪娘娘說喝多了便不想成王了。
“混帳。”皇上氣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嘴上罵道:“她是哪門子娘娘,成王,你可真對的起朕。”說着,又吩咐王福全道:“成王府裡那通氣的小廝呢,先給朕拉出去打二十棍。”
衛嬪跟成王跪在地上,迴雪心裡明白,這宮裡自從皇后的貓死後,哪裡還有什麼貓叫,剛纔小太監說的貓,怕就是青嬪的婢女招兒學着引他們去的吧。青嬪果然是個機靈的,衛嬪跟成王有今天,怕是青嬪已經注意她們很久了。
“皇上,臣妾死不足惜,但求皇上放過成王,都是臣妾引誘他的。”衛嬪倒是個講情意,這種時間還不忘記爲成王求情。
“皇上,一切都是臣的錯,是臣沒能把持住自己,求皇上開恩。”成王不住的叩頭。
“你們乾的好事,如今倒還惺惺相惜,好,很好,朕就成全你們……”
衛嬪一聽皇上說成全自己跟成王,心下已知凶多吉少,在宮裡發現與外人私通,李答應便是下場,望一眼成王,她的心裡實在不捨,於是往前爬了兩步道:“還求皇后娘娘替臣妾說句話……臣妾一切唯娘娘馬首是瞻,如今臣妾糊塗,但求皇上饒成王不死……。”
皇后聽衛嬪如是說,雖知道她平日替自己辦事,但如今她犯下這事,又怎麼能替她求情,萬一惹了皇上生氣,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就是不說話。
“把這賤人拉出去砍了。”皇上的聲音低低的,又沉沉的,衛嬪心裡惦記成王,前次跟成王幽會是被管嬌遇上過,這次以爲是管嬌告的秘,於是嘴上罵道:“管嬌賤人,我下地府也不能饒你,你出賣我去收買皇上的心。”只是話沒說完,便被拉了出去。
成王倒是沉穩了下來,只趴在地上,等皇上下旨。
“你回去吧,剝奪王位,降爲平民,以後朕都不想,再看見你。”皇上懶懶的道。成王聽了,謝了皇上不殺之恩,便由小太監扶着,搖搖晃晃的出了養心殿。
“皇上……”皇后看皇上失神,便欲勸解,皇上一把推開,狠狠的道:“你好意思叫朕,衛嬪是你的人,她的心思你會不明白?你還要瞞朕到什麼時候?你們這幫女人。”說完,怒氣衝衝的拂袖而去。
皇后眼裡似乎能噴出血來,一動不動的看着青嬪,榮妃倒是笑了起來,給皇后行了退禮,帶着青嬪便走,此種尷尬的時候,迴雪也不便久留,便跟岑梨瀾也出了養心殿。榮妃,青嬪雖走在前面,卻好像是故意等迴雪似的,等她跟岑梨瀾到跟前,榮妃又笑着道:“鬱嬪妹妹好心思,不知不覺的,竟然把浣衣局的管嬌弄去跳舞了,好像,皇上還很喜歡呢。”雖然是晚上,看不清榮妃的表情,只聽得她的笑聲,但是迴雪知道,此時的榮妃一定是恨極了自己,因爲當初在儲秀宮時,管嬌被貶斥入浣衣局,都是拜榮妃所賜,如今管嬌得了翻身的機會,那對榮妃來說便是一個威脅了。
迴雪也笑了笑,裝做無意的道:“榮妃娘娘不也好心思麼,不動聲色的就把衛嬪給解決了。妹妹甘拜下風。”
“衛嬪是皇后的人,這是本宮跟皇后二人之間的事,跟你沒有關係。”榮妃壓低了聲音道。
“那管嬌是在浣衣局還是去做了跳舞宮女,也是她自己的事,跟我,跟榮妃娘娘也沒有關係吧?不知娘娘半夜這樣問妹妹,可是拿了妹妹的什麼把柄呢?”
榮妃被迴雪問的無語,管嬌之事,她也只是猜測,迴雪這樣反問自己,倒也真的無話可接,但衛嬪一事,自己卻是在皇后面前打了一個大勝仗,於是丟下一句:“那咱們的帳就慢慢算吧。妹妹願意跟承乾宮對着幹,那本宮也奉陪到底。”帶着青嬪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