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裡,梅五郎被嘩嘩的雨聲和不時滾過的雷聲驚醒,不由猛的一下子擁被坐了起來。
在旁邊矮榻上睡着的梅影揉了揉眼睛也坐了起來,忙起身過去道:“爺,您要喝水嗎?”
梅五郎蹙了蹙眉,道:“給我穿上衣服。”
“啊?”梅影呆了呆,忍不住道:“這、這大半夜的您——”
“囉嗦!”
“是!”
梅影當即閉嘴,連忙給他穿衣,機靈的將他的頭髮也弄了弄。
這麼大的雨,又打着雷,萬一她被驚醒不見自己——
梅五郎的念頭還沒轉完,只聽得“噼啪!”一聲巨響,一個巨大的響雷從天空中滾過,那聲音又響又脆,令人膽顫心驚,腳下的地板都輕顫了起來。
隨着這一聲響雷,一個女子“啊!”的尖叫起來,梅五郎急忙叫:“快把燈挑亮!多點兩盞!”
“大人!大人——”
“進來!”門外的聲音還沒停梅五郎便截斷了。
跟着門“哐啷!”被人推開,女子一陣風般朝着梅五郎奔了過來,不等梅五郎出聲,她已經撲在了他身上緊緊的抱着他“哇”的就大哭了起來,哭得又委屈又傷心又控訴!
幸好梅五郎有準備,纔不至於被女子撲倒在牀上,只是向後仰了仰便坐住了,他不覺苦笑,手臂僵硬的擡起,輕輕在女子背後拍了拍,“別哭了、別哭了好不好……”
女子的哭聲小了些,卻依然緊緊的抱着他,嗚嗚咽咽的抽泣聲,聽起來比之前的大哭更加委屈。
梅五郎既尷尬又哭笑不得又沒來由的有些心疼,他認命的嘆了口氣,柔聲道:“你別哭,我下次不走開了,成嗎?”
女子身子微僵,從他身上擡起頭來,滿臉淚水的看着他,輕輕道:“真、真的?”
梅五郎心中一鬆:“當然是真的!”
女子點點頭,一隻手仍舊揪着他衣襟,另一隻手掏出帕子仔細的擦眼淚,不哭了。
梅五郎:“……”
他覺得自己就跟養了個女兒似的,好想哭!
“看什麼?還不滾出去!”門口探頭探腦的還站着幾個侍衛,梅五郎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冷聲喝斥。
侍衛們摸摸鼻子,尷尬的收回目光,參差不齊的應是,退了出去,還很好心的關上了門。
女子擦好了眼淚,想也不想就爬上了梅五郎的牀,拉過被子蓋着自己,睡在了他的枕頭上,雙手依然緊緊揪着他的衣襟,睜着一雙漂亮清澈的杏眼看着他。
梅五郎張了張嘴,認命的嘆道:“快睡吧!”
女子還是睜大着眼睛,執着的看着他。
梅五郎忽然就有幾分明白了,想必她在家的時候從來不單獨睡,今晚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又打雷又下雨,怪不得嚇着了!
心中微憐,梅五郎不覺輕輕撫了撫她柔軟黑亮的秀髮,柔聲道:“快睡,我就坐在這兒……陪着你……”
這話聽起來很曖昧,實際上本來也曖昧。梅五郎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說過這種話,說的時候舌頭僵硬彆扭極了!說完之後臉上微微的有些發熱,以及——心虛!
他這算不算是……哄騙調戲無知少女呢?
忽然心中對皇上就生出了無限的敬仰敬佩敬服之情,皇上在他們這些臣子面前那麼正經嚴肅端着的一個人,威嚴凜然令人不敢有絲毫的褻瀆和侵犯,哪怕是心中起一點點那樣的念頭都不敢——
可是,在面對皇后娘娘時,笑得那叫一個溫柔多情,肉麻的情話更是不要錢似的流水般而出……
他怎麼就能那麼熟稔、怎麼就不臉紅呢?
女子聽了這話卻開心的不得了!
漂亮的小臉蛋明顯煥發了容光,清澈的眼眸也顯得驀地明亮起來,笑得明媚燦爛如花兒綻放,“真的?”
梅五郎更覺臉上發熱、心裡發虛,不太自然的咳了一聲,訕訕道:“真、真的……”
“嗯!”女子笑得更加燦爛了,緊了緊手中攥着的他的衣襟,終於閉上了眼睛。
梅五郎暗暗舒了口氣,認命的靠坐在牀頭,算了,橫豎都到了這一步!權當是天意!
實在不行的話……負責吧!
女子的父母如果不嫌棄他的話……
“你直着眼睛在看什麼?不困嗎?不困起來餵馬!”目光一轉滯住,梅五郎這才發現梅影那混賬小子一直站在那裡睜大眼睛瞪着他們,也不知看了多久!
梅影“啊!”的一聲驚叫回神,“奴才困、奴才這就睡!”說畢飛快的轉身跳上矮榻抓起被子連頭整個蓋住!
主子爺剛纔的眼神……好嚇人啊,嗚嗚!
梅影心裡小小的有點委屈起來,真是的,主子爺怎麼能怪他呢?明明是他們兩個打情罵俏忘了旁邊還有他這麼一個大活人,害得他站在那裡手足無措、出聲也不是不出聲也不是,正糾結着,結果就——捱罵了!
嗚嗚,太沒天理了!
天亮後,女子睜開了眼睛,揉揉惺忪睡眼,眨眨眼,長長的睫毛小扇子似的扇動着,擡眸就看到了梅五郎溫和俊逸的臉龐,不由衝他甜甜一笑。
梅五郎心中似有哪裡無端端的柔軟了一下,回以一笑,柔聲道:“你醒了!昨晚睡得好嗎?”
心裡既然打了那個念頭,再看這女子的時候,不自覺的就帶上了點兒不一樣的心情。
梅五郎沒有察覺到,也說不上來,總而言之就是覺得她越看越順眼、越看心中越憐惜。
他和她都是不怎麼幸運的人,兩個人都有缺陷,但同時又都是幸運的,他們的家人都並沒有因此而拋棄、冷落了他們!
女子眨了眨眼,雖然沒有說話,卻衝梅五郎點了點頭。
梅五郎微微一笑,道:“餓了嗎?咱們起來吃早餐了!”
女子又點了點頭,嬌俏的小臉上始終帶着溫柔乖巧的笑。跟昨天的怯怯猶疑不同,她好像對他變得越來越熟悉了。
梅影去叫了老闆娘進來,爲女子收拾、照顧她洗漱一番,梅五郎便帶着她下去用早餐。
還有半天的路程,就可以到渠州城了。
梅五郎決定就在這裡等。
等女子的父母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