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藥味過苦,她眉頭皺了起來,本能的閉脣偏了偏頭。
燕王持藥碗的手卻堅定的追了過去,往她的嘴裡送,柔聲道:“盈盈,快喝了!聽話!”
不知是受他所迫還是聽到了他的話,徐初盈蒼白的嘴脣微微張開了一條縫,藥水順利的進了她的口中。
燕王大喜,小心的喂着她喝了半碗,這纔將藥碗放下。
見她脣角沾着一痕藥汁,燕王指腹輕輕拭去。
心中歡喜滿足,暗暗的又有些得意:他一喂她這不是喝了嗎?可見在她心裡,他與旁人總有幾分不同的吧?
不想,他的得意滿足那股勁兒還沒過去,就聽到她含糊低低的一聲悶哼,然後就看到褐色的藥汁一縷縷的從她的嘴角溢了出來。
又吐了。
“盈盈!盈盈!”看着藥汁一縷縷吐出,燕王的心沒來由的慌亂起來,就好像看到她的生命力在一點一點的流失。
他手忙腳亂一邊用袖子替她拭去藥汁,一邊語無倫次急道:“盈盈,別吐了!別吐了,盈盈!”
徐初盈眉心緊蹙,直至將最後一口吐了乾淨方纔作罷,卻又囈語般的喃喃道:“饒了她們吧……是臣妾、的錯!是臣妾……”
燕王悔得抓狂,緊緊擁着她輕輕拍撫:“盈盈聽話!盈盈你乖乖把藥喝了,爺不罰她們了、誰也不罰了!你不要這樣,你別這樣……”
她漸漸安靜下來,燕王低頭在她脣上輕輕吻了吻,微涼而苦澀,一如他此刻的心。
“盈盈,來,咱們喝藥。”燕王溫柔的蹭了蹭她,端起了另一個藥碗。
蘇嬤嬤她們備下了好幾碗藥都還在,想必也是預備着她吐了再喂的。
誰知,這一次壓根就沒灌下去便順着她的嘴角流了出來,黑褐色的藥汁流到她纖細雪白的脖子上,或者被他擦拭到袖子上,兩人一樣的狼狽,而他已經急得要發瘋了!
“盈盈!”燕王嘆了口氣,他跟她賭什麼氣!他何必跟她賭氣!
他根本就沒想真要了她奶孃和那陪嫁丫頭的命啊!
到頭來氣沒賭成,卻又把她害成了這樣!
燕王又悔又痛,抱着徐初盈語無倫次的安慰了半響,一咬牙,含了藥汁俯身湊了上去,貼上了她的脣。
舌頭頂開她,將藥汁度入她口中。
四片脣瓣緊緊相貼,半響,方放開了她。
沒見她再往外吐,燕王總算輕輕舒了口氣,一口一口的將藥汁度了過去。
待得一碗藥喂完,燕王只覺得打仗都沒那麼累。
懷中的女子,卻是因此安定了許多。神情平靜,也不再囈語喃喃,呼吸亦平順了些。
燕王揪着的心下意識的也隨着安寧了幾分。
他輕輕撫摸着她的臉,描摹着她的五官,溫柔的憐意蔓延心底,目光漸漸溫情而眷戀。
她爲他做了那麼多,他怎能那般待她?
她不是那不知分寸的輕浮人,若不是心裡實在鬱悶得狠了也斷斷不會那般出去。
說起來,緣由都在他,他卻發作了她!
“盈盈,乖乖的睡一覺,明日醒來,便什麼都過去了!”燕王輕輕一嘆,小心的將她放下,輕輕蓋上薄被。
又看了看她,這才起身輕輕出去。
蘇嬤嬤、徐姑姑等在外頭等得心急火燎恨不得一頭闖進去,看到燕王一身清冷的出來,卻下意識的噤了聲誰也不敢問。
還是綠鴛膽子大,不過她剛剛陪笑喚了聲“王爺——”,燕王冷颼颼的目光掃了她們一眼已經說道:“王妃喝了藥已經睡下,好生守着!”
蘇嬤嬤等大喜,忙躬身應是。
綠鴛也高興,忙笑道:“到底是王爺有本事!王妃就聽王爺的!王爺您的衣裳髒了,還是先去更衣吧!”
燕王沒搭理她,輕哼一聲走了出去,直接去了望月閣。那是他在山莊的住處。
更衣漱口之後,燕王轉身又出了門。
那幾個蠢奴才什麼用也派不上,不親自守着她,他如何能放心?
綠鴛見狀愣了愣,招來個小丫頭,吩咐去廚房說一聲,將準備好了的膳食直接送去疏影苑,也忙跟着去了。
心中很是無語的道:屬下以前怎麼不覺得呢,原來王爺您還這麼能折騰呢!真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午膳沒用便往這兒趕,誰知王妃不在莊子裡,一場發作下來,哪裡顧得上吃飯?
這會兒太陽都快偏西了,您還不餓嗎?
燕王回到疏影苑,便命人打發了跪在廊上那一干礙眼的該幹嘛幹嘛去。
進了臥室,將蘇嬤嬤、徐姑姑都趕了出去,自己坐在牀榻前,一瞬不瞬的看着徐初盈,心裡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響綠鴛進來陪笑勸食,燕王哪裡吃得下去?皺眉轟走了人。
綠鴛無奈,心道算了,王爺身份貴重不假,卻也不是沒吃過苦頭的,一天不吃飯想必也不會怎樣,便心安理得的退出去了。
衆人都沒有想到,夜裡,徐初盈發起高燒來,又哭又鬧的一個勁的說着胡話。
那一聲聲悲慼戚的“王爺饒了奶孃!”、“求王爺饒恕她們吧!”、“都是臣妾的錯!你殺了臣妾吧!”聽得燕王心肝直顫,恨不得以身替她。
蘇嬤嬤等無不紅了眼眶,卻不敢在燕王面前露出行跡來。
太醫還沒有離開,匆匆過來診治,聽到王妃口中所出這些胡話,驚得手腳發軟心頭亂跳!
被燕王凌厲眼風一掃,魂飛魄散之餘方纔定了定神上前拿脈、開藥方,戰戰兢兢的說了緣由。
“王妃這是、這是受了驚嚇過度急火攻心,小人開一副退燒藥、一副定驚散相隔兩刻鐘服下去,過了今夜,便能無妨了!”
“還不快去!”燕王冷冷盯了他一眼,又道:“倘有人問起,你怎麼答?”
太醫的心又狠狠一跳,忙躬身道:“王妃、王妃偶感風寒發熱……”
燕王點點頭,“退下吧!”
太醫如釋重負,慌忙退下。
煎來的藥依然喂不下去,燕王故技重施,將人都趕了出去,一口一口的餵了她,這一次卻是一步也不敢再離開她,將她擁在懷中,輕柔的拍撫着她,柔聲安慰她,額頭、臉頰那滾燙的溫度,讓他心驚也心痛!
他已經什麼都不去想了,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