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燕王厲喝,瞪着徐初盈冷喝道:“現在知道錯了?本王還當你有多犟!”
徐初盈強忍着,淚水依舊奪眶而出,她不敢擡手去拭,只努力的睜大着眼睛,哀哀道:“都是臣妾的錯,臣妾再也不敢了!臣妾真的再也不敢了!王爺,您怎麼懲罰臣妾臣妾都認,求求您饒了她們吧!臣妾真的什麼都願意!”
燕王見她臉色白的可怖,那雙眼睛淚汪汪的卻是黑亮得驚人,也哀慼絕望得驚人。人還是那個人,可是卻蒙上了一層絕望的灰燼,再不見往昔的雲淡風輕。
這般的神情,他從未見過,狠狠的衝擊着他的心!衝得他的心一陣一陣的作痛。
在她眼裡,她究竟當他是什麼!
儘管心中滔天駭浪翻天覆地的翻卷着,燕王卻是鐵青着臉,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冷笑一聲緩緩說道:“也罷,好歹你是王妃,本王就給你一個面子!本王可饒恕三人,這三個人,由你來點。你說說,饒了誰好?”
所有人俱是一驚,心狂跳起來,卻依然大半充斥着絕望。
還有誰比得上蘇嬤嬤、徐姑姑、銀屏與王妃親近呢?
只是礙於燕王的怒火,誰也不敢出聲懇求。
徐初盈的心驟然一縮,心中的絕望冰涼更深一層。
她搖搖頭,哽咽道:“都是臣妾的錯,臣妾情願領受任何責罰!求王爺網開一面,求王爺高擡貴手,饒恕她們吧!”
她如何能選?這根本不是親近與不親近的原因!
衆人皆是一怔,忍不住鼻子有點發酸。
燕王冷嗤,冷笑道:“王妃倒是有情有義得緊!那麼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本王只杖斃三人,這三個人也由王妃來指定,如何?”
衆人又是狠狠的顫了一下,低低抽氣。
徐初盈流下淚來,泣不成聲,心已沉到湖底,冰冷徹骨。
他這樣耍着她玩、這樣折磨她,很有意思嗎?
她還是沒法選的!
“老奴該死,王妃,您就指了老奴吧!”蘇嬤嬤便是不用看徐初盈的表情反應,也能明白此刻王妃心中是何等的煎熬與痛苦,王爺這是一下一下的在往她心上扎刀子啊!
她那性子,如何肯選?
她若選了,這輩子也就完了!負罪感會一輩子纏繞着她,從此她再也不可能有一日的快樂和平和!
“給本王閉嘴!”燕王不等蘇嬤嬤說完厲聲低喝,一記凌厲的眼刀殺氣騰騰的盯了過去。
這目光中的殺意令徐初盈神經大跳,她心中那根弦終於崩潰,尖叫道:“不要!不要殺奶孃!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激烈的眩暈徒然衝襲而來,攪得她腦子裡一片天昏地暗。
眼前一黑,軟軟倒在地上,世界一片黑暗冰冷。
“王妃!”
蘇嬤嬤又驚又痛,跌跌撞撞撲了過去,抱着徐初盈大哭……
臥室裡,蘇嬤嬤、徐姑姑和綠鴛正在給徐初盈灌藥,燕王依然冷着臉坐在外邊椅子上,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廳上跪着的一干奴婢已經屏退,跪到了外邊廊上。
太醫診斷,說她因是前陣勞心勞力太甚以致元氣大傷、氣血兩虧,今日受了過度驚嚇一時兩下相激承受不住,這才昏厥了過去。
燕王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只是那顆心一直隱隱作痛,沉沉鈍鈍的痛,讓他心煩意亂。
他不是沒有痛過,父親離家時他痛過,小王叔頹廢不理事留他一人孤獨撐着燕地他痛過,眼睜睜的看着忠心耿耿出生入死的親衛死在自己面前他痛過,北邊懷了異心殺戮搶掠燕地城池他痛過,早些年那一干狼子野心的臣屬也讓他痛過!
然而與這一次都是不同的!
以前痛歸痛,他卻從來沒有怕過,沒有服過輸。
相反,反而更激起他的鬥志!
可是這一次,這種感覺他從來沒有過,這種痛,讓他沒來由的會心慌,還有心疼,還有,恨。
恨什麼?卻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當看着她無論如何不肯選他拋出的條件,看到她將那些卑賤低下的奴婢看得那麼重,甚至遠遠重過了他,那一刻他的心就狠狠的抽了起來。
“王爺……”
突然聽到小心翼翼的叫喚,燕王目光閃了閃,扭頭看了一眼面有憂色站在旁邊的綠鴛,手心微僵,淡淡道:“何事?”
綠鴛嘆了口氣,憂心忡忡道:“王妃她,喝不下去藥……好容易灌下去不一會兒又全都吐了!嘴裡……也一直說着胡話,您看——”
燕王腦海中下意識的閃過她暈倒過去那剎那那煞白的臉色和悲傷絕望的神情,只覺心尖上狠狠一痛,再也繃不住了。
“蠢材!”燕王冷着臉喝斥,起身大步進了臥室。
綠鴛慌忙也跟了進去。
牀榻前,徐姑姑斜斜坐在牀沿,攬着徐初盈靠在自己懷中,蘇嬤嬤和銀屏在灌藥,有低低的抽泣和帶着嗚咽的小聲說話的聲音傳來。
看着那女子雙目閉闔軟軟的靠在旁人懷中,彷彿一具失去生命力的人偶,燕王的心又是一陣鈍痛窒息。
“王、王爺!”
蘇嬤嬤等看見燕王皆驚得變色,手中藥碗差點打翻。
“都滾出去!”燕王將徐初盈攬住,冷冷一睨。
蘇嬤嬤大驚,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被徐姑姑輕輕一扯,只得一起退了出去。
燕王攬着人靠在自己懷中,低頭怔怔的看着這張熟悉的臉,那蒼白的臉色薄如白紙,那麼瘦削,額頭一點殷紅觸目驚心,一時不覺起了幾分悔意。
見她眉心突然蹙起,偏頭動了動脣似在說什麼,他下意識凝神細聽。
聽她語無倫次的還不忘請罪、不忘求自己饒恕那一干奴才,燕王輕輕一嘆,指腹輕輕揉着她的眉頭,低聲溫柔道:“爺不逼你了,饒了便饒了吧,你別再着急,趕緊喝藥。好好睡一覺,醒來什麼都好了!”
他何必同她較勁?
她不能領會他的好意,他直說便是了,何必定要她猜?若非如此,昨夜自己就不會怒而離開,也就沒有今天的事了!
燕王一手穩穩的扶攬着徐初盈,另一手端了藥碗,喂到她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