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下一刻,用盡了力氣甩開秦管家的手,二話不說的就要下榻。
可沒曾想,他的一雙腳居然毫不受力,根本沒有撐起他這個人,害他狼狽的跌坐在了地上。
“本王的腿,本王的腿這是怎麼了!”他顫抖的握住了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不敢置信,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喝。
剛纔差點被秦管家推倒在地的明瞭,這回子終於找到了存在感,趕緊一把毫不客氣的把秦管家推到了一邊,到了燕王面前,很引以爲傲的解釋,“是這樣的。王爺您現在毒氣侵體,與侵入心脈的距離越來越短了,當初的梅花針已經在王爺您任性的時常使用內力下,盡數崩斷在了您的體內,根本就已經沒有了任何阻擾毒素的效果,所以,微臣現在只能將所有的毒素,暫時先壓至到您的腿上,以免……。鎊”
“混賬!”聽後,燕王不但沒有如明瞭預期所料那般誇他聰明,反倒毫不客氣的指着他的鼻子,雙眼猩紅的瞪着他,“沒了雙腿,你讓本王如何走到她的身邊去!你說啊——”
一句話,瞬間讓在場的三個老人,齊齊靜默栩。
本來明瞭還想像平常那樣反駁兩句,甚至是不怕死的訓斥燕王,可現在……他只覺得心尖發酸,欲言又止的,說不出一句話。
燕楚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怒眼圓瞪着幾人,雙目赤紅如血。
三位老人的沉默讓他怒火一時無處發泄,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很快,他的怒火在三位老人面露傷感的靜默中漸漸被消磨殆盡。
“小兵,進來。”強大的憤怒過後,就好像剛剛比過了一場極累的武術,燕楚面露疲憊,緩緩閉上了雙眼,就連不大不小的威嚴聲音裡,也分明透出了疲憊。
那原先站在大堂門口,聽到這堂內的動靜之後變得無比戰戰兢兢的前來稟報的親衛兵,被燕王這一嗓子喊得好懸沒嚇得立即雙膝一軟跪到地上。
幸而秦管家一聲怒斥襲來,“王爺喊話,還不快點進來,成何體統!”
比及燕王,秦管家的話和聲音裡更是充滿了騰騰的殺機,和威嚇感,何況他是總兵,不知有多少的兵都是他一手訓練出來,所以此刻比起像沒了老虎牙齒的燕王,那傳話小兵更害怕秦管家,怕到幾乎連暈倒和恐懼的膽量都不敢有,哧溜一聲就趕緊扶着頭頂搖搖欲墜的鐵盔帽子跑進了堂內。
最後筆直站到了秦管家五步以外的地方,拱手抱拳垂首,一氣呵成,行起了軍禮,“屬下在!”
“找到了?”聞言,燕王眼皮也沒動一下,任由秦管家和林大夫,將自己從地上攙起。
那小兵似乎不笨,立刻明白燕王話裡問的找到了是什麼意思,頓了一下,就連忙應聲,“是!右翼傳來信號,在江邊渡口找到了。”
作爲現在已經不是王妃的王妃,小兵聰明的沒有帶上直接稱呼,生怕自己會在這說錯話。
燕楚看也不看秦管家和其他人,徐徐將眼睛睜了開,眼中明顯沒有了剛纔惡獸般暴怒的猙獰之色,只有眼白依舊赤紅,不過,卻紅的意外平靜和安寧,絲毫看不到丁點的負面情緒,“我要去見她,秦叔。”
不是本王,而是我。
秦管家神色一動,知道這是王爺對他的請求,不是以一個王爺的身份,而是以……被他一手帶大的,孩子的身份。
秦管家苦笑,這要讓他如何拒絕?
“好,秦叔答應……。”秦管家聲音變得有些沙啞,側頭看向燕楚的目光,變得很無奈,帶着,幾許縱容。
他的王爺可知道,他不讓他去,那也不是站在一個家奴的身份,而是同樣站在一個心疼他的長輩身份,才阻止的啊……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看着他現在,就像丟了魂一樣,生不如死的樣子,他又怎麼忍得下心繼續看下去呢?
“謝謝……秦叔。”燕楚轉過頭,眼神感激而認真的望向秦管家。
秦管家露出難得的微笑,安撫的擡手拍了拍燕楚的肩頭,“走吧,去渡口的碼頭。”
說着,轉頭看向前來傳報的小兵,臉上的神情立刻轉變成了平日一貫肅穆的樣子,“還不快下去備車!”
可憐的小兵嚇得連聲應是,匆忙奪門而出。
幸好曾經在燕王中毒太深的那幾個月裡,確實有過一段不能行走的日子,所以在王府裡,本就一直有他的輪椅擱置在庫房裡,這會子秦管家着人去將之取了出來,剛好又能做燕王的代步工具。
而燕王在看到那把陳舊的輪椅時,既沒有剛知道又不能走路時的歇斯底里,也沒有任何的其它情緒,平靜的,有些過了分。
這讓秦管家和林大夫見了,真是急上心頭。
在兩位兩人家的攙扶下上了馬車,燕王也是一直安靜的坐在馬車裡,不喊不叫不說話,就連身上的氣息,都平靜的了無痕跡,給人的感覺,他就像不存在的一樣。
燕王府離碼頭其實不算很遠,但是一個畢竟在城南,一個在城東,過去還是需要耗費不少的時間。
但是秦管家深知自家王爺的心思,不用自家王爺提醒,在自家王爺一上車之後,就已經自發主動的吩咐了趕車的車伕,要快馬加鞭。
畢竟得到消息時,胭脂雪一行已經到了江邊碼頭,若是慢了,只怕她們就已經要登船離開了。
倒是一直在外頭奔波的花想容,剛一臉苦哈哈的回到燕王府的時候,恰巧看到聲勢浩大的幾隊王府親衛兵護着燕王的馬車離開的背影,不由一陣的感到奇怪。
“奇了怪了,王爺老大不是在皇宮辦正事嗎?現在怎麼回府裡了?”這回是出去尋人,所以花想容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偷偷摸摸的,而是騎着一匹花紋同樣花裡胡哨的高頭大馬上,一邊眯着雙眼眺望已經走遠了的燕王衛隊,一邊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的自言自語,“回就回了吧,這都快天亮了,府裡不好好呆着,還大凌晨的出去……。”
話還沒說完呢,花想容就突然臉色一變,捂着頭大叫一聲不好,“完了完了,該不會是王爺已經知道王妃被劫持的事情了吧?可,可是這不可能啊!”
知道王妃被劫持的,不是隻有自己那撥不成器的臭小子們麼?
現在這羣臭小子正在滿京都的到處找那該死的黑衣人,根本就沒折回來過,哪裡會有人通知王爺王妃的事?
腦子真是一團亂麻,理也理不清。
“唉!算了,我還是擱在這王府裡等着臭小子們的來信吧,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黑衣人,救出王妃要緊!”花想容揉着太陽穴,他本就不是個擅用腦子的人,現在想這麼多,只會讓腦子打結,根本就想不出什麼好的點子。
江邊碼頭。
由於現在是凌晨時分,江上早就已經沒有了船隻的蹤影,只有那屹立在江邊船塢處的風雨樓,依舊燈火通明,掛在樓外屋檐下的幾盞大紅燈籠,在夜晚的涼爽秋風下,搖搖晃晃着。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披着昏暗的夜色,低調而快速的駛入了江邊,直抵風雨樓彼方的船塢前。
不多大的功夫,馬車就下來了幾個人,第一個是影,遂,依次是胭脂雨,燕卿,最後是胭脂雪。
到了車下的燕卿,主動的等候在車前,對最後從馬車中鑽出的胭脂雪伸出了手。
剛挑起車簾,從車廂裡鑽出的胭脂雪見之,嫣然一笑,立刻就將手遞到了燕卿的手中。
燕卿爲她的笑靨而微微的晃了晃心神,不過很快就凝聚了神思,也對胭脂雪淺淺的笑。
雖然動作是小,也是極其的普通小事,可落在旁人的眼睛裡,那就是兩人在你儂我儂,鶼鰈情深。
胭脂雨帕子掩着嘴角,無聲的笑,打趣起了兩人,“我的好妹妹,好妹婿,以後多的是時間恩愛,可現在……不是姐姐有心攪擾你們,實在是,不是個好時辰吶。”
胭脂雪不好意思的臉頰微紅,嗔怪了胭脂雨一眼,“姐姐……。”
“好了好了,姐姐就不打趣你們了。”假意乾咳兩聲,胭脂雨定了定心神,遂,遙手一指靠岸的唯一一艘孤零零的船隻,“那是姐姐早些就爲你們備好的,這船紮實的很,如果妹妹信了姐姐,馬上就可以坐着它離開這裡,從此……天寬任鳥飛,海闊任魚遊。”
說到最後一句,胭脂雨斜睨向了胭脂雪,話音裡充滿了蠱惑力。
果不其然,當胭脂雪看到那艘船,聽到胭脂雨此話時,雙眼都迸射出了,根本掩飾不住的光芒,“姐姐既然這麼有誠意,妹妹自然是信的,如此,妹妹倒還要多謝姐姐了。”
“你我好歹姐妹一場,姐姐又做了些對不住你的事兒,妹妹還何談謝字?只要妹妹肯原諒姐姐,那麼姐姐現在……做什麼都是值得的。”胭脂雨眼眸溼潤的望向胭脂雪,眼裡充滿了懇切的希冀。
胭脂雪自是知道的,胭脂雨這所謂的意思是,她爲了自己這個好妹妹,甘願承擔王爺之後的怒火。
哎呀,這當真是好深厚的姐妹之情,可真是令她胭脂雪……感動的無以復加吶。
一念至此,胭脂雪笑容燦若桃花,神情有些動容的拉起了胭脂雨的手,“從此,願我們姐妹二人摒棄前嫌,還是最好的姐妹。”
胭脂雨感激的笑,“好。”
兩人相視一笑,彷彿真的一笑泯恩仇了。
這讓各自守候在各方的燕卿和影,神色都有些微妙。
“時候不早了,那妹妹,就先拜別姐姐了。”胭脂雪安撫的拍了拍胭脂雨的手背。
胭脂雨緊了緊胭脂雪冰涼的小手,面露不捨,“妹妹,保重。”
胭脂雪微微一笑,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姐姐,保……。”
“胭脂雪——!”
一聲雷霆般的怒吼,瞬時打破了江邊的沉寂。
胭脂雪渾身一僵,視線僵硬而緩慢的從胭脂雨的臉上,緩緩移向了聲音的來源。
下一刻,她便清楚的看到了不遠處坐着輪椅,滿臉怒容,雙目赤紅的燕楚。
而這一刻的時間裡,她腦子裡浮現的第一個念頭,竟不是他爲何會出現在這裡,而是,他爲什麼會坐在了輪椅上?
一時,她的內心百感交集,張嘴便想問他是怎麼了,可現在這個情況下的理智,根本不允許她這麼做。
她說過,不管這齣戲接下去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子卿必須救出去。
所以這齣戲,她還得演下去。
即便,他已經誤會很深,自己已經百口莫辯。
果不其然,她的好姐姐胭脂雨,半點也沒有讓她失望。
“妹妹,快點挾持我!”胭脂雨猛地將胭脂雪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湊近胭脂雪的耳邊輕聲的說道。
胭脂雪眼角的餘光淡淡掃過她一眼,嘴角露出怪異的微笑,“多謝姐姐,妹妹明白……。”
她當然明白,這齣戲的目的,原來是在這裡。
真是好一招左右逢源吶……
左手一邊在幫助她和燕卿,所謂的爲情私奔,右手卻一邊通知了燕楚,說她胭脂雪同別的男人私.奔,還挾持了她胭脂雨。
現在,燕楚可謂是人贓並獲,就算她有一百張嘴,也是百口莫辯了。
呵,既然如此……我胭脂雪就承了你胭脂雨的這番心意,把這場戲,絕不讓你失望的,好好演下去!
想到這,胭脂雪沒有順着胭脂雨的動作,用自己的手去掐住胭脂雨的脖子,而是從袖子裡,攸的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用力的抵在了胭脂雨的脖子上。
胭脂雨當即就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明所以的轉眼去看胭脂雪。
胭脂雪卻衝她笑的美豔奪目,湊近了她的耳畔,聲音壓得很低,“姐姐……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爲了逼真,怕是要難爲你了。”
胭脂雨剎那無言,但是很快就理解的笑道:“姐姐明白……。”
這一刻,無人看到胭脂雨說這話時,眼底一閃而逝的陰翳。
“胭脂雪,你放開她!”燕楚面目冷厲的對胭脂雪咆哮,身下的輪椅快速的推動,朝胭脂雪等人逼近。
聞言,胭脂雪轉首看去,看到燕楚猙獰暴怒的樣子,心頭好像被針刺了一下。
腦海裡,驀地跳出這樣一個問題,一直以來,她很想弄清楚的問題。
她與胭脂雨,他到底,更在乎誰?
雖然前面有無數次,他曾用行動告訴過她,她在他的心裡,有着胭脂雨無法撼動,有着胭脂雨無法比擬的位置。
然而同樣的,胭脂雨在他的心裡,何嘗又不是有她胭脂雪無法撼動和比及的位置?
只是,她只是在故作大方,只是在視而不見。
其實誰也不知道,她的心眼兒有多小,她有多忍受不了,他對胭脂雨的特殊對待,她有多無法釋懷,他與胭脂雨曾經那段,她怎麼也無法逾越的舊情。
她只希望在他的眼裡心裡,只有她一個。
念及此,胭脂雪眸光一凜,冷冷的看向迅速逼來的燕楚,“站住!再敢動一下,我就
殺了她!”
燕楚一頓,擡手讓推動輪椅的秦管家停止動作,赤紅的雙眼怒瞪胭脂雪,咬牙切齒,“你敢——!”
胭脂雪冷笑,“你看我敢還是不敢。”
說着話,手上的利刃更逼近了胭脂雨的脖頸,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刃口直循着之前胭脂雨受傷後,還殘留的傷痕切了進去。
剛長出新肉的傷痕再度被鋒利的刃口切開,立時鮮血淋漓,且更痛上十倍。
胭脂雨痛的眼淚立刻流了出來,害怕而又痛苦的望向燕楚,“楚大哥……。”
燕楚眉峰一蹙,給胭脂雨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小雨你別怕,楚大哥一定會救你!”
說着話,燕楚立即就想動用自己的武功,可是這纔想起,自己的內力現在都被明瞭用梅花針給封鎖住了,爲的是不讓毒素繼續在他體內遊走。
他氣的用力一錘輪椅扶手,惡狠狠的看了一眼胭脂雪,再看向一直站在胭脂雪一側的燕卿,一股恨意,開始從眼底涌起,“弓箭手!”
隨着他這一聲令下,跟隨而來的一衆親衛兵裡,就有一支二十幾人的士兵整齊出列,而後一個個紛紛不約而同的拔出了背在背上箭筒裡的羽箭,上弦,拉弓,整齊劃一,一氣呵成。
這一時間,滿是弓弦被拉動的聲音,繃緊的,彷彿似在場每個人的神經。
秦管家有些沒有料到燕王會如此的極端,“王爺……。”
燕楚擡手打斷他,目光再度直逼胭脂雪,眼中噙滿了恨火,嘴脣都在微微顫抖,“放了小雨,回到本王身邊,親手殺了你的子卿,回到本王的身邊,本王就既往不咎!”
燕卿,胭脂雪,胭脂雨,相顧一愣。
旋即,胭脂雪失笑,可對視燕楚的眼神,卻更冷冽了三分,冰冷的毫無感情,“那燕王你儘管動手試試——看看到底是你的箭快,還是我手裡的刀子更快!”
“胭脂雪——”燕楚驀地爆出一聲咆哮,“別逼本王殺了你!”
既然怎麼都留不住,既然怎麼都得不到,不如讓她死在自己的手裡!
胭脂雪身子一顫,對視對面面目扭曲的男人的一雙藍色眼睛裡,一縷縷寒冰,正在冰封三尺。
他說什麼?
呵,要殺了她?要爲胭脂雨,殺了她?
一直沉默的燕卿看到局面變成了這樣,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他以爲胭脂雪一直都在演戲,一直都在醞釀着什麼計劃,所以他才聽話的依從,跟着她的步調走。
可現在看來,好像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樣!
她和皇長兄怎麼看,好像都是在……生死決戰——
想到這,燕卿覺得很是不妙,故而連忙開口,望向燕楚解釋道:“皇兄,事情其實並非你所想的那樣,其實……。”
“楚大哥,你別傷害四妹妹,你就成全他們吧……。”一直流着眼淚的胭脂雨,懇切的望着燕楚,苦苦的哀求,完全沒有在意自己現在的處境和流血的脖子,“小雨求你了……。”
胭脂雨淚眼婆娑不顧自己的苦苦哀求和嘴上說的那些話,無疑成了一支強力催化劑,更催化了燕楚心裡已經極力壓制的滔天妒火,望着胭脂雪的目光,更恨毒的恨不得現在就撕碎她,抹殺她——
他在宮裡步步爲營,爲她未雨綢繆,她卻表面對他百般逢迎,背地裡卻時刻都在想着要背叛他,計劃怎麼離開他,怎麼跟別的男人走——
她到底把他當什麼了?還是她從來都把他什麼都不當!
她的心裡眼裡,只有她的子卿,只有!
想到這,燕楚仰天大笑了幾聲,一把奪過身旁本來保護他的弓箭手手裡的箭,箭尖直指胭脂雪的頭顱,“除雨王妃外,全部射殺,一個不留——!!”
一聲令下,他手中已經拉滿弓弦上的箭,便咻地一聲,劃破了夜色和空氣,朝胭脂雪直刺而去。
也不知道是沒有了內力的關係,還是因爲他坐在輪椅上的關係,那箭頭並沒有刺進胭脂雪的頭,而是刺穿了胭脂雪的肩膀!
更令人沒想到的是,那支沒有了內力的箭,不僅貫穿了胭脂雪的肩膀,還力道之大的連帶着胭脂雪的整個身體往後倒退了數步,待胭脂雪腳步停留倒退的那一刻
,胭脂雪卻是整個人已經倒退到了江岸之外,一隻腳,已經完全懸空在了江面上。
這一切來的太快,就連一直站在她身邊的燕卿都始料未及,伸出去的手竟是隻抓到了胭脂雪的裙邊一角。
在這一刻,胭脂雪覺得整個世界好像全都停滯了。
她清楚的看到了子卿措手不及的驚痛之色,清楚的看到了胭脂雨扭頭看過來的得逞笑臉,清楚的看到了那漫天飛射而來的箭雨,清楚的看到了……燕楚臉上從憎恨到震驚的瞬息變化。
再後來……
沒有後來了。
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身體失去控制和抵抗的跌進了江水之中,清楚的聽到耳畔洶涌澎湃的江水跌宕聲音,清楚的感知到了,江水灌進了鼻息裡後的窒息……
當身體全全沒入江水的最後一眼,她看到的不是天邊剛剛翻出的魚肚白,不是烏雲散盡後的星空,而是……子卿縱身跳進江水後,俯衝過來的安慰笑臉,和朝她伸來的手。
她微微一笑。
她知道,子卿就像當年那樣,在笑着安慰她……玲瓏別怕,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會一直陪伴你的左右,你永遠都不會,只是一個人。
她水玲瓏何其有幸,會有這樣一個男子,用盡生命的守着她,等着她,愛着她……前世今生。
是啊,前世也好,今生也罷,一直對自己不離不棄不背叛的,都只有他一個……
爲什麼,可爲什麼就不能是你呢,爲什麼……
沒入江水的最後一刻,胭脂雪笑了,明明笑容那麼美豔,可偏偏,卻比此時的夜空,還要蒼茫,還要空寂。
滿面沾滿的水珠,已經分不清到底是水……還是淚。
撲通兩聲,江水濺起兩團巨大的水花,卻很快在湍急的江流中,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