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姬,本宮待你向來不薄,可你居然想要殘害本宮的皇長子,你說,如你這等狼心狗肺,蛇蠍歹毒的女人,本宮要怎麼回你?”燕煜鳳目眯起,眼中的寒鷙和話中的濃濃殺機,都令人心驚肉跳。
這玉姬,是東宮僅有的兩個姬妾之中的其中一個,因爲冰肌玉骨,容貌勝似雪中精靈,冰清玉潔端的高雅冷豔,被太子看中。
即便在水玲落得盛寵之時,太子也沒捨得將這玉姬如其它姬妾一般,打發出東宮。
這玉姬素來與世無爭,性情尤其冷傲孤高,性喜清淨,也不愛與人來往,今兒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在水榭花園中,竟爲一朵冰蓮花與水玲落髮生爭執,更是將水玲落推進了注滿冰水的蓮池裡。
冰蓮花,素來以這冰而得名,開出來的花朵,比天山上的雪蓮,甚至還要美麗三分,就是勝在開出來的花朵勝似冰雕,晶瑩剔透。
說來,這冰蓮花,還是因爲這玉姬盛寵之時,太子用來討她歡心的,想不到現在,這座蓮池,卻要成爲玉姬香消玉殞的墳冢了。
這玉姬果如傳聞那般,到了這種生死關頭,被太子如此殺機濃濃的質問,還依然不卑不亢,不嗔不怒,筆直的跪在落水宮的大堂正中,神情疏冷,似被質問指責的不是自己般事不關己,“玉姬只是一介賤妾,一枚殿下手裡的玩物。想要搓圓還是捏扁,自是任憑殿下高興。”
“你好大的膽子,到了這個時候,還敢如此口出狂言。”燕煜怒極反笑唐。
只是很奇怪,燕煜眼中的殺意彷彿少了許多。
這讓倚坐在燕煜懷裡的海棠,看的分明。
殿下分明就是在這玉姬的性情上,找到了一絲胭脂雪的影子……海棠心中暗忖,面上卻是笑着爲玉姬解圍,“殿下,依妾身看,這玉姬妹妹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啊,就是這麼一個人兒,您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
燕煜冷哼,拂開了海棠手中又遞來的水果,“不是故意的?這整個侯在水榭裡的哪個太監宮女沒有看見,分明就是她推落妃下水的?難道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抹殺她想害死落妃腹中皇長孫的惡行?!”
“這……。”海棠爲難了,只好收了手,轉頭看向了跪在堂中的玉姬,那副悲天憫人的良善模樣真是被她演繹的淋漓盡致,“好妹妹,你就說句軟話吧,向殿下認個錯討個饒又有什麼不行的?非得和殿下擰着做什麼。殿下這般寵你,是定會寬恕你的。”
對於海棠這樣的自作主張,燕煜也只是冷哼一聲,畢竟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他倒沒什麼生氣的樣子,只是既不答應也不否認的緘默看着玉姬,讓人實在猜不透,他到底會不會真的饒了玉姬。
“呵,賤妾已經說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海棠的和事佬作風,令玉姬感到不屑,毫不領情,“何必在這玩什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把戲,無聊。”
玉姬的寧折不彎令燕煜又愛又恨的無比惱火,手裡的酒杯立刻摔到了玉姬的身前。
白瓷酒杯應聲而碎,彈射四濺無數碎片。
玉姬不愧是當的起玉骨美人兒的稱號,只是細碎的白瓷末,就劃破了她外露的手背,鎖骨脖頸處,還有臉蛋。
細密的劃痕沁出一絲絲的殷紅,在玉姬晶瑩剔透的雪膚上,竟是悽美的令人窒息。
燕煜見了,忍不住涌起一絲憐香惜玉。
而海棠見了,卻是再也忍不住嫉妒之火。
若比容貌,這玉姬實在比她海棠,勝出太多,往難聽了說去,就是雲泥之別。
怪只怪這玉姬性子太過剛烈孤高,比胭脂雪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男人確實都喜歡征服烈馬,喜歡征服這樣的女人,可時日久了,手段用盡了,卻還始終得不到美人芳心,最後,也只不過無外乎兩個結果。
一個是膩了。一個是厭了。
若是這玉姬能與海棠這般懂得變通,懂得揣摩男人的心,懂得如何討好如何撫慰男人,也就不會到了這般最終被厭棄的結果。
玉姬似不覺得的痛,身子上的數道劃痕,也只是令她眉心微擰了一下,沒有控訴,沒有憤怒,沒有歇斯底里,就像那麼一座冰雕,屹立在大堂之中。
氣氛,再次焦灼不下。
那抱着瑟瑟發抖的水玲落的青禾,終於從嚶嚶啜泣中收勢,找準了這個時機,聲淚俱下的要爲自家主子討回公道,“殿下!您要爲我們家小主
做主啊殿下!”
燕煜從怒焰中恍神,這纔去看堂中的貴妃椅上,被青禾包了幾重被子還摟在了懷裡的水玲落。
水玲落全身都在不斷的哆嗦,眉毛上還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雙眸緊閉着,巴掌大的小臉紫紅一片,嘴脣也是。
看起來,就知是凍得不輕。
若是以往,他一定會小心翼翼輕輕柔柔的把她抱進自己的懷裡,給她親自暖手暖身,而現在……
一想到這個女人已經被樊籬碰過,燕煜就覺得無比噁心。
“張御醫呢!張御醫怎麼還不來?!”燕煜生厭的那股無形怒火無處發泄,只好發泄到了還未到的張御醫身上。
如果不是水玲落肚子裡還有利用價值的皇長孫,如果不是水玲落是鏈接他燕煜利用樊籬的紐帶,一個已經背叛他燕煜的女人,絕對沒有任何好的下場,也根本不可能爲了這種女人,真的去懲戒他現在還算是心愛的玩.物,玉姬。
這些日子相處以來,愈來愈發瞭解燕煜爲人的海棠已經算是看的分明。
這太子殿下雖然大張旗鼓的審問玉姬,可實際上只是雷聲大雨點兒小,壓根就沒有真的要把玉姬怎麼樣的樣子。
看到這,海棠眼裡涌動起濃濃的妒意和殺意,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
任何阻礙她海棠成爲殿下最心愛的女人的人,都必須清除,一個,不留。
嘴角掀過一朵陰戾的笑花,轉瞬海棠就對燕煜笑靨如花的安慰,“殿下你別生氣了,這樣容易上火上了身子的。其實妾身還算會一些雞毛蒜皮的養身之術,不若就讓妾身現下去看看落妃姐姐的情況,殿下以爲如何?”
“你……會醫術?”燕煜略帶詫異的視線終於轉到了懷裡的海棠身上,“本宮怎麼不知?”
海棠是影手底下一手調.教出來的一級細作,大概海棠會的東西,他作爲主子,多少還是從影的嘴裡瞭解過的。
海棠垂下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聲訥訥道:“在燕王府時,燕王總是大病小病的,管家怕有時王爺出去頑時突得這些小毛病,又不能隨時帶着大夫在身,於是,燕王府凡是有在燕王身邊伺候的丫鬟婆子,沒有不懂一些醫理皮毛的。”
“原來如此。”燕煜沉吟了一下,對海棠的話並沒有什麼疑慮,因爲這件事,以前他的另一個在燕楚身邊的頂級眼線細作,燕王府的一等大丫鬟巧銀,以前就在情報中略略提到過此事。
“既然如此,你就先去給落妃瞧瞧吧。”一揮手,燕煜讓海棠到水玲落那邊去。
海棠嫋嫋起身,應聲退下,遂,蓮步輕移到了太子高座右手邊不遠處的貴妃椅榻前。
青禾見海棠過來,滿含淚水的目光動了動,對海棠感激涕零的道謝,“多謝棠妃小主,還請小主好生給我家小主瞧瞧……。”
海棠微微一笑,聲音柔婉,“你別擔心,落妃姐姐一定會沒事兒的。”
邊說着,邊彎下腰,準備將手搭在了青禾剛把水玲落放出來的右手手腕處。
因爲海棠是背對着所有人的,所以大堂內的衆人都看不見,她現在正面下的動作,尤其是小動作,小到,除了與她是面對面的青禾以外,誰也沒能看見。
沒曾想,頃刻之後,就聽到了海棠的驚叫聲,和看到了海棠驚慌失措的後退樣子。
“啊!落妃姐姐流血了,流血了……。”一邊花容失色的驚呼着,海棠一邊措手不及的往後倒退着。
“什麼!”燕煜大驚,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大步流星的往水玲落的方向奔走了過去。
然,人還未完全到水玲落身邊時,就已經遠遠看到了從水玲落那條沒能包裹進被褥裡的纖細小腿上,有一條血線正從上而下的蜿蜒而下,最終水玲落被泡的發腫發白的腳趾上匯成一處,一顆顆豆大血珠,啪嗒啪嗒的垂落到地。
燕煜有一時的怔愣住了,因爲這樣的場面,他從未經歷過,除了水玲落,還沒有女人爲他生育過孩子,更沒有其它的女人,爲他小產過。
“小主,小主!您要堅持住啊,堅持住啊小主!!”青禾大驚失色,哭聲肝腸寸斷,喊聲嘶聲力竭,緊抱着水玲落的雙臂不斷搖晃着水玲落,“您一定要保住這個孩子啊,這孩子是殿下的第一個孩子啊,是皇長孫啊小主,小主……。”
一時,全場寂靜。
在場所有人,除了哭的嘶聲
力竭的青禾,和嚶嚶垂淚的海棠外,沒有一個人對水玲落露出憐憫的神情,有的,只是無聲的幸災樂禍。
這,自然都是水玲落平日惡性循環以後的結果。
而他們之所以安靜,是因爲這個孩子,正如青禾說的那樣,是太子的第一個孩子,是皇室燕家的第一個皇長孫。
而接下來的結果……
猛地,燕煜赫然轉身,一個箭步到了堂中央,一個巴掌便狠狠扇在了玉姬的臉上,“賤人!”
這一巴掌,燕煜扇的夠狠夠勁,玉姬整個人都被扇翻在了地上,打的玉面高腫,嘴角流血。
然而,玉姬沒有哭,沒有傷心難過,連自己被打腫的臉頰都沒有去在乎在意的意思,任它痛着腫着,就這麼扭過頭,看着對自己居高臨下的男人,手臂撐着身子,一點兒一點兒的撐了起來,最後坐起。
坐定在地後,玉姬就這麼仰望着燕煜,笑了,眼裡卻有某種東西,在支離破碎,“那麼太子殿下,您打算怎麼處置我這個害死皇長孫的兇手呢。”
燕煜怔然,就這麼望着地上的玉面美人,啞然無聲。
打從五年前遇到玉姬,他就從來沒有見過她笑過,一次都沒有,哪怕他費盡心思,耗盡心力,也沒有博得過這個女人的歡心,彷彿,這個女人不光是外表,內裡的心肝脾肺,也是寒冰鑄就的。
現在,她卻對自己笑了,笑容那麼美,美的,就像在炎炎夏日的黑夜裡,冰蓮池裡的盛放的冰蓮花。
都說,花朵在最美的那一刻,就是它即將凋零的前一刻。
此刻的燕煜看着這樣的玉姬,就是這樣的感覺。
這時,從外邊匆匆帶着張御醫張霆琛趕來的德祿公公,見到這個情形,無不大驚失色。
“這這這……哎唷!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啊?!”德祿公公抓狂的幾乎就要跳腳。
如果讓皇后娘娘知道落妃肚子裡的皇長孫沒有了,那他這個被派來監督東宮這些女人一應大小事務的總管太監的小命,將會第一個不保啊!
他該怎麼辦,他該怎麼啊?!
“德祿公公,您一定要轉告皇后娘娘……小主她已經盡力保住皇長孫了,真的已經盡力了……嗚嗚……。”見到德祿公公的青禾,眼底閃過一縷一閃而逝的精光,哭的已經成了一個淚人兒,還在不忘爲水玲落求情,以免皇后怪罪。
聞聲的德祿公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也不知道該答應還是不該答應,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就把眼睛誠惶誠恐往太子燕煜的那個方向看去。
先不管皇后那一關,只怕太子這一關,他這條狗命怕就已經……
然,一看之下,德祿公公詫異了。
在這種時候,這種時刻,太子殿下他居然,在對玉姬露出癡迷心痛的神情,好像現在發生的一切,都與他這個太子沒有了關係,死的不是他太子的皇長子,彷彿在他太子的眼裡,就只剩下了玉姬一個。
看到這,德祿公公幾乎是喜怒交加。
喜,是因爲太子居然爲了那個造成這一切始作俑者的女人忘了追究此事。
而怒,則也是因爲那個始作俑者玉姬,造成了現在這一切的惡果,還要連累他們遭受池魚之殃!
喜怒交加下,德祿公公眼珠一轉,旋即,撲通一聲跪下,身子匍匐在地,“殿下,今日此事必須要有一個交代,皇長孫必須要有一個交代,還請殿下交出元兇,給予皇后娘娘處置!”
風滿江口,風滿樓前,碼頭船塢處。
撐着一把青天色的雨傘,胭脂雪遙遙仰望沉沉天際,藍眸深邃如海,伸手,接下一片片雨絲,重新戴上了那張人.皮面具的臉,沒有一丁點的表情,“看來,今天有雨,無風,果真,是個出江的好天氣。”
流蘇從樓內出來,左右肩上給掛着兩隻包袱,深深看了一眼站在江口的船塢前發呆的胭脂雪,方纔徐徐踱步過來。
待到胭脂雪身側時,流蘇繼續用對男子的稱呼,對胭脂雪喚道:“公子,這是剛剛您徒兒,吟嘯的來信。”
說着,便從衣袖裡,掏出一紙信箋。
胭脂雪回神,眉梢一挑,接過了信箋在手,緩緩展開。
許是信上內容令她生了興趣,許久沒有展顏的嘴角,此刻,終於發自內心
,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揚。
流蘇見了,太久的沉悶也頓時一掃而光,微微莞爾,“沒想到,公子手下的朱雀竟是這般的神通廣大,連傳言中的地藏麒麟角和崑崙鳳凰膽都能給找到,這下王爺終於有救了!”
上揚的嘴角一僵,手裡的信紙在指尖被寸寸拽緊變形,胭脂雪難得出現暖色的眉角再度染上寒霜,沒有去接流蘇接下去的話。
流蘇見狀,這才恍然所覺自己說錯了話,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該如何將這個僵冷的話題岔開。
就在這時候,風滿樓裡風風火火跑過來一個小丫頭,正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面色漲紅,甚至還略有些衣衫不整的阿珠。
“小……啊不……公子!”阿珠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兒,雙眼還有些睡意朦朧的意味,但她很是不高興的神情十分的明顯,嗓門也很大的質問道:“您……您爲什麼都不告訴阿珠一聲就要離開了啊!”
要不是她有早起的習慣,又因爲發現流蘇姐姐不在房中這才起了疑心特意大着膽子去小姐屋子裡,不然根本就發現不了小姐居然要揹着自己和流蘇姐姐兩個人遠走高飛了!
現在她已經沒了七姨娘,小姐就是她唯一的主子,也是唯一的依靠,要是連小姐也不要她了,那她要怎麼辦?!
越想,阿珠越是i覺得委屈,眼眶都開始發了紅。
阿珠難得這麼大膽說話,只是未免有些太過……流蘇略有些不虞的蹙起了眉心,正想要呵斥阿珠幾句,卻被胭脂雪捷足先登。
“這自然是因爲,我把另一個更重要的任務已經交給你了啊。”胭脂雪朝阿珠輕輕的笑,擡手用拇指抹去了阿珠眼角即將滑落的淚珠。
阿珠不解,十分的不解,雖然眼角的餘光已經瞥見流蘇姐姐對自己投來了不悅的目光,但她還是有些生氣,嗓門依舊夾着怒意的大,“你騙我!阿珠怎麼不知道有什麼任務?分明就是你不要阿珠了,把阿珠當成了一個累贅!”
胭脂雪略微詫異的眨了一下眼睛,有些好笑,跟流蘇一樣,在阿珠的腦門上就敲響了一個爆慄,“傻丫頭,你這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阿珠不覺得這次的腦門被敲的有多疼,但是就是忍不住哇的哭了起來,死死將胭脂雪整個人抱了住,“公子你可不可以不要拋棄阿珠……阿珠以後會更乖更聽話的……以後公子想讓阿珠做什麼阿珠就做什麼,讓阿珠往東阿珠絕不往西嗚嗚……不要拋棄阿珠……求求你了公子,求求你了……。”
阿珠這一哭真是非同小可,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驚天動地的。
光是今兒早上同樣前來渡口碼頭乘船的乘客們,一聽到阿珠這期期艾艾的哭鬧聲,那目光啊,一下子就全部轉到了這邊來。
很快,人羣中就開始有了議論之聲。
“哎呀,這難道是男人拋棄原配糟糠妻,要與美妾雙宿雙棲的老套橋段嗎?”
“哎呦,這一看分明就是,那還用問嘛!你看看那公子長得多俊啊,看穿着打扮也不是個普通人兒,嘖,要是老孃我再年輕個十幾二十歲,老孃也非得撲上去不可啊!”
“我艹,老婆子,你當你男人在這是個死人啊!居然光天化日光明正大當着我的面說這種話!啊?”
“不過話說那個哭的稀里嘩啦的原配看起來年紀還真是小,也不知道及笄成年了沒有,估計是個童養媳吧!”
“我看旁邊站着的那個美妾確實有那麼幾分姿色,嘖,重要是那女人韻味那小身段,是我,我也選美妾啊!”
這會子,渡口碼頭上的人羣,真真是炸開了鍋了。
作爲被衆人矚目的焦點,被人議論成陳世美的主人公胭脂雪,只覺得自己冷汗都要冒了出來。
而被人說成是美妾的流蘇,更是雙眼都要噴火了,平素向來的從容也快扭曲的撐不下去,恨不得立刻把所有人的嘴都給去堵上,可這碼頭之上少說也有百八十人,憑她,恐怕這念頭果然只是個只能想想的念頭。
而被人從糟糠之妻居然說成了是沒有成年的童養媳的阿珠,真真是一頭霧水,連哭都給忘了哭了。
眼看再這樣下去,保不齊會引起其它的事端,胭脂雪緊忙拍着阿珠的背,嘆了口氣,將事情的原委說個清楚明白,“好了,別哭了。你既有那個心思揣摩這種沒頭沒腦的想法,怎麼就不揣摩揣摩,昨晚我爲什麼吩咐流蘇讓你去給樊籬送傘?”
阿珠一驚,蹭的
一下分開了黏在胭脂雪身上的身子,“啊?原來昨天是公子你讓我給樊公子去送……!”
“死丫頭,你就不能說話小聲點!非要再被人編出一個公子惡劣成性人面獸心,把原配糟糠妻賣給他人,拿錢買個美妾逍遙快活的書段子不成?”流蘇一把捂住了阿珠的小嘴,眼睛四下瞟了瞟那些對着自己這三個人指指點點的人羣。
胭脂雪又嘆了一口氣。
她現在真是開始有些不知道,把阿珠調.教成了膽大的性子,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阿珠聽得有些莫名,但是耳邊聽到周圍的人羣那些不堪中聽的話時,她終於多少有些明白了過來,這才點了點頭,兩眼可憐兮兮的望着胭脂雪,表示自己知道錯了。
胭脂雪對阿珠使了個眼色,示意流蘇還是趕緊放了阿珠,免得再被人編出一個自己要殺人滅口的段子可就不妙了。
流蘇氣哼哼的,還是不得不放開了阿珠。
嘴巴一得空兒,阿珠就馬不停蹄的追問起了胭脂雪,“公子你爲什麼,爲什麼要讓流蘇姐姐這麼做……?”
提到這件事,阿珠自然而然就會想起樊籬,自然而然就會想起昨兒晚上送樊籬公子的一路上,兩個人愉快的時光。
這越想,阿珠就越臉紅心跳。
沒待胭脂雪說話,旁邊的流蘇就哼笑了起來,“瞧你這德行,這麼明顯,公子豈還會不知道你的心思?自然是好心給你製造機會。”
“啊?!”阿珠一驚,連忙捂住了自己燒紅的臉,在流蘇戲虐的目光下只感覺自己現在特像一個猥.瑣女,便連忙吞吞吐吐的想要辯解,“我我我……我只是……。”
“好了,你就別逗她了。”胭脂雪橫了一眼流蘇,明知阿珠緬甸,還這麼逗下去,怕是以後都不敢再見樊籬,那還如何去完成她想要交代的事情?
流蘇訕訕的撇了撇嘴,再不做聲。
只是阿珠愈發的想要替自子向胭脂雪辯白,可憐兮兮的拉住了胭脂雪的袖子,“公子,阿珠絕不是想要肖像籬公子的,真的真的,你要相信阿珠!”
“我知道我知道……我相信你就是。”胭脂雪笑着扯開了阿珠拽着自己袖子的小手,在掌心裡握緊,繼而,面色漸漸嚴肅起來,“這都是我要託付你,要拜託你而已。”
聽到自己被取信了,阿珠終於展顏,放下了一顆普通亂跳的心,可聽到後話,她又有些不明所以,“什麼意思?阿珠不明白。”
“以後,我的弟弟樊籬,就要拜託你這丫頭照顧了,明白了嗎?”擡手拭去阿珠眼角還掛着的晶瑩,胭脂雪微笑,握着阿珠的那隻小手,愈發的緊了緊,“他身邊需要一個人照顧,不要再讓他孑然一人,你做的到嗎?阿珠。”
東宮,落水宮中。
彼時,殿中氛圍,因爲德祿公公的這句話,又凝滯了三分。
太子燕煜彷彿是被一道霹靂驚醒,嚯的轉頭,看向了身後跪着的德祿公公,目光森沉,“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德祿公公身子一顫,有些不敢再言,可是一想到如果這件事沒能拿出個令皇后娘娘舒坦的罪魁禍首,他這種池魚絕對少不了遭殃,而若是他奉上的玉姬,說不定娘娘會看在這個份上,會饒他一條小命。
皇后和太子都很可怕,都是他這等奴才惹不起的,但是,太子總是對皇后有所敬重的,若能得皇后庇護,太子也決不會再於他爲難。
左右衡量到這,德祿公公神情一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強忍着顫抖,義正言辭的說道:“殿下,殺害皇嗣,還是殿下的長子,皇上的長孫,這往小了說是家門不幸寵姬不嚴,往大了說,那就是危害社稷禍亂皇族血脈啊殿下!”
燕煜渾身一震,雙目圓睜的瞪着德祿公公。
這該死的太監居然拿禮法皇族來威嚇他,分明就是要逼他必須要把玉姬上交給母后!
偏偏,這該死的老太監又說的句句沒錯,字字在理,讓他,根本無從反駁。
被一個奴才,被一個太監威逼的幾句話堵得啞口無言,這種事,這種感覺,都令燕煜很不爽,非常的不爽。
他是一國太子,將要上位的儲君,沒有人可以這樣對他指手劃腳!
鏘的一聲,臉色愈發陰沉的燕煜立刻就反手就抽身後的影腰間的佩劍。
然而,剛抽出了一半,
就被影的手按住了劍柄,使其抽劍的動作,不得不頓了住。
“你也要對本宮指點指點?”燕煜皮笑肉不笑的凝視着影。
影垂下頭,可手上按住劍柄的動作卻沒有收勢的打算,“屬下不敢。還請殿下息怒,三思……而後行,切不可忘了,現在自身的處境。”
燕煜一怔,拔劍的手頓時一僵。
是啊,他現在的處境……被燕卿連番的打擊,被不知名的勢力斬斷了臂膀,被父皇整天忌憚,被反對他的人虎視眈眈。
現在的他,正處於風口浪尖上,一個大浪打來,很有可能,就會把他打的永世不得翻身!
德祿公公其實說的沒錯,不管玉姬是有心還是無意,如今水玲落肚子裡的孩子怕是已經保不住了,這往小了說,可以說這只是他太子寵姬不嚴,才至事態如此。
可往大了說,這孩子不僅僅只是他燕煜的長子,還是皇族的皇長子!
所以這已經不是東宮關起門來的自己的事情,而是整個皇族的事情!
他就算想包庇,想維護玉姬,到最後,不但根本做不到,甚至還至此有可能得罪皇室的那羣人,更會被人拿此事大作文章,說他燕煜鬼迷心竅,色令智昏,寵姬無度,絲毫不將皇族法度放在眼裡,將來必定會是一個色.欲薰心的無道昏君!
想清楚了這裡,燕煜倒退一步,手上自然的鬆了開,下意識的扭頭,看向了跪在堂中央的玉姬。
而玉姬,也在看着他。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玉姬卻是一直一直,都在看着他。
玉姬又笑了,笑的比剛纔還要美,恍若池中的冰蓮已經怒放到了極致。
她說:“五年來,我一直在爲難殿下,一直,都在讓殿下一忍再忍……如今,我再不會讓殿下爲難,再不會……讓殿下不像個殿下。”
她的聲音很輕很薄,就像晨曦時,湖泊江面上騰起的那股薄霧,充滿了令人嚮往的神秘。
令人不自覺的想要,將這層薄霧撥開。
恍惚間,燕煜彷彿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天,與玉姬湖上遇見的第一次。
那是一個夜晚,碧波湖塘,白蓮盛開的夏夜。
他被大臣相邀賞月觀花,在一艘畫舫之上與諸多的才子士子聽琴賞花,暢談國事春秋。
那時,畫舫艙內是極其熱鬧喧譁的,船外的聲音,幾乎很難再進入到這裡。
但是,那樣的喧鬧之夜,他就是聽到了船外,她的歌聲,而且聽得真切。---題外話---謝謝kanone三張月票,84685jj五朵鮮花,yhfzclid三張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