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軒最終還是住進了那老宅子,跟陳楊住同一個房間。
高軒完全被這個老宅子所震驚了,其古樸無華中所蘊含的內斂讓高軒感覺到一種磅礴無邊的氣勢,據陳楊說,這宅子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從他爺爺的爺爺的爺爺一輩就傳了下來,這宅子裡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一石一磚,毫不誇張地說,都是老古董。
這是一個兩開兩合的院子,高軒所見到的是前院,中間一堵牆,後面還有一個院子,只不過陳楊告誡高軒,那個院子是爺爺住的,未經允許,就連老爺子最疼愛的四兒也不能進去。
前院裡住的人並不多,原本是兄妹四人合住的,院子大,房間多,不過老大陳鬆已經成家,有了孩子,自己又忙於大棚種植,忙得有白天沒黑夜的,二哥陳楓出去多年了,一直未歸。在提到他的時候,陳楊並沒有用太多的措辭,高軒總是感覺有點閃閃爍爍的。然後就是四兒陳樺,以及母親江美蘭,現在多了他們兩個,整個院子裡也沒顯出什麼擁擠。
另外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向瓊的安排,讓高軒頗爲頭痛。老闆娘葉瑤沒有再露面,向瓊的安置就成了一個問題,以高軒的意思是想把她送回老家,可是想到她的生活環境,回去也是羊入虎口,也是對她的不負責任,可是總不能把她也帶到老宅子裡吧?
最後還是陳楊給支了一招,利用大嫂的愛心,把向瓊的悲慘經歷又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苗月英當時就掉了眼淚,把向瓊抱在懷裡哭了個稀里嘩啦,表示要留她下來住,住多久都行。
一個女孩子可能未必有母愛情結,但是一位母親,尤其是一位有個天真爛漫到不行的可愛女兒的母親,那種偉大的母愛一旦被激發,就一發而不可收,況且向瓊顯得乖巧伶俐,苗月英根本一點未曾設防。這一點讓高軒非常感動,在此之前,他所生活的世界裡到處都是冷漠,到處都是戒備,而在這裡,他卻是感受到了那種濃濃的質樸和熱情,或許在苗月英他們看來,這是一件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事情,但是在高軒的心裡卻是充滿了感動。
不過高軒挺不好意思的,覺得應該謙虛一下,暗裡向向瓊使了個眼色,向瓊會意,道:“大嫂,我會幹很多活。”
高軒兩眼一黑,險些沒暈過去,這也叫謙虛啊。
苗月英聽了,卻是越發地覺得向瓊質樸可愛,笑着道:“不用你幹活,陪陪雪兒就行了。”
就這樣,苗月英的家裡多了一個向瓊。高軒覺得向瓊真是挺有福氣的,先是撞到了自己,又遇上了老闆娘,而後又遇到了愛心氾濫的苗月英,真是運氣好到了極點,不過向瓊看上去楚楚可憐,也確實能夠引起人的同情心,那晚高軒也正是因此才鬼使神差地把她帶到了葉瑤的旅社。
在明知短期內不會與陳樺有什麼進展的情況下,高軒也收拾好了心情,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到了請教大棚技術上面,這一個星期裡,陳鬆教的認真,高軒學的也認真,記了一大本筆記。一週下來,高軒的皮膚曬得跟陳鬆都差不多了。
這一天,下了大雨,自然去不了大棚,便待在了老宅子裡。高軒這一個星期,完全沉醉在了求知若渴之中,越是學得多,越是覺得其中大有奧妙,一大早上,高軒便拿起他記下來的筆記在看。
門被敲響,外面響起了清脆的聲音:“吃飯了。”
這一週來,高軒的心情已經漸漸平靜了下來,當然,這並不代表他的感情轉淡了,而是他想通了一點,作爲一個男人,想獲得一個女人的愛,必須要讓自己成爲一個強者。愛,不是說說就可以的。有了這個覺悟,他提醒自己,路還很長。
“來了。”應了一聲,高軒在心裡幻想了一把,只當是家裡的女人在叫男人吃飯,腳步也輕快了起來。
陳楊昨晚去參加了一個朋友的慶生,喝得醉醺醺的大半夜纔回來,現在還睡得像條死豬一樣,而下了大雨,陳鬆也沒有過來,那個客廳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高軒已經顯得很坦然,微微笑着道:“陳樺,這幾天麻煩你了。”
陳樺也微微笑了笑:“反正我也是要做飯的,多你一個也不多。”
高軒的目光偏向了窗外:“好大的雨啊,很久沒有這麼下雨了。”
陳樺輕輕一笑,目光中卻帶着微微的惆悵:“你也喜歡雨嗎?”
高軒點了點頭:“我喜歡聽雨的聲音,尤其是晚上睡覺的時候,雨點打在樹葉上,打在窗戶上,那聲音比世間任何的聲音都要動聽。”
陳樺詫異地看了高軒一眼:“一個小男生還有這樣的情懷。”
高軒很失敗地道:“我不是小男生。”
陳樺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從她把目光偏向窗外的那一刻,她沒有再移開過,彷彿外面下的不是雨,而是站着她的情郎。
高軒的心頭涌起一陣強烈的失落感,在她的心裡,原來自己只不過是個小男生,她從來不曾注意到自己。
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之後,陳樺輕輕推開了碗筷,道:“你慢慢吃。”
看着仙子一般款款而去的陳樺,高軒已經忘了再吃,直到她的身影已經不能再看見,這才嘆息了一聲。高軒自然知道陳樺這一聲嘆息意味着什麼,然而他自己的這一聲嘆息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坐在餐桌前發了一會兒愣,高軒這才起身,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地上落了一片樹葉,還有幾根已經呈出枯敗的樹枝散落在地。這時,他意外地發現,那道將前院和後院隔開來的牆,居然開了一扇門,而門裡還有一個老年人的身影在動。
高軒不由走了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位鶴髮童顏的老者,正在打着太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