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鬧消失,上林殿內安靜得如一片無人煙的空地,連根針掉落的聲響都能聽見。
卿雲歌沉默地站在原地,眸色深沉,兀自陷入沉思,讓人以爲她是在意那罪臣說的話。大家相望無言,最終還是由白灼出聲打破了寂靜。
“夫人,別在意,只是些妄言而已。”話末,白灼在心間暗自補充:雖然干政是大實話,但不能說。
“我爲何要在意?”卿雲歌不明所以地擡頭,“他說我干政並沒說錯,有些話的確不是我這個身份該說的。至於禍國妖女一說,他又不是精通看命數的神算子,我爲何要將一句攜心報復的話放在心上?”
“夫人前來,想來是想出答案了,不如進來說。”聞言,弒千絕冷不丁的轉移話題。
卿雲歌渾身一纏,只覺短短數十字,讓她渾身汗毛警惕的豎了起來。
上林殿內衆人心態快速調整爲看戲狀態,每個人眼睛裡都是幸災樂禍。
卿雲歌走進正殿,敷衍地勾脣笑笑,哪裡還有方纔的凜然與淡定,頗爲忐忑地在椅子上坐下,道明來意。
“我是想好了,不過不是答案,而是你的問題,有問題。”卿雲歌道出最後三字時,特意用餘光打量了弒千絕一眼,見他一副請賜教的表情,她提着的一口氣緩緩呼出,繼續道:“你說我與你同進退,共生死,這話只對了前半句。”
“後半句錯在何處?”弒千絕正經發問,如虛心求教的學子。
“大錯特錯。”卿雲歌批評,而後糾正,“一個帝釋天而已,我壓根沒想過會死,所以同進退是真,但共生死還有待商榷。”
“所以夫人的意思是,你若知道入的是死鏡,便不會來了?”弒千絕聲音越發危險,上林殿內暖和的空氣一下子跌倒了冰點,而從他身上散發出是氣息更是如同要將她凌遲致死。
十將與莫尋打了個寒顫,害怕思索着是否遁走時,卻因卿雲歌的反應生生扛住了。
那一刻卿雲歌表情格外豐富,先是如一語驚醒夢中人,而後眼珠一轉恍然大悟,緊接着就是懊惱,最後擡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臉,覺得太丟臉人了。
她想着破解了那句話,過於高興,反而忘記有這一茬了。
卿雲歌思索着,她剛纔對白灼說教時如何神態,這會又是如何表情,兩相對比之下,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回答。”弒千絕霸道要求。
“話也不是這麼說。”卿雲歌拿開手苦思冥想,總覺得這話是個陷阱,便一邊謹慎地思考,一邊回答,以免把她給繞進去了,“換做是傾城和四月,我也會回去啊,而且你若真有危險,十將不同樣會救你,總不至於他們對你有非分之想吧?”
道出最後一句話,在腦海中重複過了一遍,卿雲歌頗爲自己的認同了自己的想法。
沒錯,她那是仗義!
“本王與夫人的關係,與其他人一樣?”依舊是那種陰陽怪氣的危險。
“不一樣……”卿雲歌嘴快的出聲,瞧見弒千絕越發黑的臉色,生生把視線挪開,向在場的其他人求助,然而這羣人只看戲不插手,只裝作沒看見,讓她不得不硬生生把最後的“嗎”改掉,“……吧。”
重壓之下,識時務者爲俊傑。
小女子,可屈可伸。
三十六計,走爲上策。
……
卿雲歌腦海裡一下子浮現出無數退縮的正當理由,騰地一下站起來,“我可能還沒想好,所以回去再想想,打擾了。”
人剛轉身,極具震懾的聲音就如催命般響起,“站住!”
“我餓了,要回去吃飯了。”卿雲歌心尖顫抖。
“沒想出答案你還想吃飯嗎?”
“我吃菜或是點心都可以的,我不挑食。”
衆人紛紛無語,在心裡暗自誹謗:“你剛纔的氣勢都丟去喂狗了嗎?”
“也沒有,沒想出答案前去,哪也不許去。”
卿雲歌回頭狠狠瞪向弒千絕,重重的哼一聲,往椅子上一座,往小案上一趴,裝作睡覺……
然而當弒千絕議事結束後,準備叫她起來時,她早已安穩地睡着了。
“下去吧。”弒千絕壓低聲音。
莫尋與十將退下,弒千絕彎腰將睡着的人抱起,回了自己的寢宮。
清晨,卿雲歌餓醒時,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
入眼不是熟悉的帳頂,有一瞬呆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身在何處。
天照宮,弒千絕的寢宮。
卿雲歌摸摸自己飢餓的肚子,正欲起身,身旁有了動靜。
側目望去,弒千絕早已醒來,見她要起身,竟是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卿雲歌的手抵在他胸前,出聲阻止,“你別亂來。”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對你做任何事都是名正言順,何來亂來一說?”弒千絕抓住她的手,巧妙的卸掉她的力道,欺身而上,讓兩具身體緊密貼合,“你不是對先前之事滿嘴藉口嗎?如今你與我同塌而眠,你又作何解釋?”
“不過是同牀共枕而已,又沒做出格之事。”卿雲歌眼神飄忽不定,不敢直視那雙眼睛。
弒千絕劍眉一皺,低頭攫取紅脣,吻得急躁,似是在發泄自己心中不滿,輕咬了一下她的下脣,以泄情感。
卿雲歌吃痛,倒吸一口涼氣。
弒千絕拇指指腹擦過她脣上血紅,將拇指送到嘴邊,輕舔入口。
“這般親密之舉卻不抵抗又做何解釋,你要還有他言,我不介意做到底!”弒千絕嘴角帶着血色,如同殘忍地殺戮者,危險地盯着身下有些慌亂的人。
“不要。”卿雲歌搖頭拒絕,心裡涌現出不安。
“允我如此做的理由呢?”弒千絕的手捏着她的下巴,讓她正視他的雙眼。
“你手背留有符咒,不懼我的真火,單拼力量我贏不了你。”卿雲歌腦海中思緒有些亂,他強硬的吻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如同泄憤一般。
她惹不起弒千絕這個人,自來便清楚。
弒千絕憤然起身,跨下龍榻,強壓着心間怒意。
“你走吧,別再回來了。”
卿雲歌坐起身,弱弱道:“懷錶還在你那裡。”
弒千絕閉目,睜開時滿目冷寒,薄脣緊抿困住傷人的怒意,取出懷錶往龍榻上扔去,扯過屏風上的錦衣,毅然離開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