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無邊,雲浪席捲。
風月陰森,腳下路面有慌亂踩踏過的痕跡,花草因灑了煉製的藥水而枯寂,委頓的倒在土地上,帶着烏黑的泥土散發着刺鼻難聞的氣味,間或噴灑出的一灘血跡,使得這方土地更加陰森可怖。
卿雲歌手指抹了枯草上殘留的藥水一把,伸到鼻翼處細嗅,無色無味,對人體不會造成任何影響的花草毒藥水,而後她挑了些特別的花草查看,均是沒有發現異常,只是些尋常花草而已。
花草毒藥,只會用在類似食人花這種有危險的靈植身上,爲何這處的尋常花草全灑了毒?
“尋常的花草而已。”卿雲歌鬆開手,任由枯寂的花草從手中掉落。
拂蘇順其自然的遞給她一方錦帕,她淡然的接過,緩慢從容地擦拭着自己的手,就好像是用自己的手帕一樣自在。
“病得不輕啊。”滄凜妖孽的臉龐掛起一抹狡猾的笑意,墨綠色的異瞳因含笑而微眯起些許,眼角狹長的狐狸眼顯得格外多情,且風流無匹。
“有可能是吸入了致幻的毒障,得再往深處探探才行。”拂蘇揮手拂動眼前漂浮的瘴氣,隨着瘴氣的動向辨認了一下瘴氣的源頭,又環視了西北大山如環的山形,形成的瘴氣是迴旋的狀態,在十萬大山裡散不出去,反而容易匯聚起來。
“恐怕時間來不及,那些人死了有兩日,而靠近結界的瘴氣並不會致幻,他們肯定是從裡面逃出來的,如此算算,至少三日前就已經出事了。這裡是西北的十萬大山,沒有方向的尋找跟大海撈針沒區別,我們往裡走未必有用。”卿雲歌四下環顧,瘴氣遍佈,分明是白日陽光普照,但身處瘴氣中陽光無法穿透厚厚的瘴氣,一丈之外全是朦朧的山石樹影的輪廓。
這種環境下他們自身也很危險,莫說是要找一羣出事的人了。
毒障飄忽綿延,十萬大山中四處瀰漫着,僅憑致幻的毒障這點,不足以讓他們有行動的方向,要更準確一點的目標,或者讓對方主動暴露位置。
卿雲歌捏住脖子上掛着的骨哨,在心裡默默擱淺下那份濃重的擔憂,不管北冥爍的人是否與沐陽等人在一起,她都必須救那羣人。
“倒不是沒有尋人的辦法。”拂蘇沉思一陣,忽然如此說道。
卿雲歌望向他,拿着錦帕的手不禁收緊。
只見拂蘇勾脣笑了一笑,剎那天光破雲,似有曦光照進了濃濃的瘴氣中。
碧色晴天,拂曉曦光。
拂蘇自虛鏡中拿出一樣東西,攤開手時,他手心有一顆小小的種子,一粒粉紅色的扁豆,扁豆頭上有一處小小的裂縫,從裂縫中基礎綠豆大小的小嫩芽來,像一粒放久發芽無法食用的扁豆。
卿雲歌看了看那顆發芽的扁豆,不識得是何物,下意識的疑惑的望向滄凜,他搖搖頭,亦是沒見過這玩意兒,但他神色很是嫌棄,嫌棄這顆種子太難看了。
“是食憶種。”四月擡手點了點那顆種子,只是一下,那嫩芽又長大了些許,從裂縫中冒出了頭,嫩嫩的綠芽跟豆芽菜似的,“食憶種靠吃人的記憶成長,待食憶種落地開花後,花朵會散發出誘人的響起,引誘人靠近吃掉人的記憶。”
“拂蘇師兄打算用這個吸引人過來?”卿雲歌擡眸問拂蘇,隨後又想到這玩意要開花後纔有用,且吸引人過來,若那羣人已然出事,嗅到花香未必能有行動的能力。
“食憶種開花香味確實會誘惑人靠近,但我們是讓它帶我們去找人。”拂蘇道出自己的想法,原本跟師傅淘來食憶種是爲了忘記一些事,沒想到會用來找人。
“讓它吸收絕望與痛苦這類的回憶,長成有攻擊性的植物嗎?”四月問。
“嗯。”拂蘇點頭。
這植物還會像人一樣走動?
卿雲歌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忽然一下被刷新了,食人花她是見過,但好像食憶種又比較高級些,連屬性都能因成長的食物而改變,有點意外,且想着一株植物在滿地跑,那場面有點詭異。
絕望與痛苦,出事的人大抵有很深的負面情緒,正是食憶種需要的食物。
“那就試試。”說着,卿雲歌擡手要將食憶種拿過來,還未觸碰到那顆種子,拂蘇突然把手一握,不讓卿雲歌碰。
卿雲歌正欲開口,卻見拂蘇握住食憶種的手有暗紫色的光浮現,流轉,在那些暗紫色的光中,有模糊的記憶碎片的流動,透着晦暗的光格外的模糊,而僅僅是破碎零丁的碎片,卻異常的沉重。
一隻手覆上卿雲歌的眼睛,她一愣,片刻後她方纔有所反映,那是拂蘇的手。
他的手有一股淡淡的沉香味,有涼涼的觸感,蓋着她的眼睛,香味縈繞在她的鼻翼間,她眼睛眨動,眼睫毛掃過他的手掌,方纔所見點點滴滴映入她的腦海。
那些記憶,是拂蘇師兄的?
見狀,滄凜原本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隨後裝似無意的一轉,伸向了四月,把她從拂蘇身邊拉開,不讓她繼續盯着那暗紫色的光幕,並走遠了些。
卿雲歌擡手,想將拂蘇的手拉開,只是剛拉住他的手,便聽見拂蘇有些嘶啞的聲音響起,輕飄飄的落在她的心上。
“別看。”努力粉飾出平淡,卻似哀求。
卿雲歌僵住,那隻擱在拂蘇手上的手沒了動靜,最終握緊了他的手,心裡悶悶的,嘴上只能低低應了一聲。
“好。”一個字,千斤重。
絕望、痛苦,陰暗,那是拂蘇最不願讓她見到的一面。
滄凜聽着那低低的聲響,心臟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抓住,有些疼,而他面上卻笑得更開了。
拂蘇以爲不說,隱藏着,感情就不會泄露。
了下了山,萬般情況不由人,他如何能受得住那份情不外泄?
嘴巴不說,眼睛呢?
心呢?
滄凜握緊自己的手,如何控制自己不去抓住那雙渴望的手?腦袋還未反應,心就已經做出了行動,掩飾得住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