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潺潺流動的小溪,穿過一片雜草地,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之後,飛雪纔看到伊天奇口中所說的那片野木叢林。
“丫的,找的什麼鬼地方!”一把折斷身前的小樹枝,飛雪低咒一身,伸長了脖子朝林子裡面望了一瞬,哼了一聲,便又大着步子往裡邊走去。
若換在平常,她斷然是不會特地跑了那麼遠來找伊天奇的,雖說她對他的身份很好奇,對那個櫻小受的事情也有那麼一絲絲興趣,但她到底只是一抹來自異世的靈魂,嘗夠了上一世的腥風血雨,好不容易得以重生的她真心只想過過簡單而又平靜的生活。
伊天奇是一個很有身份的人,這一點,飛雪從第一次見他開始,便已知道。若非那次在流連忘返那次無厘頭的相遇,若非那一時的心血來潮,她想這個男人她不會輕易去惹。
而今天,腳下步子突然一頓,飛雪神思複雜的睇了一眼前方,臉上不禁染上猶豫之色。
雖然風清寒這般懷疑她這般將她軟禁起來的舉動確實讓她心生憤怒,但,隨手扯下身邊樹葉,飛雪無奈的朝樹上一靠,其實風清寒對她的態度她多少還是能夠理解一些的。
做爲一個見慣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皇子,逢人三分假逢人三分防,說到底這也不過是一種在平常不過的自我保護手段,更何況這趙府本就那麼複雜那麼神秘,他防她到底是應該。雖然,她是穿越而來,雖然,她心思坦蕩,並不存在半點想要害風清寒的意思,但,風清寒到底是不知道的,既然她都從未清清楚楚的跟他坦白過她的真實身份,她又有什麼資格要求風清寒相信她呢!
不管是做爲最普通的朋友,還是那徒有其名的夫妻,或許,她和他所缺泛的並不是彼此間的信任,而是,溝通,兩句話,三句話,或許更多……
飛雪輕輕的嘆了口氣,午後的陽光透過枝葉繁盛的大樹斑駁的落在她的臉上,纖長而又濃密的睫毛微微下斂,在眼角處投下了一層淡淡的陰影,遮住那雙靈眸的同時,又不可避免的在那張俏麗的容顏上留下了一抹淡淡傷愁。
靜下心來的飛雪,沒有了剛剛出府的那種輕鬆,更沒有那種與風清寒相鬥而佔居上風時的那種愉悅,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多的是沉重,多的是不安,這種從未有過的心情,這種陡然生出的極爲不祥的預感,這種莫名其妙的懼意……
伊天奇?雙眉微微一蹙,飛雪神色凝重的望了一眼前方,櫻脣緊緊一抿,靠在樹上的身子一正,飛雪決然朝着林子深處走去……
南郊野木林,伊天奇不過是順口一帶罷了,他們並沒有過什麼真正的約定,也許,他今日並不會出現在這裡……
“趙小姐!”
嗓音清朗明亮,被人突然截斷思緒的飛雪驀的擡眸,尋着聲源的方向望去,但見秦沐歌一身青衣,外套一件斜肩披風,站在前方的一塊大石旁邊,手中長劍輕撐在地,那意氣風發的樣子,不愧是秦家堡的少堡主,頗有幾風江湖俠士的味道。
“你可算是露臉了!”手中的黑劍利落的握起,秦沐歌望着明顯有些詫異的飛雪淺淺一笑,那語氣似在此等候飛雪已有多時。
神情微微一滯,飛雪將思緒一收,嘴角習慣性的揚起一抹沒心沒肺卻又灑脫至極的笑容,“喲,秦帥哥怎麼是你?那死冰塊臉怎麼沒來嗎?”
死冰塊臉?呃,這形容還真有那麼一點貼切!
眼角微微一抽,秦沐歌乾咳兩聲,即而開口道:“師哥昨日可是在此等了趙小姐一天!”
“纔等了一天就不露面了,真他媽沒耐心!”飛雪嘟了嘟嘴,口中雖在埋怨,心裡卻又莫名的鬆了一口氣。
不置可否一笑,秦沐歌即而解釋道:“今天師哥在此等了一個上午,見趙小姐仍未露面,心下擔心,便又回城裡打探消息去了!”
“擔心?”飛雪譏笑一聲,“怎麼,怕姑奶奶欠他錢不還?還是怕我答應他的那兩件事不肯爲他去做啊!放心好了,姑奶奶一向說話算話,當日即已擊掌爲誓,斷然就不會失言於他的!”
“如此甚好!”伊天奇一身黑衣,負手自秦沐歌身後的林子緩步踏出,聲音清淡冷冽,輪廓分明的臉上一派冰霜,“我還正擔心趙小姐會在伊某面前食言呢!”
“師哥,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回來了!”見着伊天奇這般不聲不響的便出現在身後,秦沐歌微一詫異,即而自飛雪身前稍稍退開幾步,道:“趙小姐剛來!”
瞥了一眼秦沐歌,伊天奇勁自走到飛雪身前,若鷹般犀利的黑瞳帶着一股子天然冷銳的氣勢,冰冷的語氣帶着某種意味不明陰陽怪氣,但在飛雪看來卻是極具試探性的關心,“趙小姐近來,身體,可好——?”
身體?他爲什麼會沒頭沒腦的問她這麼一個問題?
心下咯噔一跳,飛雪斂了斂神,即而笑道:“本小姐身體好的很!只是勞煩伊大老闆掛記了!”
聞得飛雪這般回答,若星般璀璨的眸子流瀉出一抹幽深的暗光,伊天奇那看不明情緒的神態間隱約透露出那麼一絲極冷極沉的陰疑之色。
“怎麼,看伊大板這神情,怎的這麼失望!”
冷眸一瞥,伊天奇丹脣輕啓,話鋒驀的一轉,涼薄道:“滄月質子,趙小姐可是見到了?”
“哼!”冷嗤一聲,飛雪諷刺一笑,“你他媽的不是問的一句廢話嗎!我若是沒見着那櫻小受,會來這裡見你……”
語氣驀的一頓,水眸圓睜,飛雪驚詫,“伊天奇,你可別告訴我,你要我爲你做的事情同那滄月質子有關!”
“趙小姐心思果然是巧的很!”伊天奇淡淡一笑,那神情越發看不出半點喜怒。
“伊天奇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俊顏朝飛雪稍稍一靠,伊天奇的眸光冷若深谷幽潭,“趙小姐不是已經心中有數了嗎?”
眸光微微一斂,飛雪警惕道:“你的目的是要救出櫻小受?”
高深莫測一笑,伊天奇盯着飛雪,不置可否。
“你,到底是誰?”眉尖一蹙,望着眼前這個渾身都淌着冰冷危險之意的俊美男人,飛雪本能性的朝後退開幾步。
“怎麼?趙小姐想要食言?”劍眉輕挑,伊天奇朝飛雪靠近兩步,氣勢越發的咄咄逼人。
“這麼大的事情,我一個小女子能做什麼,你所要求的事情難度如此之高,我要食言那也便就食言了!”
“量力而行,做你能做到的事就好!”
“不行!”飛雪果斷拒絕,這櫻小受於滄月與風雲兩國的重要性,在經過冷清絕那麼一翻細緻的分析後,她多少也能夠明白些,雖然說,她對櫻小受的質子身份多少也有那麼一絲絲憐憫和同情,但若因此一人而使兩國動盪,她趙飛雪便是再愛美,斷然也是不會做出這般事情的,因爲,她,討厭戰爭!
“伊天奇,咱們有言在先的!”
“沒錯,咱們有言在先,只要不傷害三王爺便可!”語氣微微一頓,伊天奇眸光陰冷,臉色寒漠,“救出滄月質子,這兩者之間好像並不衝突!”
“表面上是不衝突,內裡,那衝突可就大了!伊天奇你以爲我是傻子嗎?那櫻小受一旦回國,滄月與風雲將會宣起一翻怎樣的腥風血雨,你當我會不知道嗎?就我夫君這沒權沒勢的空頭王爺,這天下太平尚可自保,若是兩國一旦開戰,他這廢材能不招罪嗎?”飛雪言辭鑿鑿,此時此刻,她再沒覺得風清寒那廢材的頭銜那麼好用了!
夫君?若墨玉般漆黑透亮的眸子倏地劃過一道狠戾的陰鶩之色,“在你心裡三王爺當真就有那麼堪嗎?”
“當然!”飛雪點頭如搗蒜,“就這點,天下皆知!”
“我可聽說趙小姐那晚在宴會上爲了救滄月質子可是連命的不要了,何以,對於將其救出之事卻這般牴觸反感呢?”
“你果然是滄月國的人!”眸光冷冷一瞥,飛雪復又問道:“話都說在這個份上了,伊天奇,你現在是不是先說說你的真實身份了!”
“將軍。”薄脣輕掀,伊天奇本是凌厲冷冽的神情驀的淡了下來,“此次正是奉滄月聖上之旨意,前來風雲,將質子殿下安全營救回國!”
水眸帶着刺骨的冷意,朝着伊天奇上下一掃,飛雪復又問道:“那趙府呢?”
“呵,這點,你以後自會知道!”
“看來你們都是一夥的!”飛雪瞭然,即而又道:“風雲皇帝待櫻小受禮若上賓,伊天奇,雖然說,我並不是很清楚你們爲何要這般執意,但是,我可以很坦誠的告訴你,這件事,我不想趟渾水,當然,我也不會跟任何人提起,包括風清寒,至於你們是否能夠將櫻小受安全帶回國,就全看你們的造化了!”
飛雪轉身,即而又似想到什麼似的,回頭補充道:“當然,我欠你的銀子,這兩天我會連本帶利的還給你的,至於咱們之前的那個約定,就此作廢了吧!像你們這種大人物,姑奶奶我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