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們說話的這一會兒,身後又添了三兩隊人,我看了看,一個都不認識。
“轟隆隆”頭頂好像有列車經過,也就是這時候,面前的石牆,動了,藉着列車駛過的聲音作掩護,開出一道兒不大不小的門兒來。
人們魚貫而入,走過一條只有二三十米長的通道,柔和的橘光鋪灑在眼前。
是個大廳,廳裡有很多的皮椅,皮椅之間來來去去的全是人,都在忙活着招呼着各個方向涌進來的人流。
進了廳裡,宋功德就被一個壯漢迎了去,聽稱呼,居然是他自己家裡人。
柳叔解釋說但凡能進這裡的,都有留人在鬼市,一是爲了來的時候方便接待,二是放個把柄在這兒讓人安心。我們家,也有。
在牆邊兒站了不到半分鐘,柳叔的人就過來了,我一看,頓時傻了眼兒,柳關東!怪不得柳洋洋說她爸媽常年不在家,敢情兒是被送到這兒來了。
“來了。”
“叔。”
“哎,好好,洋洋在你們家沒耍性子吧?”
“沒有。”
“那就行那就行。”
柳叔:“你們在這兒等一會兒,會有家裡人來帶,我先過去辦個手續。”
我滿口應承下來,看着他和柳關東一起走遠。
這下子周遭兒沒閒人了,東子就開始跟我胡扯淡,“四哥,你說這宋功德父子倆是不是搶食兒呢?我可聽說了,他們那邊兒童養媳挺多,這老頭兒別是看上去正派,私底下......”
江染似乎是對那個長相狐媚的女人十分的不滿,“也有可能是那個女的,老少通吃。”
我看着她暗暗賭氣的小閨女模樣,摸了摸鼻子,沒敢發言。
“四兒。”
這一聲來自正前方的輕呼,讓我當時身子一僵,小心的擡頭去看,差點兒沒有喊出聲兒來!書生!
“大爺!你,你怎麼在這兒?”
半年不見,他的變化還是挺大的,本來乾乾淨淨的臉龐上居然留起了鬍鬚,使得整個人看起來無比的滄桑。
“出去辦了點兒事兒,返家之前,你爺把我安排到這兒了。”
我連連點頭,心裡憋了好多的話要說,但是又不知道從哪兒開始,書生見我支支吾吾,笑說:“不忙敘舊,先跟我來。”
他應該是對家裡的情況十分了解,沒有問長問短,也沒有過多的噓寒問暖。不過按照他以往的習慣,就算早就知道了我的傷勢,也會刻意的關切一番,但是現在他卻沒有。給我的感覺,就像是,突然間,馬虎了起來。
在大廳的後方,有一排站臺,很多人都在那兒排隊等着做手續,書生帶我們走的是最靠邊兒的一條,人也最少。東子戳了戳我,讓我擡頭看。
站臺正上方,掛着一個巨大的木牌,上面寫着,特殊通道。
“大爺,這特殊通道是什麼講究?”
書生:“這條通道只有發丘,摸金,搬山,卸嶺能走。”
有點兒意思,感覺自己一下子就高人一等了。
相比其他通道,我們這邊兒的隊伍是比較短的,行進的速度也比較快,不一會兒就排到了我們。站臺後面的人披着兜帽衫,看不清臉。
“名字。”
書生把我們三個小輩的名字報了一遍。
站臺後面的“兜帽衫”飛快的記錄下來,而後拿出印泥,讓書生在文字下方摁了個手印兒。
“江染,謝東,大廳三排四座,三排五座。”
“大爺,你不跟我一塊兒進去麼?”我坐在輪椅上仰頭看他。
書生苦笑,“我倒是想,但是我進不去。”
礙於我不便行走,工作人員還分配了個專人推着我,也是兜帽衫,從我的角度回身擡頭,近距離能看到人臉的輪廓,不過他們還帶了黑口罩兒,看清五官是癡心妄想,只能從身材上判斷,應該是個小哥。
過了站臺,我就被推進了一個全封閉的狹小房間,只有我和兜帽衫小哥兩個人。
“怎麼稱呼?”
兜帽衫小哥給我打了個手勢,意思自己不能說話,就這場合,很容易讓人把問題往嚴重了想,我推測,不是規矩限制他不能與人口語溝通,而是他就是個啞巴。像他這樣的人,外面還不知道有多少。
房間裡有個小小的茶壺,他很自覺的給我倒了杯茶,我捧過來剛要喝,突然感覺身下一陣顫動,一種推背感襲來,奶奶的,這房間居然是一截兒車廂?
雖然房間裡能聽到的噪音極小,可我還是能肯定自己是在不斷的移動,兩杯茶水下肚,堪堪感受到了一絲要停下的意味。
房間的門被打開,小哥將我推了出去,還是個房間,只不過空間要大上不少,起碼有個三十平的樣子。
小哥指了指面前的房門,應該是在問我要不要出去。
我肯定是要先和柳叔他們會合的,所以想都沒想就點了頭,推門而出。
視野瞬間開闊。
我們所在的位置,在整棟建築的第五層,從我的角度往下看,可以將四層往下看得十分通透。每一層都是一個環狀,每一個環裡都有許許多多的房間。這種建築風格有點兒類似我們常見的體育場,越往上的環越大,越靠後。在我的頭頂,還有兩層。
懸在空中的巨大水晶燈映射出橘黃色的暖光,把每一處都照得通亮,我說過,盜墓的對這種顏色的光都有着病態的迷戀,這裡,也不例外。
小哥推着我在第五層繞了半圈兒,剛好碰上也在找我的柳叔。
“柳叔,拍賣會是在這兒舉行麼?”
“對,十一點半開始。”
“咱們要不要找找那個宋老先生?”
柳叔搖頭:“沒事兒,用不用得上還另說,再說趕上臉去也不好看。”
我點頭稱是。
藉着這個空檔,我跟柳叔又扯了一會兒宋功德。
這個人年輕的時候是很能耐的,在湘北那一帶很出風頭,雖然出身野路子,但是並不妨礙他自立山門,一大家子啃老本兒到現在,還是能在江北地區排的上號兒,由此可知,他在年輕的時候積攢的財富到底有多恐怖。只不過,宋功德,近年來的名聲不太好,主要原因還是在他那個不正經的孫子。
宋功德的孫子叫宋升,家裡獨苗兒,小時候中風,在牀上躺了七八年,宋功德帶着他四處求醫,神州八號兒上天那年,纔算是從獲新生。眼看傳宗接代有戲,宋功德對他的縱容簡直到了好壞皆褒的程度。以至於他這兩年沒少禍害年輕姑娘,留下的禍根兒數不勝數,說傳宗接代都謙虛了,開枝散葉更加貼切些。
至於我們今天看到那一幕,柳叔說了,他也是頭回見着,當時心裡着實震驚了一把。其實要按今天這情景來說,名聲壞,還真不能全怪他孫子。
“各位同僚。”和柳叔聊得正酣,房間外面突然傳來了擴音器的聲音。
我下意識的低頭一看,到點兒了。
柳叔推着走出房門,剛好迎到第二句。
“歡迎大家來到京都鬼市。”
我往下看了看,最底層的圓臺上,站了個青袍老嫗,手裡拄着一根比人還高的柺杖,想必就是主持人了。
“今天大家匯聚京都,競求珍寶,例行規矩,我老嫗要把拍賣規則說一遍。”
“寶貝上臺,主場起價,定籌,客場搖鈴喊價,期間不得喧譁;上三層的客人有一次鳴鑼權利,鑼響停拍,刻鐘恢復。最後,奉茶,主場定籌變成客場定籌,每次搖鈴,根據客場定籌跳價。”
最後一條我沒怎麼聽懂,“柳叔,奉茶是什麼?”
柳叔呼了口氣,“奉茶就是給在座的每一位上茶,大體意思就是,這東西我要了,按照這裡的規矩,爲大家上茶的人,可以改變跳價幅度,比如本來規定的是五十萬,你可以上調到五百萬,甚至五千萬。喝了茶的人大都會給面子,但也不排除寶貝真的稀有,大家不肯撒手的情況,那個時候就要拼膽氣了。一把傾家蕩產也不是沒可能。”
我想了想:“那今晚咱是不是要用到這招兒?”
“說不好,得看今天來的是不是都給面兒了。”
“如果沒有其他異議,那麼我宣佈,拍賣會,正式開始!”
老嫗退下去了,一個穿着旗袍的長髮女人代替了她的位置。處於圓臺後方的大屏幕一下子就亮了起來,長髮女人的身影被清晰的投射上去。
五官端莊,給人以很地道的中國式美女的感覺。
“大家好,我是京都鬼市十一號拍賣師京十一,今天的拍賣會由我來爲大家主持,那麼,讓我們呈上今天的第一件拍賣品,明朝德安公主真身。”
四個壯漢,託着一副水晶棺緩緩上臺。
我看着大屏幕上投影出來的影像,心裡五味雜陳。
雖然早就知道屍體也能賣錢,但是我今天是第一次見到,在我們這一脈的理念裡,過戶取財可以奉行,但是動人屍身那就是傷天害理,下方也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發出,怕是也有着和我一般的想法。
“肅靜!”
控場的老歐在外圍敲了敲柺杖,她的話還是很好用的,周圍一下子就沒動靜兒了,所有人都老老實實看起“寶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