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們口中的謝崖牙是誰,不過山東鬼市小當家這稱號,說得應該是我。“我不姓柳,我姓謝,謝長森。”
“完蛋,老宋你這是趕上趟逮着三郎的孫兒了!”
我歪了歪頭,問柳叔,“謝崖牙是誰?三郎又是誰?我還有別的爺爺?”
柳叔相當自在的一笑,“謝崖牙是你爺爺本來的名字,三郎是以前的外號兒,拼命三郎。你們家,沒什麼讓人忌憚的,除了一個發丘的名頭,就只剩你爺爺這麼一尊凶神。”
周遭這些人都是來自全國各個地區的,居然都曉得老爺子,看來我爺爺在年輕的時候,名頭也是不小啊!
宋功德的老臉由紅轉青,“別讓外人看笑話了,咱們今天要不...就到這兒吧?”
該撒的氣也撒了,該尋的理也尋了,老的都服軟了,我再糾結下去就該被人說得理不饒人了,只能點頭應承,擁着江染向外走。
上到地面,才發現外面的天色已經發青了,回到潘家園兒的路上,東子一直大呼解氣,聊到肚子咕咕叫,舉薦了一家大排檔,說特色小龍蝦相當滋味。到了那兒,人家都快收攤兒了,放眼周遭只有一桌兒濃妝淡抹的姑娘,這麼冷的天,衣着暴露,不由得引人遐想。因爲我的傷不允許我吃發性油膩的玩意兒,所以額外叫了份兒河粉,也就那麼湊活了。
“東西沒拿到?”東子滿手油污,嘴角兒發紅,斯哈斯哈的吸氣兒。
我搖頭:“沒辦法,你沒跟進去,壓根兒不知道里邊兒到底有多少大戶。”
柳叔灌了口冰啤酒,這個天兒,酒水到肚裡都能成冰蛋,“什麼大戶,喊得是高,其實都是揹債貨。”
我:“怎麼說?”
“這幫人,都是各個地區的老地主兒,家裡能湊個十來億就已經了不得了,多出來的,都是拉外債拉來的。今天拿下那衣裳的要是我們,你們家老爺子也得跟棗莊臨沂蒙陰那些大戶開口。”
這麼想想倒是實際了點兒,想想當初在酒席上遇到的那些人,個個非富即貴,十來個大款湊個四五十億,真的不是沒可能。
不過,今天一共就拍了三件東西,最貴的兩件都被搬山弄走了,摺合下來近百億,這個數字,修條鐵路都夠了。柳叔說他們那一脈從未在京都鬼市露過面,倒是有點兒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意思。
柳叔一口一口的灌着啤酒,心情那是相當的不美麗。
“他們會不會是西安那邊兒的?”
六朝古都攢下來的,可不光是文化遺產,還有成羣結隊的盜墓賊。要是在全國地區做個比較的話,那邊兒可以算上翹楚中的翹楚,只是我對時局不夠了解,也不知道西安的龍頭是誰,不然,還能揣測一二。
“行了,給就給了,一件衣裳麼。”柳叔把見底兒的酒瓶子往桌子上一磕,這已經是第四瓶兒了。
衣裳是我們親手送出去的,說不惱那都是假的。眼下的情況又引人深思,面子只能算是其次,主要的就是怕那衣裳裡藏着老祖宗留的寶貝,讓外人賺去,那可真是哭都沒地兒哭去。
這一夜我們都沒歇,睜眼熬到了天亮。上午九點的飛機,登機之前,我用東子的手機給家裡通了氣兒,慶幸的是二姐接的電話,不然我真怕老爺子跟我發火兒。
週轉半天,總算是回到了柳家大院兒。走的這兩天,外面不安生,家裡也不安生。葉蓮娜住院了。
這裡邊兒還有柳洋洋的事兒。許是在我家住的那幾天,跟東子有了一定的瞭解,知道他喜歡吃龍蝦,於是乎就琢磨着下下廚,學學樣兒。身爲東子名義上的正房,葉蓮娜受邀,當了回試菜員。其實她也不是沒有接觸過龍蝦,澳龍還是吃過的,不過她還是低估了中國小龍蝦的威力,沒吃幾隻腸胃受不了了,聽說還有過敏反應。
東子一聽到這消息,拔腿就往醫院去,動作麻利得不像話,我和江染想跟都來不及。
江染嘆了口氣,“妹妹吃虧就吃在太懂事。”
我:“東子心裡都有數的。”
“哼,男人,誰說得準。”
“別一棍子打死,我們老謝家的男人都是優良品種。”
江染噗嗤一笑,“都是一樣的白目。”
我:“......”
睡了很沉的一覺,醒來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看着窗外的夜色發了會兒呆。很多人應該都有這種體會,晚前醒來,會有種被整個世界孤立的感覺。人在這種情況下很容易生出思考人生的念頭,重複的無非是過去現在將來,不能說無意義,但是也然並卵。
奔着吹晚風,放鬆心情的初衷,我和江染出去了一趟,順道兒逛了逛市裡的手機店,我本來想隨便買個用用,但是江染最終還是給我挑了個蘋果,她已經跟陳亦可達成了統一戰線,武裝我,都是下血本兒,所有東西都得講牌面。
補好手機卡,纔開機不不久,就迎來了第一個電話,是柳叔打來的。
“四兒,吃完晚飯來一趟市裡,我有事兒找你。”
聽上去還挺鄭重的,我跟江染找了個水餃店,打包了盤兒芥菜餃子就往曹州古玩去。
整好趕上晚高峰,市區比較堵,趕到那兒都要八點了,店裡只有柳叔一個人。
“啥事兒柳叔?”
“你今天晚上得跟我跑一趟。”
“上哪兒?”
“單縣。”
柳叔把門一鎖,三個人就上路了,路上,柳叔跟我闡述了此行的目的,找人,借錢。
“家裡出什麼事兒了?”
柳叔:“是你們家出事兒了。”
我跟江染聽到這句都立時緊張起來,“我們家,出什麼事兒?”
“我現在還不清楚,是你爹打電話給我,讓我幫着籌錢。”
“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
這到底是遇到了什麼事兒?我打了個電話給家裡,陳亦可剛好在家,她整日跟着老爹,按理說應該是知道情況的,但是偏偏這回就撞了邪,一問,三不知。
現在我倒是有點兒慶幸沒有在那件衣服上花錢了,不然眼下這道突如其來的風波,將會更加艱難。
菏澤單縣,駐紮着王公保,這人的名聲很好,十里八村,出了名兒的講義氣好說話,所以,柳叔第一站就選擇了去他那兒。
車子進了縣裡,一路向着北郊去,最終,停在了一棟三層小樓前面。
相對於我們家,或是柳家大院兒,這棟樓可以說是相當的質樸了。
扣了扣門,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兒把我們請進去。他的臉上還掛着淚痕,不奇怪,我們這兒的長輩奉行不打不成器,眼前這個小弟弟,怕是也才捱過揍。
“柳哥。”小弟弟的娘看上去跟柳姨差不多年紀,甚至還要年輕些,人長得挺小巧,只是情緒不對勁,細看之下,像是也哭過。
難不成這位王公保同志,連老婆也打?
“ 玲玲,這是怎麼了?王老弟呢?”
被喚作玲玲的女人哽咽了一聲兒,“走,走了。”
說罷,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淌,哭得十分壓抑。
柳叔還有點兒不敢確定,“上哪兒去了?”
玲玲邊哭邊說:“走了,柳哥,走了!”
這下子柳叔心裡就明瞭了,顫音問:“怎麼走的,什麼時候?”
“我叫他不要去,不要去,他不聽,就是不聽。我都說了我心裡不踏實,都說了,我都說了......”她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是柳叔卻聽懂了。
我也大差不差的猜到了。走坑的,那都是實打實的說走就走。
柳叔安慰了她一番,待到她情緒穩定了一些,這才支支吾吾說起事情經過。
王公保這次走的坑在唐山,與他一道兒的,還有牡丹縣的朱機靈,玲玲說,是朱機靈拉他去,他纔去的。人是五天前出發的,到昨天,出了事兒。那邊兒跟着的夥計給家裡來電話,說屍體找着了。並不是中了機關陷阱,也不是碰着什麼邪祟。是被炸死的。
“是,是那個女人,她,她炸死了我老公,先生,她炸死了我老公......”玲玲一直在重複着這句話,我能體會到,她心中的怨恨,但她卻遲遲沒把下半句說出來,你要幫我要個說法。
柳叔:“玲玲,你在家等着,這事兒我去處理。”
玲玲一個勁兒的點頭,拉着自己兒子幾乎要給柳叔下跪。
“使不得,我該你的,也該公保兄弟的。”
在王公保的家裡停留了不過十分鐘,我們就再度上路了,這一次,直奔牡丹縣的朱家。
本來,朱家我們也是要去的,只不過中途出了這檔子事兒,那目的就不一樣了。在柳叔的口中,我探聽到,朱機靈,是出了名兒的能倒騰火 藥,這也是玲玲爲什麼一口咬定就是她炸死了自己老公的原因。
“爲了點兒東西,臉都不要了。”柳叔相當氣憤。他的猜想應該和我差不多,分贓不均。古董這東西本來就很難像錢幣一樣分勻襯,加上都是重寶,窩裡反,獨吞寶貝的事兒很常見,墓底下弄死人,不可能找公安,那就只有龍頭來處理。我們家名義上是山東省的龍頭,但是,在菏澤這兒,最能管事兒的卻是柳叔,這就跟一國 兩制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