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性?閣下就是大名鼎鼎的張全性?”
“不錯。在下正是。”
“胡說!昨天下午是我兄弟幾個把你押到的逍遙洞,我會不認得?行啊,小子,把逍遙洞主的寶貝千金都拐來了。我們兄弟也不難爲你們,照我的吩咐,包你平安。”兩個僧兵看出我身體虛弱,上來搜遍我的全身,可憐,只有兩塊銀元。他們還要搜李姑娘,她也不避讓,只是隔空向我問話,
“你我既成夫妻,忍心看我受氣?”
大首領攔住手下,“你們是不是夫妻我不管,今天何夫人的下葬你們必須走在前面給惡鬼趟路,不能出事,不然,我要你們一起陪葬。我可不是故意嚇你們,這何夫人活着的時候厲害,沒想到死了更是難纏。”
話說到這裡,該明白的都明白了。這何夫人一準兒是死了之後發威把這些沙場老兵嚇到了,看他們的陣勢,好像是要聯合我們兩個對付那個成了嚇人的何夫人。
“此處風水極陰,把夫人葬在這裡,只盼以後別再出來危害人間了。小哥,請吧。”
他遞給我一隻火把,李雅欣跟在我身後,其餘的壯漢在後面擡着一口笨重的翡翠金棺,饒是他們個個有一身的功夫,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他們每踩出一步,地面就震動一聲,看樣子這翡翠金棺有着可怕的重量。這墓道雖然是堅固無比的結構,我還是擔心被這羣擡棺的壯漢壓塌了。
這墓道曲折機巧,岔路叢生,每個機關卻不是朝向外面,而是對準裡面,難不成真是擔心何夫人跑出去害人?我感覺了一下後面的棺材,裡面什麼也感覺不到,甚至有種感覺——那裡面有股吸力,能把我的全部力量吞噬掉。
走了一半,氧氣已經耗盡,有幾個漢子喘不上氣,已經昏倒不省人事。剩到最後,只有我和李雅欣以及三四個大頭目、小頭目,我自然是充當了最後一批的擡棺人。我們這幾個人都有些奇怪,所以即便是常人無法忍受的無氧環境,我們也都能忍耐一段時間。
大頭目看見手下見二連三地退出,有些放心不下,“楊家少爺,小的聽聞您神通廣大,瞧瞧這洞口還明不明?”
我運起真氣,在來路上走了一遍,那洞口已經被一重物封死了,完全沒有一絲空隙。“大首領客氣了,洞口是出不去的,不但咱們來的入口,另外三個出口也全被封死了。”
“混賬,這些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一個小首領被大首領的雷霆之怒嚇得脫了手,我們解救不及,笨重的翡翠金棺就這樣摔在漢白玉神道上,從棺材裡摔出許多首飾,一卷烏黑的頭髮也散在地上,我們的火把沒辦法點燃,眼前漆黑一片,即便每個人都是頂尖高手,可以憑藉多年習練的功夫感知周圍,但在這千鈞一髮的時機,還是隻能聽到一陣陣緊促的呼吸聲。
“咔咔”
棺蓋自動打開,一位遍身發着青光的年輕女子漂浮在半空,面色似笑非笑,好似夢中醒來的美人,一身的綠紗裙打扮,只是肚子不斷髮出慼慼喳喳的怪聲。
“糟了,這女的盯上你了!”
話雖如此,可是我並不害怕,這個女人如果已經變成了殭屍,總不會比晁元亮強多少,他
是一個快要成旱魃的妖怪,我跟他交情頗深,知道這種怪物的弱點。如果不是殭屍而是其他的妖精,類似修魔僧那樣嗜殺成性的,也實在不夠我害怕的,而且我有種直覺,這何夫人雖然兇惡,對我卻沒有殺心。
我看到她直勾勾看着我,就像古書中說的“其兩目灼灼似賊”,不但不讓人害怕,反而有些憐愛這樣的楚楚動人的少女。我正迷失其間,突然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我臉上,我疼得火辣辣的,這纔看清自己正慢慢那口翡翠金棺,何夫人還在用同樣的眼神勾引我。
“還說自己千年的道行,就這麼容易入了圈套?”
李雅欣嘴上奚落我,手上卻一刻不停,一串飛針隨手揮出,這些細小的繡花針不但餵了劇毒,而且還帶有伏魔咒,何夫人捱了兩針,飛快地縮身金棺當中。
這棺材造的也是古怪,我也是頭一次見。大頭領告訴我們,這棺材名爲轎子棺,實際上是囚禁屍變的死者的牢獄,裡面之所以那麼重,全是用來囚禁何夫人的法器,只是不知被哪個人破了,所以何督軍纔不得不急急忙忙請陰陽先生把她封印到這陰氣極重之處,要她萬古不得翻身。
“唉,可惜了。”
“休想,你連個女鬼都喜歡,我可不饒你。”
李雅欣似乎總能看穿我的心事,她到底什麼來歷,我想總有一天她自己會告訴我的,現在面前有一個死而復活的主兒,我雖然不怕,可除了我和李小姐之外的其他幾個卻未必有膽量跟她鬥。一個小首領暗自拉開槍栓,偷偷瞄準何夫人的太陽穴。
何夫人從棺材口探出的腦袋也發覺了他。這黑漆漆的空間裡,何夫人成了唯一的光源。小首領有把握一擊命中,不理會我和其他幾個人的勸阻,執意要拿這個首功。
他的子彈還沒有射出,何夫人已經對他施施然一利,嫵媚一笑,就如秦淮名妓樓小豔的招牌姿勢。這壯士一時心魂顛倒,正飛快地爬向那口規模超常的金棺當中,我們要去拉他回來,誰知他已經失了心性,與我們撕咬起來。我和李姑娘身體尚未恢復,其他幾個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不忍心跟他決鬥,只得任由他爬進金棺,剛進去,就聽到一聲哀叫,何夫人再次從棺材裡鑽出,肚子上露出一張血盆大口,一口巨大的鋒利的牙齒還在不停地咀嚼那可憐鬼的斷肢。
“兄弟們,幹!”
一波又一波的槍彈打向何夫人的屍身,這些槍彈都是請高僧開過光,雖不能說像叔爺給我的那隻六子連一樣一槍就把牛頭的分身打死,可還是打得何夫人傷痕累累。
何夫人滿面猙獰,突然一躍撲到大首領的面前,墨綠色的超長舌頭卷着大首領的脖子,肚子上的那張嘴巴吸着空氣,只要被吸到貼身,讓那隻血盆大口捱到,他的命運便會和之前的小首領一樣。
我們幾個趁着何夫人顧不上其他人,各自發動對她身上其他部位的攻擊,我趁着空的慢慢靈力與牛力混合在一起,一掌劈在她的後背,這一掌的力量不但生生切掉了她的小半截肩膀,而且把我們幾個也震到一邊。
“快,她受傷了。”
大首領率先追上,單單憑着修煉多年的氣功就能覺察到何夫人的所在,正要開槍除掉這個邪祟
,卻不想小腿被何夫人一抓,指甲瞬間插入肉裡,登時劇痛無比,跌倒在地。那何夫人的屍身趁此時刻,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最後連我都覺察不到她了。
雖然感覺不到何夫人,卻能感覺到一羣活物正在向我們集結,爪子纔在神道上的聲音也好像冰雹打在鐵板上,叮叮叮叮響個不停。
“賢弟,我這兩兄弟是從老家帶來的,從今以後就交你處置。我現在疼痛萬分,恐怕,恐怕……”大首領感覺自己也不久於人世,把他的兩個手下交付給我。
話還沒說完,一隻巨大的散發着青灰色光芒的蟲子從他的脖子上破皮而出,我身後的小首領看妖精死了小妖精又生出來,上前一腳就要把它跺爛,李雅欣卻早他一步,雙手捧起了那隻從大首領身上長出來的蟲子。
“別踩,這是寶貝!我家原也有這麼一個,在寶爐裡煉製七七四十九天,化成玉靈珠,凡人吞下即可延壽百年。只是何夫人丟了這麼一個寶貝疙瘩,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這麼說,何夫人還沒死?”
問話的小首領叫張天通,另一個稍年長些,名叫趙驚鴻。兩人年紀雖大首領,卻都是一身的硬功夫。方纔與何夫人的激鬥,他也受了傷,可惜沒有燈光,看不清傷情,他說覺不出痛苦,似乎傷口很淺。
襲來的一波波守墓蟲慢慢靠近,它們速度奇快如錢塘潮水,耳際充斥着刺耳的噪音。聽得久了,感覺心中有一股揮之不去的煩意,渾身奇癢難耐,我們四個忙鎮定心神,不敢絲毫放鬆。
“奇怪,這守墓蟲怎麼自己又退開了?”
果然,耳邊的噪音漸漸遠去,速度甚至比來時更快。這羣天不怕地不怕的蟲子爲何放棄這次進攻,我不得其解,身體還沒有放鬆警惕。突然腳下“咔嚓”一聲,神道從中垂線裂開,一道裂縫慢慢變寬,與此同時墓室開始崩塌,兩邊的石獸被這巨大的震動紛紛搖晃倒地,震顫一次猛過一次,我們四個先後掉進裂縫當中。
這墓室本就距離地面有一段距離,我還擔心掉到岩漿裡面,萬幸的是,我們掉進一片地下河的河水中,這條河流速雖然很快,慶幸我們幾個都沒有受傷,河面上不高的地方懸掛着很多的鐘乳石,每根石頭都巨大渾圓,我們抱着石頭避免被河流沖走。
遠處射過來一片光明,似乎洞口的位置很高,銀白色的月光斜射進來,藉着這僅有的光輝,我們看到河水清澈無比,在河道的中央,一座開着口的巨大的青銅棺兀自承受着激流的沖刷,一條巨大的青白相間的水蚺露出尾巴,看樣子比之前殺死的巴蛇還要龐大,而水蚺似乎也發現了我們,探出腦袋吐着信子,眼睛一動不動盯着我,似乎滿是幽怨。
“人家舊情不忘,您也別太見外了,跟着何夫人共度春宵吧。我回去給爹爹說你跟妖精跑了,諒他也說不出什麼。”
我看了看變回原形的何夫人,“她在這裡不會是無緣無故的吧?”
“不但不是無緣無故,反而有人強行拘禁於她。這地形結構,你真看不出像是什麼嗎?”
她這一說,我也發覺這裡結構閉塞不見光明,不是修煉長生之所,倒更像是一間牢獄,爲墓主人看門的妖怪的牢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