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幸,在進入馬爾努斯帝國後的一系列的遭遇使我們成爲了這個國家的通緝犯,雖然我不認爲我做錯了什麼事,甚至我可以說我做了一些英雄們纔會做的事情,但馬爾努斯的帝國法律部門似乎並不這麼想。因此,我不幸地揹負了殺害馬爾努地帝國貴族、屠殺孩童、縱火燒燬當地城堡、偷竊、搶劫、偷獵、綁架、墮落腐敗、蔑視法律等等數十項罪名。”
“不過我更想忘掉的是與尤利克的孩子們相遇後,我們在冬季的樹林裡艱難跋涉的漫長旅程。一想到我們對那姑娘梅格達萊納的懲罰,我至今還感到痛苦,她並沒有傷害我,而且她是如此的美麗。但我的同伴卻毫不留情,如果可以避免災難發生,我們遇到的任何邪惡事物都無法從他手中逃脫。但這種情況是不可能的。懷着沉重的心情,我們再次進入森林,向北出發。”
“最後,我們發現自己來到了擁有選舉權的偉大城市海德堡,一個優雅、世故、富有和學識淵博的地方,一個我認爲法塔林協會願意長期與之有商業往來的城市。可惜,現在的我既沒權力做出決定,也沒機會代表協會前去談判。”
“那時,艾曼紐伯爵夫人正處於她的名望、權力和美貌的頂峰,她的城市吸引着富人、貴族和名人,就像蠟燭的火焰吸引着飛蛾。毫無疑問,海德堡是整個馬爾努斯帝國最美麗的城市之一——雖然我還沒未見其他的城市。”
“當然,由於我和我的同伴不幸揹負了一些和馬爾努斯帝國法律部門之間的誤解。我們進入城市生活的方式是在一個遠低於社會水平的層面上進行的。由於缺乏現金,長途旅行又餓又累,我們被迫接受了一份可能是我們在長途旅行中所從事的最糟糕的職業。在這段時間裡,我們又遇到了一個惡魔。說實話,我非常非常討厭這個又字,但它確實將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困擾我們。”
——摘自《白恩日記》,第五卷
“被困在下水道里,追捕哥布林。真是美好的生活!”白恩深情地喃喃道。他徹底地詛咒了所有的神。在他看來,他已經把自己看作是一個關於不討人喜歡的環境方面的專家,但這一定是他的得意之作。在二十尺的上方,海德堡城的居民開始了他們合法的日常生活。而他就在這裡,在黑暗中,沿着狹窄的通道爬行,只要一滑,他就會渾身散發着惡臭。連續幾個小時彎腰使他的背部疼痛。的確,在他與格雷羅根的長期合作中,他從未探索過這麼有深度的地方。
“別抱怨了,人類。這是一份工作,不是嗎?”格雷羅根興致勃勃地說道,絲毫沒有注意到臭氣,或者通道的狹窄,或者下水道的清溝工人稱之爲‘燉菜’的沸騰排泄物。
在迷宮似的砌磚和溝渠中,矮人就彷彿就在家裡一樣。格雷羅根矮胖而肌肉發達的體型比白恩更適合這項工作。矮人像貓一樣腳步穩健地沿着壁架走着。在他們成爲下水道監視員的兩週內,格雷羅根比那些十年服役的老手在這方面要熟練得多。不過他畢竟是個矮人;他的人民是在遙遠的山脈下黑暗的地方長大的。
白恩心想,矮人能在黑暗中看見東西,而不必依賴於監視員的燈籠中閃爍的光,這可能對他有幫助。但這仍然無法解釋他是如何忍受那股臭味的。白恩懷疑就連矮人身上的味道是不是也那麼難聞。這裡的臭氣極其難聞。他的頭被煙燻得頭昏腦脹,第一次來的時候差點昏過去。即使白恩用盡辦法依靠手邊的材料配置了一些藥膏來遮擋臭氣,但這臭氣就像會從他身上任何一個孔洞鑽進來一樣。
白恩把這個想法推開,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矮人身上,試圖轉移對臭味的注意力。沒有拿着矮人慣常使用的武器,格雷羅根看起來怪怪的。白恩開始認爲這把戰斧已經長到他手上。現在矮人把他那把巨大的隕鐵斧頭綁在背上。在下水道的大部分地方,都沒有足夠的空間來擺動它。白恩試圖讓格雷羅根把這把武器和他自己的魔法劍放在一起,但是失敗了。即使是想到它的重量會把他拖到污水下面,但如果他掉進去的話,也不會使這個矮人放棄他心愛的傳家寶。所以格雷羅根現在右手拿着一把投擲用的短柄小斧,另一隻手拿着一把巨大的軍用鎬。白恩一想到矮人使用後者時,就打了個寒顫。它就像一個一邊有一個殘酷的鉤形釘的大鐵錘。在被矮人可怕的力量驅使下,他毫不懷疑它可以輕而易舉地粉碎骨頭,撕裂肌肉。
白恩緊緊地握着他那把匕首,希望他仍然帶着那兩柄魔法劍。在黑暗中面對哥布林的前景使他渴望得到使用他熟悉的武器的保證。也許格雷羅根把他的斧頭放在這麼近的地方是對的。但白恩擡頭看了看,看着幾乎緊貼在自己腦袋上的通道頂部,心裡知道,這裡根本無法使用長劍。
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的清溝工人同伴都成了不祥的陰影。他們不穿制服,只裹着頭巾,像艾爾厄拜人的頭巾一樣,長長的頭巾遮住了他們的嘴巴。然而,在過去的兩週裡,白恩對他們已經足夠熟悉,能夠認出他們的輪廓。
那個一個瘦高的人名叫甘特,他是這隊人的隊長。他的圍巾遮住了整張臉,這是件好事,因爲他的臉被麻子弄得像月球表面一樣,脖子上則好像長着一個火山正在噴發時的火山羣島,上面長着噴發的癤子。如果有什麼好方法能告訴你不要在下水道呆上二十年的話,那一定是甘特。一想到他那沒有牙齒的笑容、口臭和更糟糕的笑話,白恩就想哭。
這倒不是說白恩曾經當着甘特的面說過這些話。這位隊長暗示他爲此殺了許多人。對此,白恩很難相信,但白恩也不打算冒着被那個噁心的身體碰觸的危險去做這件事。
另一個一個矮胖的,像猩猩一樣的巨人是魯迪,他那巨大的桶狀胸脯和雙手幾乎和格雷羅根一樣大。他和矮人下班後經常在酒館裡掰手腕。儘管魯迪一直在努力,直到汗水從他的光頭上流下來,但他從來沒有打敗過矮人,儘管他比白恩見過的任何人都要接近成功。
還有赫魯夫和斯派德,甘特喜歡稱他們爲新來的孩子,因爲他們在下水道的看守工作只幹了七年。他們是同卵雙胞胎,表面上和同一個女人生活在一起,而且習慣把對方的話說完。他們長着下巴突出的臉和魚一樣瞪着的眼睛是如此的奇怪,以至於白恩懷疑他們的血統中有近親繁殖或突變的成分。然而,他並不懷疑他們在赤手空拳的戰鬥中所表現出的致命性,也不懷疑他們對彼此和他們的女兒吉爾達的奉獻精神。有一天晚上,一個皮條客侮辱了她,然後白恩看到了他們用一柄帶鉤的長刀做出的可怕的事情。
當然,和他一起工作的還有那個魁梧的矮人,這是他所認識的最絕望的一夥人。他們生性惡毒,在別的地方都找不到適合自己的工作,最後找到了一個不問問題的僱主。
有時候白恩很想去城裡尋找這裡是否有法塔林協會開設的辦事處,甚至期待能夠碰到法爾海姆,向他要錢,好讓他離開這個地方。他知道如果真的能碰到法爾海姆或者協會的人,他們會給他的。他仍然是法塔林島上最具權威的法塔林協會中的一員。
但他也知道,即使他還活着的消息被莫里斯帶回到了法塔林。他們也並不一定會派人來找他。而法爾海姆……海德堡是座偉大的城市,但它離海岸太遠了。法爾海姆很難把手探進來。
事實上,當他選擇和矮人繼續冒險的那天,他是很容易瞧不起錢的,因爲他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缺過錢。那些關於貧窮,飢餓,煎熬的威脅是毫無意義的,因爲他認爲憑藉自己的本事,或者說魔法,根本不會遭遇這種情況。
對白恩來說,窮人則是另一種人:只是些在街角乞討、可憐兮兮、病怏怏的擋住了馬車去路的東西。然而從冒險開始的那天起他就明白了。他忍受了苦難,他認爲他能忍受。
但現在這情況幾乎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被迫去做清溝工人,即使在受僱的毫無價值工人中也是最低等的。但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辦法了。自從他們來到這裡以後,沒有人會僱傭像他和格雷羅根這樣的窮光蛋,他倆甚至無法進城,更不用說去找那位可以修復自己祭刀的工匠了。白恩一想到自己穿着破破爛爛的褲子、打着補丁的斗篷和滿是破洞的外套去找工作時的樣子,心裡就感到痛苦。他一向穿着講究。
現在他們需要錢,任何錢。他們在邊境地區的土地上的長途跋涉沒有得到任何回報。他們找到了古老矮人城市地下的寶藏,但把它留給了它主人的鬼魂。這是一個找工作、偷東西或捱餓的問題,他和那個矮人都太驕傲了,不會去偷,也不會去乞討。好吧,如果自己還能釋放魔法的話,白恩其實不介意去搶的,尤其是從那些貴族手中‘借’一些他們用不上或者花不完的東西。
於是,他們來到了這座偉大城市地下的下水道里,在白恩曾經夢想去參觀的地方下面爬行,在這個國家最著名的美人、擁有選舉權的艾曼紐伯爵夫人住處下面的骯髒地道里遊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