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小心翼翼地穿過莊園。狼羣又安靜下來。死去士兵手中的劍現在握在他手裡,沉重得像死人。他在大廳裡閒逛時,又撞見了兩個守衛的屍體。他們的喉嚨都被扯了出來。兩人都是帶着恐懼的表情死去的。空氣中瀰漫着一種奇怪的麝香味。
白恩認真思考了他的選擇。他可以從院子裡跑出去。這似乎並不明智。外面的雪覆蓋了大地,森林裡到處都是狼。即使沒有它們的惡意存在,他懷疑沒有食物和冬天的裝備他也走不了多遠。
而大樓裡有一個老法師,他想殺死他和尤利克的孩子們。還有一羣嚇壞了的士兵,對他們來說,他是陌生人。這看起來也不太有前途。
他的直覺告訴他要找個地方躲起來,等着一方屠殺了另一方。也許在樓上,他可以找到一間可以藏身的閣樓,或者找個一間安靜的房間——
有人靠近的聲音。走廊盡頭的門開始打開。白恩迅速推開身邊的門,鑽了進去,隨手把門關上。他意識到他一定在霍斯加伯爵的書房裡。窗戶下面有一張很大的桌子。牆上掛着一張張家庭肖像。壁龕裡站着一套擦得鋥亮的盔甲。窗簾遮住了窗戶。
一種本能促使白恩跑過房間,鑽到窗簾後面。他來得正是時候。房間的門打開了。兩個男人大聲交談。白恩聽出了他們的聲音。一個是霍斯加伯爵。另一個是那個老法師沃曼。
“該死的!沃曼,我記得你說過你的鎖鏈像惡魔的爪子一樣牢牢抓住他們。他們怎麼可能消失呢?”
“咒語沒有被打破。否則我就會感覺到它。我懷疑還有一些更世俗的方法。也許你手下中的一個人……”
“你是說,我手下的一個人可以與那些東西爲伍嗎?”
“或者你的僕人之一。他們一年到頭都住在這裡。誰知道呢?尤利克的孩子們在這一帶住的時間比你長。他們說,這裡的人過去常常崇拜他們,或者至少向他們獻祭。”
“也許。也許吧。但是你能找到那些囚犯嗎?他們不可能憑空消失。而我的人呢?超過一半的人死了,另一半被嚇得魂不附體,疑神疑鬼。你最好快點做點什麼,巫師,否則你就得向牧首解釋了。事情並沒有像你承諾的那樣發展。”
牧首,白恩聽到這個詞後攥緊了手中的劍,他咬着牙剋制住自己的想衝出去把兩人全砍了的衝動。他想起老法師提到的鳳凰社,他現在還不知道這個鳳凰社和黑夜教會有什麼關聯,但他會查清楚的,然後讓他們爲當初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別慌,閣下。我的魔法將佔上風,而我們的事業也將因此變得更加強大。改變的時刻即將來臨,你和我將施展出偉大的薩索瑞恩最強大的魔法。我們將永世長存,不朽不滅。”老法師平靜的聲音再次傳來。
“也許吧。但現在,至少有一頭野獸在這些圍牆內逃跑了。如果你對那個男人的看法錯了,也許是兩個。”
“沒關係。變形咒已經準備好了。最後的勝利將屬於我們。我去找我們的容器。”
“你去找我們的容器,你一個人,巫師?你的計劃更像是背叛。當心點!牧首給了我對付你的辦法,萬一你對鳳凰社不忠的話!”
當一件武器被拔出時,響起了一陣鋼鐵的響聲。
“把它收起來,伯爵。”那個老法師現在聽起來很緊張。“你不知道這種東西的力量有多大。沒有必要使用它。”
“確保一切按計劃進行,沃曼。一定要做到這一點。”
門開了,然後又關了。白恩聽見那個貴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對這一命令感到奇怪。這個神秘的牧首是誰?爲什麼會成爲這個邪惡邪教或者邪惡組織的頭目。白恩打消了這個念頭。他還有別的事要擔心。
他把窗簾拉到一邊,看見伯爵的後腦勺上有一塊光禿禿的地方。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把匕首。它被奇怪的發光的符文所覆蓋。當目光試圖順着它們的路線走時,白恩的眼睛很疼。不過,他想,這把匕首還是可能用的。
貴族撫摸着自己的脖子,感覺着身後窗外的寒風。他開始伸手去拿匕首。白恩從藏身的地方一躍而起,把劍柄對準了霍斯加伯爵的腦袋。那個貴族倒在地上,像一頭被砍倒的公牛。
白恩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拿匕首。當他把手靠近刀刃時,他的皮膚刺痛了。那東西放射出一種危險的能量。他拿起匕首柄,注意到匕首柄上包着一層暗淡的金屬:鉛。他意識到他看到了一種與之前刀刃上的那種類似的光,這把匕首看起來像是用了魔石製造的。這是一種對使用者和受害者都同樣危險的武器。他伸手找到了伯爵拔出武器的匕首鞘。它是用鉛做襯裡的。白恩把匕首放回鞘後感覺好了一點。
他考慮過放棄匕首,但只是暫時的。在這個地獄般的地方,這也許是他能找到的唯一保護。他把外套在腰間扣好,準備往外走。
————
廚房裡有三個死去的僕人。他們的喉嚨也被拔掉了。看起來是狼人想要殺了大樓裡的每一個人。白恩絲毫不懷疑他會被列入這個名單。
看到屍體白恩幾乎無法進食。幾乎。他發現桌子上有新鮮的麪包,食品櫃裡有奶酪和牛肉。他狼吞虎嚥地吃了下去。它們似乎是他吃過的最好的食物。
門開了,兩個目光兇狠的人走了進來。他們看了看屍體,又看了看他。他們眼中充滿了恐懼。白恩伸手去拿桌上那把光着身子的劍。
“是你殺了他們,”其中一個人指責道,手中的矛頭也指向白恩。
“別傻了,”白恩說道,他的話被塞滿嘴裡的麪包和奶酪弄得模糊不清。他吞下,然後嚥了口唾沫。“他們的喉嚨被撕開了。是那個狼人乾的。”
那些人停了下來,猶豫不決。他們似乎太害怕了,不敢攻擊,但又充滿了由恐懼引發的憤怒。
“你看到了嗎?”一個人最後問道。白恩點點頭。
“它是什麼樣?”
“很大!頭像一隻狼。還有一個人的身體。”
一聲可怕的嚎叫在大廳裡迴盪。聽起來很近。那兩人轉身向院子的門衝去,打開門上的門栓。就在他們這麼做的時候,一些灰色的瘦身影撲向他們,把他們拉了出去。狼羣一直在外面靜靜地等着。
白恩向前跑去,但已經來不及幫助那些人了。他往外一看,發現外面的大門又被打開了。那個看起來像女孩的東西站在大門旁邊。她的頭向後仰。她似乎在笑。
白恩急忙關上門,把門閂掛了上去。他被困住了,但至少那些嚎叫的東西沒有靠近。他重新在桌邊坐下,決心吃完這可能是他的最後一餐。
————
白恩又一次躡手躡腳地穿過走廊,一手拿着劍,一手拿着閃閃發光的匕首。只要他願意,他就可以一直坐在廚房裡,而恐懼就會在他的心裡生根發芽。最終,與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坐在那裡相比,直面命運似乎是個更好的主意。
他走進一個大廳。天花板很高。天花板上掛着霍斯加伯爵的徽章。還有許多動物的頭,作爲狩獵的戰利品,覆蓋着牆壁。有兩個人在場。一個是老法師,沃曼。另一個是狼人。那是個怪物,有白恩的一倍半高,胸部比水桶還圓。巨大的爪子在它長長的手臂末端彎曲着。它紅色的狼眼裡閃爍着憤怒的光芒。
“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的。”老法師說道。一開始,白恩還不知道那個老法師是怎麼知道他在那裡的,但後來他意識到沃曼是在和狼人說話。
“現在你將死去。”狼人的嘴脣本來不應該是用來講人類語言的,卻把單詞說得支離破碎。老法師後退了一步。他的斗篷像波浪一樣起伏,光在他的法杖周圍閃耀。狼人僵硬地站了一會兒,然後伸出一隻巨大的爪子,把沃曼的頭扯了下來。老法師的身體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血從他斷了的脖子上涌了出來,濺到了那隻野獸身上。
外面傳來了狼的嗥叫和戰鬥的聲音。白恩認爲,毫無疑問,最後的倖存者正在被屠殺。他警惕地盯着那隻野獸。
老法師的血液沸騰了。他的屍體上升起了一團汽雲,呈現出法師的輪廓。它得意洋洋地張開雙臂,向尤利克的孩子走去。霧進入了怪物的嘴巴和鼻孔,它在那裡站了一會兒,抓着喉嚨,似乎無法呼吸。光線從它的眼睛裡消失了,接着,一道地獄般的紫光在那裡閃爍。
當那個怪物又說話時,它的聲音是沃曼的。
“終於,”它說。“變形咒是成功的。不朽和魔力都屬於我。野獸的強壯也屬於我。我要一直活到我主薩索瑞恩來統治這個世界。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改變的。”
白恩站在那裡目瞪口呆。他對所目睹的一切感到震驚,整個大腦充滿了恐懼。沃曼的計劃實現了。陷阱成功了。老法師墮落的靈魂佔據了狼人的身體。他邪惡的智慧和魔法的力量將以其可怕的形態繼續存在。沃曼現在擁有了尤利克的孩子們的強壯和刀槍不入的能力,同時也擁有了他自己的邪惡力量。
那可怕的紫色眼睛的目光慢慢地落在白恩身上。在那兇狠的怒視下,他感到全身的力氣都消失了。外面,他聽到狼羣們驚恐地嗚咽着,還有一種熟悉得出奇的吼聲。那狼人做了個手勢,就好像被催眠了,白恩向他靠近,直到他離那巨大的濺滿鮮血的爪子只有幾步之遙。沃曼伸出手,他巨大的爪子正在閉合……
白恩擺脫了控制,低頭躲了過去,然後用劍猛擊。他簡直就像撞上了一座石像。鋒利的刀刃彈開了。狼人的回擊撕裂了白恩的外袍。疼痛灼痛着他的肋部,鋒利的爪子傷得很深。但白恩沒時間去關注這些,他敏捷地跳開了,躲避了緊隨其後的下一擊。只是因爲他的反應快如刀鋒,才使他免於被開膛破肚。
“我確實看錯你了,你竟然是個施法者。”那不適合說人類語言的嘴脣再次發出聲音說道。
白恩沒有功夫回答,事情似乎是以慢動作發生的。狼人轉過身來面對着他。白恩試圖圍繞着它繞圈。狼人跳了起來。它的衝擊像雷電一樣勢不可擋。它把白恩抱了起來,巨大的胳膊緊緊地抱着他,好像要折斷他的肋骨似的。白恩瘋狂地用左手中的匕首向下刺去。令他吃驚的是,它輕鬆地刺穿了之前還如同鋼鐵一般堅硬的毛皮。傷口聞起來像一股腐肉的味道,狼人向後一仰,嚎叫起來。
白恩不停地捅向對方,被他刺傷了的地方,肉變軟了。狼人的爪子開始變得無力。白恩清醒過來,繼續用匕首猛刺。狼人的皮毛上出現了一片片黑色,就像熟透了的果實上出現了一塊塊腐爛的斑點。他不停地刺。最終,狼人倒下了,腐爛蔓延到它的全身,完全吞噬了它。它強大的形體徹底枯萎了,被匕首上的邪惡符文所征服了。然後,那邪惡光芒離開了武器。在白恩的掌握下,它變得毫無生氣,如同失去了活力。他張開麻木的手指,讓它掉到地板上。
過了好長時間,他才站起來環顧四周。發現那個狼人女孩悶悶不樂地站在門口,讓白恩心中一顫。隨後白恩才注意到格雷羅根站在她身後,像個劊子手。他那把大斧頭的斧刃抵住了她的脖子。
“我還以爲我永遠走不完那些該死的路呢。還要殺掉五十隻狼才能進來。”滿身是血的矮人一邊說,一邊用專業的眼光審視着屠殺現場。
“嗯,人類,看起來像你有一個忙碌的夜晚。我希望你給我留了些可以殺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