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哦
安德烈的眸子昏暗的地穴中灼灼發亮。記住哦他激動地踏了幾步,停下來猛然回身看着我:“謝謝你,撒爾坦。假如真的有那麼一天,我可以重光歐瑞帝國的榮耀,那麼我定會履行我的諾言。”
“先不忙着說這些。我還有一些建議要給你。”我向他擺擺手,說道,“如你所知,我與詹妮弗都是尼安德特人。你也定然清楚在如今的西大陸上,尼安人正處於什麼樣的困境之中。所以,我希望你在舉起復國的大旗之時,可以向那些巴溫帝國的遺民們作出明確的承諾——在一個嶄新的歐瑞帝國當中,尼安德特人將得到與克萊爾人同樣的待遇,不再有歧視與偏見。”
安德烈微微一愣,隨即領會了我的意圖。“如此說來,這的確是一招妙棋。尼安德特人雖然數量稀少……但畢竟歷史悠久,也具有相當的實力。想必這個口號對他們會有相當的吸引力。只是……如此一來,我們會不會成爲衆矢之的?要知道,因爲巴溫皇帝觸怒了神明,尼安人可一直都被認爲是神棄之民……”
我哼了一聲:“我撒爾坦在此,倒要看看何人敢來自尋死路。”
“你……和以前不一樣了。”安德烈仔細地打量我,“從前的你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呵呵,我以爲你知道了我更早些的事蹟之後,早就瞭解我了,安德烈。”我微微一笑,“我說過。這次南下頗有一些收穫。因此,從明天開始,我們將不再隱藏於幕後……是時候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們的存在了。”
安德烈與愷薩的神色一凜,似乎他們並沒有做好這個準備。儘管擁有高貴的格爾茲皇室血統。但安德烈的童年似乎並不好過——我推斷他應當是出身在一個平民家庭,沒有接受過相應的貴族教育。貴族教育雖然一直被普通民衆詬病,然而無可否認,它的確能夠培養出一個人的自信與驕傲。目前的安德烈身上,這兩種至關重要的品質似乎有些欠缺。
“現在,讓我們好好謀劃一下明天的事情。我來得有些匆忙,所以首先得讓艾林城也知道我們的計劃。”我說道。
原本我與珍妮一直通過貓頭鷹信使進行聯繫。然而在知道納尼亞伯爵率軍圍困艾林之後,再也沒有使用過這種聯繫方式。敵人當中也有操法者。哪怕是那種魔法傀儡依舊有法子可以攔截空中信使。所幸安德烈的隊伍當中有亞人種的存在,不然這倒成了一件令人頭痛的事情。
安德烈我在準備妥當之後喚進來一個狗頭人。這傢伙的腦袋就和一條大狗的頭顱別無二致,只是毛色更加滑亮。一雙大眼睛嵌在頭顱兩側,看起來善良溫順……但事實可遠非如此。
狗頭人與狼人是遠親。雖然不像狼人表哥那樣殘暴,但仍會受到月之力的影響。當月圓之夜狼人變身的時候,狗頭人也會變得更加嗜血暴躁。只是絕大多數的狗頭人能夠控制自己的這種傾向,因而總體來說,還算得上是相當不錯的戰士。
今天晚上便是臨近月圓之夜。所以走進地穴裡的這個傢伙看起來有些不耐煩——那一雙佈滿了黑毛的拳頭緊握住腰間的闊劍鬆鬆緊緊,皮下的血管像是蚯蚓一樣到處亂竄,好像隨時都會爆裂開來。
他用含糊不清的通用語說道:“您有什麼吩咐?安德烈團長。”
安德烈一側身,說道:“這位是我的朋友。師撒爾坦?迪格斯。”而後他頓了頓,但狗頭人只是用那雙烏溜溜的眸子看了看我。並無其他反應。
我在心裡笑了起來。這些亞人種可不是什麼好學生,除了吃肉和戰鬥。他們對人類世界的那些歷史與傳說的興趣普遍不大。安德烈要失望了。
於是他只得繼續說道:“我們打算在明天,在敵人對艾林城發起進攻的時候從他們的後方發動突襲。我們要將這個消息通知艾林城內的友軍,所以……需要你跑一趟。這是信件,和信物。”安德烈將羊皮紙卷與我的一枚幸運戒指遞給了他。狗頭人接了過去,打算放進自己的皮甲裡。
但我阻止了他:“慢着。記住哦”
狗頭人立即擡起頭來,惡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看向安德烈。後者點了點頭:“我需要你聽命於這位師。”
亞人種戰士的鼻孔裡呼哧呼哧地噴出兩股白霧來,而後甕聲甕氣地問道:“您還有什麼吩咐?閣下。”
雖然這傢伙表現得極不耐煩,但我對他的印象卻相當之好。我當然瞭解這些亞人種,也知道一個狗頭人在這樣的時刻、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之中會是怎麼樣的壞脾氣。所以在聽到他分別對安德烈和我使用了敬語稱呼以後,不僅在心中讚歎起他的自制力來。
“你叫什麼名字?”
“薩爾。”
“好的,薩爾。我理解你現在的感受。作爲一個正處於特殊時期之中的狗頭人來說,你表現得相當不錯。”我熱情地讚美了他,然後說道,“我這裡有一個法術,可以讓你方便地穿越敵陣。但同時,你也得忍受……某種難以忍受的快感。我必須得先確認,你是否能夠承擔起這個職責。”
狗頭人晃了晃他的大腦袋,似乎還沒完全明白我的意思。於是我正色道:“我將用一個法術,將你變成一條真正的……狗。當你變身爲你先祖的形態之後,潛藏在你血脈裡的原始獸性便會復甦。那時你有可能迷失在那種獸性的快感當中不能自拔,進而失去意識……於是你便有可能再也無法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你願意承擔這種風險麼?”
狗頭人這一次眨了眨眼睛,想了很久之後說道:“就像那些狼人一樣?”
“如果你想要這麼理解的話。不過你的那些表親可不會有無法恢復人形的危險。”
薩爾的大嘴一咧。露出鋒利的牙齒:“聽起來挺有意思,我幹了。現在這感覺已經快把我折磨瘋了……嚐嚐‘快感’也好——那麼我現在開始吧。”
我笑着搖搖頭:“別急,我們還得好好準備準備。”
法術“獸化血統”所需要的施法材料並不難找。狗頭人的皮毛、血肉很快都集齊了,另一樣則是最普通的施法媒介——鹽。愷薩的手中還有剩餘。雖然不多,但足夠了。
狗頭人脫下皮甲,露出毛茸茸的高大身軀來。我將毛皮與血肉握在手中,用細鹽攪拌,然後吟誦出二十七字的音階。
魔力在他的身上匯聚,變得越來越濃郁。狗頭人的呼吸漸漸沉重起來,不斷晃着腦袋,眼睛裡露出迷茫的神色。我已完成了施法。迅速後退,並且示意地穴中的四人抽出劍來保持警戒。雖然我對薩爾的自制力有足夠的自信,但爲了避免意外仍不得不這樣做。
大約過了一刻鐘,他終於像是無法承受身體的重量一般、彎下腰來。並且將前肢也擱在了地上。狗頭人的身體與人類無異,只是更加健壯,上面佈滿毛髮。但此刻這具軀體開始發生變化——後退蜷曲,前肢變長,軀幹緩緩膨脹。他的骨節咯咯作響。以極快的速度開始生長、重組。
深藏體內的獸性血統被法術喚醒,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就將它重新改造成了他的祖先——他與狼人的共同祖先——祖狼。
狗頭人發出遏制不住的低嚎,聲音裡混雜着痛苦而愉悅的矛盾情感。再過一刻鐘之後,一頭猛獸出現在地穴中。這傢伙足有一人高。毛色烏黑髮亮,背後拖着狼牙棒一樣的長尾。身長超過了兩米。四肢粗壯如同小樹幹,上面肌肉緊繃。在皮毛之下顯出順滑的曲線來。
所幸,他的眼睛當中流露出來的,仍是理智的光芒。
“感覺如何?”我沉聲問他。
“想要……奔跑……”巨獸的喉嚨裡發出嘶啞的聲音,“想撕碎點兒什麼東西……”
“奔跑倒是可以。不過爲了不惹麻煩,撕碎什麼東西這樣的念頭,最好還是忍一忍。”我笑着走上前去,將裹有羊皮卷軸與幸運戒指的包裹放進他的口中,“叼着這個東西,像一隻真正的野獸一樣穿過他們的防線,然後把包裹送給艾林的守軍。不過你得謹慎一點兒,以免被他們誤傷。”
巨獸點了點頭,然後頂開簾子,飛快地消失在積雪之中。
我又在安德烈的營地停留了兩個小時,直至狗頭人完成他的任務回來覆命。儘管途中出了一點兒小麻煩,但我們的主要目的仍然達成了。珍妮甚至給我們寫來了簡短的回信告知艾林城內的情況。
城中現在有可以戰鬥的士兵共八百人左右,其中有四十個騎兵,二百個十字弓兵,剩下的則是長矛兵與劍盾手的混編隊伍。士兵們的身體還算健康,但士氣並不旺盛。若非擁有地利以及天氣優勢,也許納尼亞伯爵早已得手了。
珍妮告訴我,她將在明天一早把我到來的消息以及反攻計劃交代下去,然後盡最大努力配合我們。
我看完了她的回信,心裡鬆了口氣。雖然人數比我預計的少了一兩百,但三支隊伍的總兵力達到了一千,在周密計劃之後仍可一戰。
艾林的守軍士氣不旺,所以我們先得對納尼亞伯爵的大軍造成致命打擊,而後那些士兵們纔可能有勇氣出城追擊殘敵。一千對一萬,人數總歸太少。也許在我的配合之下可以輕易將敵人擊潰,然而想要全殲,着實得花些力氣。
但若非如此……也不能給周邊的宵小造成巨大的心理震撼。一旦這一萬多人的正規軍統統被我們留在艾林城下,那麼任何一個傢伙在打這裡的主意之前都得好好掂量掂量,他們是否能夠承受一位古代殺神、一位師的怒火。
……
……
彷彿諸神在眷顧着我,在我離開安德烈營地的時候。暴風雪漸漸變小了。
如此一來,納尼亞伯爵的聯軍在天亮之後仍會發動進攻,而落雪則可增大我的法術的威力。這簡直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用最後的時間做了充足的準備,仔細考慮戰場當中可能出現的情況。悉心整理好我的法術位、施法材料,隨身配備的武器,甚至還掛上了一柄長劍。
在最後的一個小時之內,我睡了一覺。雖說高等法師可以持續幾個晝夜不休不眠,然而今日一戰對我來說卻具有特殊意義。
我不能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
悠長的號角吵醒了我。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瑟琳娜與羅格奧已經靜靜地站在我的身邊。
我伸了一個懶腰,又抖了抖雙手,戴上一雙露出手指的手套。然後走到暗精靈王子與唯安塔的面前。這兩位都不是正常人……我沒法把他們帶在身邊,尤其是在危險的戰場之上。萬般無奈,我只得想了一個餿主意。
法術,高等“彩虹法球”。
這個法術所形成的七彩結界可以將裡面的人嚴密保護起來。免疫大多數的物理攻擊和魔法攻擊,確保這個人不會在亂軍之中被衝散。
然後……我將他們埋在了營帳的地下,又加蓋了一塊木板,一層浮土。
瑟琳娜欲言又止,最終幽幽地說道:“看得出來。這似乎是你的愛好。”——她應當是想起了我把她困在玩具房子裡那件事了。
我尷尬的笑了笑,挑開簾子走出了帳篷,正好撞見找過來的暗精靈法師。這個高傲的傢伙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開口道:“爵士。祝賀您,這次您有一個重要任務了。”
一刻鐘之後。我知道這個“重要任務”究竟是什麼了。
也許是索米爾與暗精靈向納尼亞伯爵告知了他們對我的疑慮,因此那個老傢伙命令我帶領我屬下的私兵。參與到第一波進攻中去。我們將享有“率先搶佔敵人牆頭”的榮耀。
換言之,炮灰角色。
不過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我實在懶得再裝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因此在滿帳的大小貴族們都以幸災樂禍的神色看我的的時候,我微微一笑,向那個老傢伙點了點頭:“伯爵大人,我定會給您一個驚喜。”
隨後轉身大步踏出營帳,以最快的速度與我的半人馬、矮人軍團匯合。
……
……
頭頂的雲層依舊厚重,但雪勢已經變得越來越小,似乎隨時都有停止的可能。凜冽的寒風迎面吹來,扯得我的披風獵獵作響。
此刻我騎在一匹高大的黑色駿馬之上,與索爾並排而行,身後跟隨着半人馬戰士與矮人僱傭軍。我們排成兩層的散線,半人馬在後,矮人在前,在鼓聲中向艾林城牆下推進。
我的隊伍處於半月形陣線的最中間,左右可見長龍似的、由劍盾手與長矛手所構成的兵線。一萬人的隊伍不是小數目,即便我以法師之眼極力遠眺,也沒法看到兵線的盡頭。
五層步兵陣線之後是騎兵隊伍。因爲是攻城而非野戰,那大約八百的騎兵只需要防備從側翼殺出的伏兵、或者從城門中衝出的騎兵即可。這樣寶貴的兵種,納尼亞伯爵是捨不得用於攻城戰的消耗的。
騎兵隊伍同樣分爲五列,納尼亞伯爵與高級指揮官便位於騎兵的重重保護之下。騎兵之後另有大約一千人的步弓手與十字弓兵,這些傢伙將會掩護步兵攻城。也許是數日以來毫無壓力的戰事令他們放鬆了警惕,陣線的兩翼除去遊弋的輕騎之外,竟沒有任何防備。
我們在鼓聲中沉默前行,直到艾林的城牆在視野之中越來越大,才停止前進。五百米,絕對安全的距離。無論是步弓手的拋射還是重弩的弩箭到了這個距離都失去了殺傷力。
城牆被冰雪覆蓋,在陰霾的天空之下閃爍着銀光。牆頭幾乎看不到守軍,就好像這是一座空城。納尼亞伯爵的心中顯然也有此疑惑,因此令鼓手再次敲響戰鼓。
一長、三短。這意味着第一橫列的劍盾手繼續向前進發。
劍盾兵將圓盾舉起擎在胸前,向前邁開步子。作爲與他們同一陣列的特殊集團,我與我的戰士們也隨之向前。在風雪中走出將近一百米的距離,牆頭還是沒有動靜。於是鼓聲再次響起,命令我們原地待命,同時第一陣線的兩側士兵向中間靠攏,好發動一次小規模攻勢。
但我沒有理會,繼續驅使戰馬前行。我身後的戰士們跟隨着我,很快與停留在原地的士兵拉開了大約二十米的距離。
陣列中的鼓聲再次敲響,那是在警示我們歸隊。然而我的嘴角露出微笑來,猛地一夾馬腹,駿馬向前疾奔,瞬間就躍至五十米外,然後勒馬調頭。
如此一來,原本在最後方的半人馬戰士變成了前鋒,又向兩旁散開,爲我在前面露出一大塊空地來。
我終於舒服地抖了抖肩膀,猛然將我的兜帽掀開,灑出一頭尼安德特人標誌性的銀髮。
唉,憋了七十萬字之後主角終於不用藏頭露尾了我會說我很爽嗎(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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