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盧向豐終於按捺不住心癢, 問他:“你這劍是有劍靈的吧?”夏荊歌覺得這對師兄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就嗯了一聲。盧向豐頓時有些激動,又問, “能不能放出來給我瞧兩眼, 我還沒見劍靈長什麼樣。”
李步空也來湊熱鬧, 撲閃着大眼睛對夏荊歌道:“師叔, 我也想看。”
“……我也沒見過他出來。”夏荊歌瞄了師侄一眼, 不是不想答應你,實在是師叔自己也辦不到。
“不是吧,你也沒見過?”盧向豐有些吃驚。
夏荊歌點點頭, 想了想還是把自己有點駕馭不好問非劍的事說了,最後問:“師兄可知道如何能解決這個問題麼?”說話間他們已經回到了九華派, 夏荊歌把李步空放回了地上。
盧向豐沉吟片刻, 建議道:“說不定劍靈是要靠養的。”
“那怎麼養?”夏荊歌簡直一頭霧水, 他們修士對劍靈這種物什着實是沒有足夠的經驗。
“我估計就跟我養那些花花草草一樣吧,你平日呢, 要多給你那把劍輸些靈氣,然後一有空就要多和它說說話,那樣日子久了你們的默契也就配合出來了嘛。你看我那些花花草草,長得多好,都是因爲平日充分感受到了我對它們的愛心啊。”
“說話?”夏荊歌對盧向豐的這個建議有點懷疑, 你愛跟花花草草說話, 那是你話嘮好麼。至於長得好, 那是你話嘮之餘澆水、翻土、除草施肥一樣不落下的必然結果吧。
盧向豐見他不信, 又道:“那你不跟它說話, 唱唱歌也是可以的。總之只有讓它感受到你的拳拳愛護之心,與它連成一心, 你駕馭起來才能得心應手。”
“……”唱歌給一把劍聽……這也只有盧師兄纔想得出來了,夏荊歌無力道,“還是等師兄回來問問他吧。”
盧向豐明顯有些失望,說道:“掌門師兄至今未歸,還不知何時回來,你也可以先試試我這個法子麼。”
“這倒是。多謝師兄,我回去試試。”夏荊歌辭別了盧向豐,回到自己房中,想了想,又上了房頂。他在屋頂上盤腿坐下,摸出了自己的問非劍,往其中注入靈力,令其劍身顯現。
夏荊歌把問非劍橫放在了自己腿上,盯着它瞧了一會,開始自言自語起來了:“師兄說我該多和你說說話,只是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他擡頭望了望天空當中的月亮。“你說甫凌他在魔域,還好麼?……會不會想我啊。”
自然不會有人回答他。問非劍閃着寒光,但沒有任何動作和反應。這也是在夏荊歌意料之中的,他感覺盧師兄的法子打一開始就不靠譜。但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還真的照他說的做了。
夏荊歌腿上架着一把劍,不再有說話的慾望,只是擡頭仰望頭頂圓圓的明月。
在那屋檐之上,正是孤月隨清風,單劍扶人影。無故可述懷,片語只付靈。
夏荊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後悔了,不知道在什麼情況下想起風甫凌能叫想他了,畢竟他同項問非唯一有共同話題的地方只在甫凌身上……這些,他是判斷不了的。但他知道,這無甚用的方法多用一用也沒什麼不好的。
如此又過了月餘,柳向塵終於是回來了,他把定魂的法器遞到夏荊歌手中,說道:“這是定魂石,需日日隨身,不可離置。”
夏荊歌摸了摸那塊觸手沁涼的乳白色石頭,應了一聲收進香囊之中。他見柳向塵臉色不是很好,便問:“師兄,你受傷了麼?”
柳向塵擺擺手:“小傷罷了。”
夏荊歌就道:“師兄何必瞞我,你如今這情況,可是靈根受了損傷?”
柳向塵有些詫異地看了夏荊歌一眼,夏荊歌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他原本只是猜測,因爲柳向塵自身擁有的靈氣圈彷彿是比從前渾濁了一點。
一個修士自身所煉出的真氣越清靈自然是他資質越好,悟性越高,心法越好,那麼不那麼清靈了,也就要從這些方面入手。
心法不變悟性也不變,那就只剩天資了。
“師兄究竟是去了什麼地方,爲什麼靈根也受損了?”還好師兄真氣的混濁度非常輕微,估計只有夏荊歌這個天天和靈氣打交道的才能感覺得出來。夏荊歌想也許還是能挽救師兄的。
“我去了崑崙墟。”
夏荊歌瞪大了眼。崑崙墟這個地方原本是很久以前部分下界的天人居所,後來天人大戰離開崑崙墟,那裡也就荒廢了。紅塵界的人和下界修士或許只聽其名不知其所,對九華派來說崑崙虛這樣的廢棄之所當然就不是什麼秘密所在了。崑崙墟實質上是一片坐落在紅塵界的高原。傳言高原中大山的某處殘留有許多天人居住時設置的機關和陣法,還留有不少天人法寶,闖崑崙墟就如同赴刀山火海。但實際上,那兒實在是荒廢太久了,以至於只有下界修士會想辦法尋找那個地方,上界修士知道那裡總體而言是兇險多過寶貝,闖起來有些得不償失,一般是不會去的。
夏荊歌想了想,忽然問:“師兄爲什麼要冒那麼大的險,我靈魂的事又不急,吃吃藥說不定就徹底好了。”
柳向塵搖搖頭:“你這情況吃藥只能治標不治本。倘若九華派仍在九華界,我們是能向天界之神求助,如今在這裡,就只能去崑崙墟取物。也算不得冒多大的險,崑崙墟陣法與我派理論同出一脈,可以觸類旁通解之。”
那你還傷到靈根了,不是逞強是什麼。夏荊歌在心中腹誹一番,也只是問:“師兄有辦法修復靈根麼?若暫時沒有,我這倒是有一個。”
“你能有什麼辦法?”
夏荊歌就道:“趁我現在靈力充沛,可以同師兄閉關一段時間,少則七八年,多則幾十年,師兄這損傷掉的靈根或許也就恢復了。”
原本最直接的方法自然是找些天材地寶來修復肉身的資質,但現在等閒天材地寶因爲沒有了太陽的關係基本已經絕跡,那些本來就極罕見的都屬於可遇不可求型,千百年都未必有人一遇,一時半會怎麼可能找得到?
所以夏荊歌想,自己不是造靈氣出來嗎,主要他能給柳向塵製造一個有別於別處的靈氣極充盈之地,再以自身最純淨靈力修復靈根,想來假以時日應該是可以達到效果的。
但這樣的過程畢竟不如吃個好藥來得直觀有效,又耗時頗久,他就不知道柳向塵願不願意也閉關了。
誰想柳向塵聽了,似乎還是挺滿意他這建議的,說道:“不管有沒有效用,師弟願意閉關一段時間我已很高興了。”
夏荊歌方知師兄仍是希望自己閉關的,只是此前自己不願意,他才作罷了。
既然這件事商定好了,後續的事倒也是十分簡單快捷的。沒多久山頂閉關的那個地方就布好高防結界了,保證沒有什麼能闖得進去。
代掌門事宜仍由張庭正執掌,柳向塵將一些大事安排停當,兩個病號就一同閉關靜養去了。
九華派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唯一遺憾的只有失去了知己可一同探討的盧向豐。
夏荊歌這次是閉關,同和風甫凌那次被關在結界中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的,那時他們只能叫一同在結界中修煉度日,處於隨時對外界保持警醒和隨時能被外界打擾的狀態中,完全稱不上閉關。閉關的真正意思是,當一個人沉靜於修煉和自我冥視時,現實的時間對於他們自身相當於進入了一個畸形扭曲的對應關係中,很可能從他們入定,再到醒來,主觀上感覺只有那麼一陣子,實際上幾年,甚至幾十年就已經過去了。
修士的生活說簡單也是很簡單的,生命相對常人又漫長得很,所以不少修士感到日常修煉無聊了也是很願意靠閉關這種方式打發時間的。
夏荊歌此前拒絕閉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對日常生活尚未感到無聊,甚至一些日常的東西對他而言至今是新鮮的。這次要不是柳向塵傷情特別,他肯定是不會去閉關的。
總之,夏荊歌終究是閉關去了。時間漫漫,誰也不知道他們倆什麼時候會出來,等他們出來,世道又會變成什麼樣了。
遠在魔域的風甫凌自然也不知道那麼遙遠的未來之事,但是在夏荊歌和他師兄閉關不久,風甫凌就得知了這件事。
這個來自修士控制區腹地的隱秘情報自然是風憫昭告知他的。